第41章

第41章

中午一點過的明雅樓一如往常,安靜怡然,學生們都待在宿舍裏或者正在午睡,過道裏靜悄悄的,唯有窗外透入的微風輕撫樹葉的沙沙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205宿舍門口,雙眼呆滞地盯着地板上微微閃爍的光斑。

敲門無人應答,那個人好像不在,不知道去哪裏了。

不敢發信息,因為說不出話也不敢撥通那個人的電話,只能在這裏等待。

滿腔熱切的情感在等待的過程中有所消耗,但只要想起那個人,又會很快恢複熾熱。

好想他。

特別想見他。

想告訴他,不要生氣,不要難過,不要做傷害身體的事情,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麽愛他。

許是老天爺聽見了周矜羽心底唠唠叨叨的聲音,幽靜許久的樓梯處終于傳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沉沉的,每一步都重重踩在他的心口上。

腳步聲很熟悉,一定是那個人。

周矜羽無比篤定的同時,眼睛直勾勾定在樓梯拐角的地方,心髒不由地提起,撲通撲通地亂跳,不知比沉穩的腳步聲淩亂多少倍。

感覺聲音愈發近了,他趕緊從地上爬起,局促地站在門邊。

先看見一片藍色外套的衣角,然後是戴着運動腕表的手腕,最後才驚惶地擡眸看向那張想念已久的臉龐。

四目相對的瞬間,高大的男生愣了一愣,随即露出痛苦又帶着一絲慌張無措的複雜表情。

不過他很快便移開目光,調整好呼吸,似乎剛才那一眼什麽都沒看見,端起一張冷峻而嚴肅的面龐,步履異常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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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門口,他摸出鑰匙開門,除卻表情過于冷漠以外,一系列動作與平時并不差別。

眼眶變得好酸好澀,周矜羽快要哭出來了,這個人怎麽可以把自己視為空氣,他沒有看見我嗎?

男生打開門,緩慢而遲鈍地邁步走進去,又慢慢轉身打算關門,周矜羽見狀趕緊将那點心酸難過咽回肚子,大步一邁迅速擠進屋裏。

男生仍然垂着眼睛,不曾擡眸看過一次,周矜羽生怕被人扔出去,趕緊輕推一下把門關上,如同回家一樣快步走到自己的那張小床坐下。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沒能和這個人說上半句話,也沒有多少眼神交流,周矜羽身處這個一如從前的溫馨宿舍,卻感覺無比安心舒适。

拼得歪歪扭扭的樂高,去榕樹古鎮旅行時買的紀念品,剛給小橘買的粉紅色逗貓棒,這些屬于他的東西都還在,還有那只肥肥懶懶的橘貓,也還趴在他的書桌上打盹,一切似乎都不曾改變。

這時,打瞌睡的小橘撓了撓腦袋,半睜半眯的貓眼睛睜開一些,看見什麽,兩顆圓溜溜的玻璃眼珠驀地亮了,炸毛般地跳下桌子“噸噸”跑了幾步,嗖一下撲騰躍到周矜羽腿上。

“喵嗚——”

周矜羽趕忙把肥貓兜住,任由它肥墩墩的身子在自己懷裏扭來扭去,扭夠了,肥橘兩只爪爪又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腦袋蹭個不停。

“喵——喵嗚——”

聽不懂貓話,但動物也通人性的,周矜羽知道小貓咪應該是想他了。

他說不了話,便把十幾斤的胖橘舉起來,用臉頰和小貓咪貼貼。

父子相見的畫面多麽溫馨,落入另一個人的眼中卻顯得非常刺眼,俞墭心頭積蓄的憤懑終于按耐不住,他冷下臉,半句話不說直接上前把胖橘抱走,放到地上。

小橘搞不懂大爸爸怪異的行動,繼續邁起短腿跑向二爸爸,快靠近了,兩只大手又抱它拽回來,一個執意向前,一個堅決不準,如此幾次之後,力量更大的人類索性把不聽話的可憐小貓咪抱到陽臺,關了禁閉。

人家都不要你了,還上趕子當舔貓,一點骨氣都沒有。

俞墭在心裏罵完貓,走到門邊拉開門,頭也不回冷聲道:“出去,以後你想去哪裏去哪裏,別來我這裏。”

他攆我走。

心髒陡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周矜羽再也無法抑制這份酸楚和疼痛,木偶般地遲鈍起身,加快腳步,一下子從後面抱住男生。

就這麽死死地抱着,猶如剛才的小橘一樣死活不肯撒手。

“你……放開!”

