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正文完(修)
正文完(修)
“猜猜我在G市遇見了誰,猜中有獎。”顧洋發了一條朋友圈。是他和一個女生的合影。
照片上女生被卡通圖案遮住臉部。上身黑色毛衣,下身魚尾裙。手腕和脖頸露出的皮膚特別白,比顧洋白出兩個色號。
底下評論,“你都把臉遮完了讓我們猜什麽猜,難道通過頭發絲辨人?”照片裏的女生梳着一個幹淨利落的丸子頭,五官特征什麽也看不見。
“盲狙,是個美女。”
回複,“厲害,這都能看出來?”
再回複,“那是,因為我們顧少從來不跟除美女之外的人合影。”
“不,應該從衣服入手,看看是什麽牌子,地攤貨還是潮牌,确定人群消費水平,縮小範圍。”
“上綱上線,這招好用。”
“你們一個個還聊上了,這不就是個女的嘛,年齡不超過五十,身高不超過兩米,普通人類罷了。”
隔了一個小時後,顧洋又發出一張無遮擋全臉照,朋友圈轟然炸開鍋。
“咦這不是那誰?”
“那誰!我突然想不起來名字來了…仨字!”
“這道題不會,下一個。”
“有沒有帥逼告訴我這女孩啥來路。”
“樓上的,能不能別總麻煩我們這些帥逼,你自己不會動腦子啊?”
Advertisement
半天過去,沒人給出正确答案。
正在吃瓜的段星,躺着刷到那條朋友圈,硬生生把西瓜從手裏摔出去了,他急急忙忙打字發消息,“這不是江晨曦嗎,怎麽你倆在一塊兒,老大你去G市大學城玩竟然不帶我。”
顧洋回複段星,“我來我姑家串親戚,帶你個錘子啊。再說今天是實實在在偶遇她,緣分這東西,還真有點奇妙……”
段星盯着那一串省略號翻個白眼,随後還是打字,“是是是,妙不可言。”
段星又發消息,“那啥時候約她一起吃個飯吧,好長時間沒見了,咱們都在首都,聚一聚很方便。往返機票我給她全報銷。”
顧洋冷笑回應,“呵,你這時候倒裝的人模人樣充大頭,人家指不定還耿耿于懷你當年怎麽欺負她呢。”
段星心想論欺負誰還有你欺負的厲害,她不照樣沒說啥還跟你合影了。他打字,“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嘛,我覺得江晨曦同學一定是個大度的人,才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行吧,我問問她。”顧洋發完這條消息,就沒了下文。
段星不用猜也知道,準是她不願意來。
段星的好友列表裏有王欣,高中畢業前加的,不過一直沒說幾句話。
現在他賤兮兮的把那張合影轉給了王欣,配套發了個狗頭保命的表情。
王欣原本在C市鄉下進行學校安排的社會實踐,收到這條消息,停下鋤頭半天沒動靜。
直到班長說她,“王欣,不要偷懶哦,再堅持半個小時我們很快就到頭了。”
“哦!好。”王欣回過神,把手機揣兜裏之前,把這張合照轉發給了岑越,之後又開始專心幹活。
王欣發完照片,就關了流量。直到結束後回到集合的大巴車上,才想起打開微信看看消息。
一打開就蹦出十幾條消息,她還以為是岑越發的,仔細一看原來都是聊天群裏的人在說話。岑越只回複了一句,嗯。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的冷淡态度。
王欣想打幾個字,又覺得沒必要了,随它去吧。
她重重嘆了口氣,時光終究是帶走了很多,王欣尤其記得江晨曦剛失去音訊那陣子,岑越幾乎是一天三趟的來詢問自己有沒有收到對方的消息,也經常一放學就跑去對方家附近等人。
據說有一次還在警察局裏和他大伯(警察局長)起了沖突,大伯怒不可遏的吩咐其他警員上前給他強制注射鎮定劑。那時候距江晨曦剛失蹤一個月。
不過自那之後,岑越出格的事情越來越少了,特別距離那件事發生半年後,岑越再也沒提起過江晨曦,仿佛已經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偶爾有人提起名字,他的反應也是冷淡的不行,事不關已的樣子。
王欣前段時間聽說岑越因在B大新生開學典禮上代表發言的照片,火速走紅網絡。
這就是了,優秀的人在哪裏都會發光。或許他已經找到了更廣闊的天地,有了更高的眼界,自然已經看不上這些昔日的同學。
王欣聳聳肩,開始給段星發消息,“晨曦現在在哪兒?我想過兩天去看她,”她打算結束手頭的實踐活動後,就直接買機票去。
段星回複的很快,“???我以為你們早聯系上了,合着顧洋才是第一個見到她的?”
