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見,同桌(修)

再見,同桌(修)

葉律師辦事效率很快,找了熟人,不到五天時間就把三個人的出境護照全部辦好了。

臨出行的前幾天,江晨曦一直心不在焉。她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岑越,沒确定把握的事,她不想連累別人跟着她一起擔心。

請假條早早就寫好了,也交給班主任,她如實交代了情況。班主任非常理解,給她準了五天的假,還答應會幫她保密,對外就說是生病請假。

岑越早就發現了她的異樣,但知道她不想說,所以他也沒多問。

江晨曦在出發之前,如約去了兩次顧洋家,戰狼比之前養得好,毛發漸漸有了光澤,精神狀态一天比一天活潑。對她也沒了先前的敵意,友好的任抱任摸,也任她牽着出去遛彎。

只是顧洋開始變得很難交流,大概自從上次看見牽手舉動後,對她越發看不順眼,只要她在他家半個小時裏,他就能找出各種理由為難她,不管是故意往狗身上倒牛奶讓她洗,還是把她書包的作業順着窗戶扔下去,把不知道哪門子火氣全撒在她身上。

到最後她被氣哭了,連阿姨都看不下去,說了他幾句,顧洋沉默摔門而去。

江晨曦回到家之後,收拾東西,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動身。

“再見,同桌。”她心裏默默想,離開五天,“我會回來的。”

早上吃完早餐,葉律師提着行李箱,江晨曦背着雙肩書包,陳瑤拿着手提皮包,三個人剛走下樓。

江晨曦意外的看見顧洋此時站在門外。

顧洋單手插兜,看見三個人大包小包出行的架勢,擋在前面,皺眉問,“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陳瑤認得顧洋,三個月前來店裏定制過衣服,算是大客戶。她維持着禮貌微笑,轉頭問江晨曦,“你同學嗎?”

江晨曦咬着下唇,偏過頭不想理他,“不是,我不認識他。”

顧洋的臉色變得難看,側臉線條緊繃,他攥着拳頭,緩緩松開,轉而笑笑,聲音還是冷的,“你別裝失憶,阿姨都認識我。”接着他轉向陳瑤,裝成無辜的口吻,“阿姨,我就是來給她道個歉,昨天是我不對,今天我來負荊請罪的。”他從背後拿出一盒精致包裝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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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曦不接,惱火的瞪着他,“昨天什麽事?我都失憶了聽不懂你說的。”

他絲毫不在意,打量着葉律師和陳瑤的行李箱,“你們要出遠門?有什麽急事?”

陳瑤當然不會把事情輕易告訴外人。她輕聲說,“沒什麽事,我們去送一位朋友,這些都是他的行李。”她言語間指是葉律師。

“她還要跟着去嗎?連課都不上?”顧洋瞥了江晨曦一眼,手欠的拉拉她帽子上垂下來的兩根線球。江晨曦很快拍掉他的手,嫌棄的把他推開半米遠。

葉律師低頭掃過腕表時間,低聲說,“事不宜遲,不能再耽擱了,我們現在打車去機場趕航班。”

顧洋攔住江晨曦,“你去什麽去。”

“要你管!”江晨曦一着急,兩人推搡了幾下,原本被她放在外側口袋的機票護照都掉了出來,顧洋先快人一步的撿起來,拿入手中。

江晨曦連忙争奪,顧洋把手舉高,借着清晨的光線仔細看,“這什麽鬼地方?谷柳市?聽都沒聽說過。”

江晨曦不甘的跳起來伸手夠,顧洋轉身,抓住她手腕固定住,淡定的繼續打開護照,“別着急,讓我看完。”

葉律師朝陳瑤使了個顏色,陳瑤馬上走過來勸架,“同學…不要打鬧。我們是真的有急事,請把機票和護照還給她。”

顧洋舔舔後槽牙,看完後,把護照和機票還給江晨曦。

三個人看起來确實很急,拿好東西後,在路邊攔住輛的士就絕塵而去之前。顧洋把那盒巧克力從車窗順着扔給她了。

顧洋站在原地,盯着車輛尾氣若有所思,手機百度,輸入幾個字之後,自言自語,“越南…”

一天時間,三個人長途跋涉,經歷出境,安檢,滞留,放行,乘坐輪船和人力車等一系列千辛萬苦的流程後,終于到達提供線索的人給的具體目的地。

這裏臨近中國邊境區域,雖然稱不上繁華地帶,但進出口貿易還算興隆,很多人家并不是純捕魚為生,還做些手工藝品,交通運輸等等生意。

江晨曦一行人走到類似縣城和村落結合部的地帶,在一處居民住處前停住腳步。

這戶人家沒有鎖門,外面院子的門是敞開的。江晨曦自告奮勇走上前打招呼。在陌生人之間,小孩會比大人更加容易拉近距離。

她象征性的敲敲鐵門,之後一邊向裏走,一邊用別人不一定能聽到的話問,“有人在家嗎?”