俞墭渾身緊繃,語氣很冷很嚴厲,掙紮的力道卻不是很大。漸漸的,聽見從身後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壓抑哭聲,頓時渾身洩氣,掙紮的力量近乎沒有了。

任由身後的人緊緊抱了幾分鐘,不知是哭聲令他心煩,還是別的什麽東西作祟,他握住扣在腰上的手臂将其揮開,轉過身,牙咬切齒地看着讓自己心亂如麻的這個人。

“你到底要幹什麽!分手是你提的,現在又跑來這裏,哭……哭成這樣……”

成串的淚珠子一顆顆落下,好像每一滴都砸在心上,叫人心慌意亂生出想把人摟入懷中輕哄的沖動,他沒有這麽做,強迫自己後退遠離,直到抵住牆壁退無可退。

此時此刻,他感覺特別無力,自己被無情地甩掉卻仍然放不下,白天黑夜陷入無盡的痛苦和自我懷疑中,他哪裏不好,才會被別的男人比下去!

更可笑的,開門時還故意磨磨蹭蹭,心裏竟期盼着這個人會主動進屋,等人真進了屋,一絲隐秘的激動又告訴他,自己有多麽卑微。

俞墭頹然地垂下頭,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聲音低緩無力:“你哭什麽?該哭的不是我嗎?買了房,心心念念想着和你結婚,誰知你心裏一直惦記着另一個人,他是快死了,所以你舍不得了?終于意識到還……愛他是嗎……”

淚水在诘問中沖刷着臉龐,周矜羽握住男生隐隐顫抖的手,不停地搖頭,哪怕一直陷入自棄的男生根本看不見。

“你不是讓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面前嗎?那我也求求你,不要再來了,不要再出現,放心……我一定不會去打擾你……”

心髒好像快被揉碎了,周矜羽再也抵不住心口的疼痛,鼓起勇氣溫柔地抱住男生,臉頰貼上熟悉的胸膛,那些荒蕪一片,好像失去了生機。

混亂的心傷過後,莫名而來一段空氣凝結般的寧靜,兩個懷滿痛苦的人也莫名地擁抱對方,誰也不肯放手。

不知不覺的,有人仰起臉,有人低下頭,兩雙相熟的嘴唇似乎擁有不同于主人的自我意識,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貼在一起。

從觸碰第一下的驚心顫抖,到下一秒洶湧熾熱的激動索取,彼此心間不曾熄滅過的那簇微弱火苗,頃刻間綻成烈焰,将所有的理智吞沒。

相擁着一同跌入熟悉的小床,鼻息間撲滿沉靜的清爽氣味,緊張的氣氛中,周矜羽卻放松身體,輕輕地喘動着呼吸,任由襯衫扣子被一粒粒解開。

他不似從前那般害羞,眼睛不閃躲地凝視着男生。

眼神熱烈而專注,似乎要把人一筆一劃刻入心裏。

襯衫很快完全敞開,露出下面毫無點綴的白皙皮膚,俞墭的黑眸凝着幽光将每一寸皮膚仔細描摹,明知沒必要,又忍不住偏要自找不快。

“……你們做了嗎?”

周矜羽睜着清亮亮的眼眸,搖了搖頭。

“也對,”俞墭冷嘲地勾了勾唇,“他身體那麽差,恐怕做這種事會直接一命嗚呼吧。”說完俯身在白淨無瑕的肩膀上狠狠咬一口,又親又咬,似乎要刻意制造出一點引人遐想的痕跡。

留下一個濕潤軟紅的印記後,他惡劣地笑了笑,“是不是他沒辦法滿足你,你才來找我,這段時間沒……很想要對不對?”

他邊說邊寵溺地掐了掐一片滑嫩的小臉頰,像個善解人意的大男孩,“沒關系,以後想要随時來找我,我身體很好,保證滿足你。”

眉眼戲谑地彎着,眼眸裏卻掠過細碎的哀傷,俨然是個神經病了。

周矜羽懶得與瘋子計較,撩起軟熱的眼尾瞪一眼,雙臂比以往更主動地攀住男生因怒氣而緊繃的肩膀,流光在柔軟含情的眼瞳中緩緩打轉。

既然沒辦法說話來解釋,便用肢體行動代替言語。

他還記得男生男生的喜好,任由那件質感柔軟的白襯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随後主動揚起細長的脖頸,寵溺安撫地啄吻着男生緊抿的薄唇。

一下又一下,男生這次固執地緊繃嘴唇不松口,待周矜羽停下,距離拉開,映着對方臉龐的瞳光卻一瞬間不可自控地猛然搖晃,刻意冷卻的軀體一下子就熱了。

那片曾屬于彼此的樂園,不知造訪過多少次,別說一個眼神,有時一個不大平穩的呼吸都能心領神會。

俞墭放棄抵抗,攫取着懷中人赫然羞赧又撩撥的目光,驀地收緊懷抱,低頭印上微微輕啓的唇瓣,如同嘲諷又如同自我勸慰的,說道:

“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喜歡我的身體也可以,反正,是你主動來這裏的,可別到時候怪我……今晚我,絕對讓你心滿意足地回去。”