當她走到院子裏時、房子的主人還沒出來。

但首先映入眼簾的,有一個背對她的身影,蹲在地上,看不出實際身高,體型偏瘦。正在院子裏生火,應該是準備做飯。

江晨曦一下子停住腳步,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像,太像了。如果只是背影像的話………

她激動的疾步向前走,繞到這個人面前,看清楚長相後,控制不住的捂着嘴,眼淚奪眶而出。

她雙手顫抖了幾秒,随後大聲喊,“媽!葉叔叔!你們快來看!”

陳瑤和葉律師随後也進門趕到,陳瑤看清楚蹲在地上,手裏拿着兩根柴棒,茫然失焦看着衆人的男孩後,釋懷的點點頭,又心疼又欣慰的流淚。

真的是江晨陽。

三個人都不敢靠太近,像對待一件易碎品似的,生怕會吓到他。

不一會兒,屋主人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農村女人,雙手粗糙,衣着樸素。屋主人詫異的看着院子裏三位不速之客。

江晨曦本以為對方會聽不懂中國話,但是交流了幾句後,發現對方能聽得懂一些簡單的漢語。應該是因為長期生活在邊境,和中國人打交道比較多的緣故。

屋子裏陳瑤和葉律師正在和那位越南女人交談。江晨曦一個人跑出來,來到院子裏想和江晨陽搭讪。

“你叫什麽名字?”江晨曦也蹲下來,幫他往爐子裏添火,試探的開口問。

江晨陽擡起頭,他的皮膚變的黝黑,大概是在這裏太陽一年四季暴曬的緣故,膚色比之前黑了好幾個度,胳膊腿兒倒是看起來比之前結實了。身高五官稍微長開了些。

他看着她笑了一會兒,是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不設防的傻笑,其實這種表情不太該出現在他這種年紀的臉上。

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麽,江晨曦也只好回應他,勉強笑了笑。

但接下來他該幹嘛幹嘛,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江晨曦的心髒緩緩沉了下去。她沉默着,繼續往裏添柴火。過了好半天,她又問,“在這裏生活的好嗎?他們對你好嗎?”

江晨陽還是沒說話,依舊露出那種笑。

“……”她知道他這幅樣子,根本沒辦法交流。連情感表達都喪失了,不太可能指望他能想起家人。

“你會說話嗎?”江晨曦有點疑惑的看着他。別人問他什麽,他就只傻笑不說話。別人不問的時候,他就安靜的待在那裏,不吵不鬧不吭聲。

“你能聽懂一些話吧,”江晨曦問,“不然怎麽會在這裏燒火呢?”

江晨陽擡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收起笑搖搖頭。

“好吧,你現在只能聽得懂越南語。”江晨曦呼了口氣。站起身,朝他走近了一步,把他拽起來,比比個頭,“原來長得比我還高了。”

江晨陽受到驚吓一般,後退兩步,張張嘴發出一串聽不懂的語言。

原來他會說話,終于能放心了。但她還是驚奇道,“你說的什麽?”

屋主人很快怒氣沖沖的走出來,把江晨陽拉到身後,護犢子的姿态,并用生硬怪調的漢語指着三個人,“不要碰他,你們這些人,不要碰他,都是強盜,現在,走、離開…”

陳遙和江晨曦面面相觑,江晨曦犯錯誤的低頭,“我沒有做什麽,就是和他比比身高。”

另一個屋主人男人這時也回來了,了解完情況後,這位男主人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葉律師早就料想到這種結果,這趟并不白來,至少親眼目睹了這個孩子确實是江晨陽。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照計劃,他會先去聯系當地警察和政府,陳瑤也會聯系中國邊境的警察,出面交涉幹預這件事。

三個人當晚在當地找了酒店住下。

第二天,當地警方趕到,他們調查過後,拿出江晨陽現在的本地居民身份證,證明已是越南合法居民。

但中國警察也在晚些時候抵達當地,他們調查江晨陽在中國的檔案狀态不是死亡仍是失蹤,所以有權力對江晨陽進行血液取證等調查。

兩方警察相争執不下,最後由中國更高級別部門的領導出面,帶着江晨陽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指紋信息比對等各項認證,确認他的真實身份,的确是在中國兩年前失蹤的人。

警察們之間做完該做的。提供完所有信息和證據,由于此次事件不涉及綁架、人口販賣等刑事糾紛,所以不能對任何人使用強制手段。宣布進入民事可調解階段後,雙方警察不在插手這件事。

然而那家住戶根本不想放人,況且有當地黑勢力做後盾,陳瑤他們三個外來客無依無靠,加上江晨陽自己也不想走。所以最後,整整五天,雙方處于膠着狀态,陳遙她們連航班班次都改簽了,就是想在最後關頭争取江晨陽。

江晨陽在這邊已經習慣适應了當地語言和生活,聽鄰居們說他雖然腦子被海邊的石頭磕壞後,智力低下,有點傻,但是人很勤勞,也熱心,不像其他的精神病患者有攻擊傾向,他不管看見誰都會帶着天真友好的笑容。每天很乖很聽話的幫那戶人家幹活,捕魚打獵,有時候還推着車去邊境貿易集市上幫家裏東西,給客人算簡單的賬不成問題。

可以說…他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

所以聽說要把江晨陽帶走,那家人就像委屈的受害者似的每天以淚洗面。江晨陽也用實際行動表現出極大的抗拒。

比如陳遙幾個人每次一來,他都會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不安的躲得遠遠的,盡量不和三個人說話。由于酒店離這裏遠,這裏偏僻路況窄不好通汽車,三個人每天會租自行車騎過來看他,江晨陽偏偏會給三人偷偷紮破自行車帶,為了阻止他們再來。江晨曦那次親眼看見他紮車帶,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恨鐵不成鋼,和他說話又聽不懂,于是撿起一塊石子遠遠的扔上去了,結果下手沒輕沒重,歪打正着,把他額頭上砸出一個包。

這下那家人就有理了,說什麽也不讓陳遙再來看孩子,帶走想都別想,指着江晨陽頭上的包叽裏呱啦說着本地語言,翻譯過來好像說江晨曦就是惡魔,平白無故打人的之類的。

江晨曦特別後悔,也知道錯了,她那時候不該沖動。現在的江晨陽看見她不但不會傻笑了,反而露出那種避之不及厭惡的神色。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仇人了吧。

陳瑤最後都有些心灰意冷,她知道沒什麽指望了,雖然很痛心很不想放手。但是事已至此,再逼江晨陽,怕是以後都是仇人,想再見都難。

親情牌沒有希望,葉律師已經開始四處奔波,在越南當地法院提起訴訟,官司可能要打個一年半載,現在只能期望法律來給她們一個最終結果。

臨走的那天,江晨曦自責不已,她知道自己不該來。江晨陽還活着,只是整個人完全變了,變成別人家的好兒子了。

她頭天晚上坐在海邊哭了一整晚,第二天眼睛還是紅腫的像兔子。

清晨三個人走到碼頭集市,準備坐船,先到谷柳市區,那裏有國際機場,之後再坐飛機回A市。

他們走到碼頭集市時,意外的看見江晨陽和那家人正在擺攤,攤位上有各式各樣的魚,還有些自家腌制的魚罐頭。

江晨陽額頭上還纏着繃帶。

兩方的視線交彙後,陳遙三個人都默契的不再靠近,遠遠的看了會兒,之後繞了一條遠路從別家攤位前穿插着行走。

江晨曦忍不住回頭多望了一眼,正好和江晨陽茫然的視線對上,他好像沒什麽反應,安靜的繼續擺放攤位上那些魚。

江晨曦眼眶濕濕的轉過頭,向前跑,跟上陳遙他們的腳步。

攤位前路過兩個當地小孩在打鬧,後面的小男孩追着前面的小女孩,喊着,“Em gái ti, ch ”(姐姐等等我)

江晨陽擡起頭,喃喃着,“姐姐?”他的視線飄向已經走遠登上碼頭船的幾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攤位的那家男女主人,忽然聽到江晨陽口中說中國話,相互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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