笨蛋,神經病,沒救了。

周矜羽心底暗暗罵上好幾句,雙臂則順勢回抱着男生。

幾根修長的手指又在偾張鼓動的脊背肌肉上撓來撓去,溫亮的眸中很快泛起層層搖晃的水霧……

不怪你,能與你再次相擁,我,心滿意足。

周矜羽,不,準确來說是周矜羽這具身體的行為愈發詭異,白天上課,晚上待在醫院,但每天總有一段時間會跑到某人身邊,不言不語,就黏黏糊糊打死也不離開。

俞墭每次都打定主意不要理睬,卻連兩分鐘也堅持不了,最後沒轍,只得自暴自棄默認了這種怪異的相處方式,甚至勞累過後,深感自己像一個提供某種快樂的工具人。

又是一個辛苦而溫馨的中午,俞墭摟着趴在自己胸口軟乎乎的人,一時神經打結,鬼使神差地說:“你覺不覺我們現在的關系,有點像那個什麽友?就專門做不談感情的那種。”

周矜羽本來阖上眼皮迷迷糊糊地休息,一聽這話當即精神了,立馬小拳拳招呼。

“哎喲,好痛……”俞墭毫無演技地哀嚎兩聲,又發神經呵呵笑了笑,“其實這樣也不錯,簡簡單單,什麽時候膩了拜拜就是。”

自欺欺人的話說多了,自個都信了。

周矜羽實在聽不下去,扭開身體,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啪啪打字。

【拜你的頭,不膩,不準拜拜!】

俞墭瞧瞧這行字,又看看氣鼓鼓的一張小臉,忍不住擡手掐住:“氣什麽?知道你現在這種行為叫什麽不?劈腿,出軌,懂不懂?還敢生氣,我都沒氣。”

啧,你不氣,會天天說話酸裏酸氣的?

其實那天午睡之後,周矜羽解釋過分手這件事,說自己一時糊塗特別後悔,還說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照顧那人一段時間。

可是俞墭壓根不信,堅決認為他就是腳踏兩條船,兩個男人都想要,花心小蘿蔔一個。

當然這也和周矜羽的解釋實在沒啥說服力有關。

俞墭習慣性地自我安慰一會兒,決定把這些理不清楚的東西暫時擱下,看見周矜羽捧着手機繼續敲字,湊過去盯着屏幕,溫聲問:“喉嚨還沒好嗎?都好些時間了,要不去醫院看看。”

對于不能說話這事,周矜羽用喉嚨發炎為理由搪塞過去,可時間久了,這個理由快要禁不起推敲了。

好在另一個人控制這具身體的時候,話也不多,對待苗壯壯幾乎就是“嗯”、“哦”之類的敷衍回答,不然周矜羽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

【去醫院看過了,醫生說聲帶受損,少說話就行,會慢慢好的。】

俞墭将信将疑,見他除了不能說話,身體到沒有其他問題,便暫且信了這番說辭。

其實周矜羽并非一點聲音發不出,床上哼哼的時候就很正常,軟綿綿飄忽忽,好像小貓爪爪踩胸口,踩得某人心口發燙,神魂激蕩,恨不得把人抱得更緊一點。

俞墭覺得自己中了蠱,迷了魂,不然怎麽被人伸指頭一勾就丢盔棄甲了,越想越窩火,翻身再次把人壓住,用威脅的口吻說:“明天我在宿舍等你。”

明天是周末,周矜羽不需要來學校,那麽兩人這種疑似偷情的行為恐怕要被迫停止。

周矜羽當真為此認真琢磨了一會兒,打字回應:【盡量吧。】

每天趁着午休搶占身體跑來這裏,到了周末,真不知道有沒有搶到控制權的機會,要不和原主商量一下?

看他一副沉思又為難的模樣,俞墭不滿地冷哼一聲。

什麽?盡量?到底把他當什麽了?!

俞墭氣得胸口發顫,轉了個身,用後背對着人,獨自生悶氣。

擱在腰上小動作不斷的大手不見了,身旁沒了動靜,周矜羽總算察覺到某人不對勁的情緒,輕嘆口氣,趕緊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段帶貓貓表情格外軟萌的哄人話語,發給旁邊的男生。

【我明天一定來,我保證,一定來陪你,乖,別生氣了。】

【親親.jpg】

【抱抱.jpg】

聽見枕頭邊傳來的信息提示音,俞墭刻意隔了一會才摸出手機查看,聊天框上好多表情包,花裏胡哨的,他定定地看了看,不得不承認确實有一點被安慰到。

轉念一想,他又心有不甘,氣憤地打字回複:

【別用哄小孩的語氣哄我!】

【我不是你養在外面的小三!】

周矜羽盯着手機屏幕:“?”

為什麽攻當男小三有點戳我xp?我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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