“廢話,要是有聯系我現在問你做什麽。”王欣回。
段星撇撇嘴,,“G市,看坐标定位是大學城,不過看樣子你也沒手機號啊。”
王欣打好字還沒來得及點擊發送,段星就發過來,“別問我,我也沒有( ̄▽ ̄)。”
王欣,“……”那她怎麽找人。
江晨曦今天清晨六點起床,做好早餐,放在保溫箱裏,走到另一間卧室門前貼上便條“記得吃早餐。”
她換好鞋準備出門。
“姐,”一個男生的聲音從卧室裏傳來,他支起上半身探出去,“你要走了?”
男生的普通話發音不标準,夾雜了些外腔語調。
“嗯,”江晨曦回頭,“你再多睡會兒沒關系,可以晚半個小時再起,走之前別忘了吃早餐。”
“謝謝姐姐,再見。”男生又躺回床上,困倦的揉揉眼睛。
男生就是江晨陽,已經回到中國兩年了。長相清秀性格內斂,現在在G市上初一,他的年齡比班上同學都大,因為一些不可說的原因,他至今也沒能再練好普通話,因為奇怪的口音和偏大的年齡,不止一次受到班級男同學的冷嘲熱諷。
江晨曦打車去學校,趕到G大的科研樓207辦公室,一個星期前劉教授給她分配了很多調研任務,她一直在幫老師做這些繁複的工作。
昨天江晨陽感冒發燒,她回家照顧他請了一天假,因而今天早早就趕到這裏補上之前落下的工作。
今天是周六,很多教授和老師們平常都是不坐班的,休息日更是沒人來。
諾大的辦公室,一整天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電腦前,不停的在查找資料,分類整理,輸入數據庫中保存。
中間她只出去過兩次,是去簡單吃午晚餐和下樓買面包儲備糧。
時針指到十點半,科研樓平常不設門禁、不斷電,因為經常有通宵研究加班的老師學生,今天依舊不例外。
深夜,鐘表顯示三點二十,她長時間盯着電腦屏幕,疲倦到極點,但還是強撐着繼續工作。
最後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第二天早上,她恍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辦公桌上,周圍依舊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
她擡頭看向電腦,主機還開着,屏幕上有未完成的工作。
經歷昨晚的通宵加班,進度已經比預期快很多了。
她把資料保存好電腦關機,看看腕表,八點四十。
今天還有約定好的人,和一位大三學長袁賀讨論調研資料裏某公司的財務報表和基金稅率的問題。
她趕到學校臨近圖書館的咖啡店時,學長已經早早在那裏等候了。
“昨晚沒睡好嗎?”學長看到她進門後,疑惑發問。
桌上是學長已經點好的兩杯咖啡,随後紳士的推給她。
她不可置否,之後腼腆的接過咖啡,點頭道謝,在明亮反光的桌面上看到自己濃重的黑眼圈。
短暫寒暄後,接下來她從包中拿出資料,關于某公司的調研案例,學長耐心給她講解,不僅從專業知識角度,還從實際情況出發,分析了多種因素,她邊聽邊做筆記,最後講完時,時間已經臨近中午。
“下雪了。”
“天呢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雪。”
“怪不得這幾天降溫降的厲害,南方受寒流影響也是會下雪的。”
她隐約聽到咖啡店窗外一些人在談論着,兩個人離開座位走到門口時,發現外面真的下雪了。
不像北方冬天下的那種大雪花,是很小的雪,摻雜着冰粒,紛紛揚揚,灑向人間。
“你見過雪嗎?”袁賀學長問,“我的記憶裏,還是小時候見過的一次。”
江晨曦有些走神,好半天才說,“見過,很大的雪。”
很大的雪,銀裝素裹。
“大嗎?是不是像書裏說的鵝毛大雪?”袁賀看到她呆呆的模樣,笑着碰碰她肩膀,“走了,吃飯去。”
她心裏升騰起異樣的感覺,回憶翻江倒海的湧來,一時間,她像時空倒置,彷佛又回到了A市,那座常年被風雪占據的城市。
袁賀學長建議午餐去紅泥餐廳吃烤魚,那家的烤魚做的味道很正宗。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挑着青菜吃,時不時望向窗外的雪,若有所思。
“別光吃青菜,你得多吃肉。”袁賀把魚肉挑好刺夾到她碗裏,“雪什麽時候都能看,看樣子它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不僅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
她吃魚的時候,袁賀學長很照顧她,基本上每塊都幫她挑魚刺,她不好意思的拒絕,幾乎成了她一直局促搖頭,最後弄的氣氛有點尴尬。
袁賀話語中只好緩和氣氛,開始解圍,“其實我這樣做習慣了,在家愛幫我妹挑魚刺,她和你一樣吃魚總是不專心,實在是,你要是不喜歡……不如下次我們吃海裏的魚?不要這種河魚刺多的。”
江晨曦默默點頭,不再走神,專心吃飯。
結完賬出來,按照以往AA制,一貫如此。袁賀了解她的脾性,也沒有再強求。
只是她走到門口,看見袁賀又朝隔壁小超市的方向走了。
她以為學長要去買包煙什麽的,于是靜靜站在門口等着他。
袁賀走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兩把傘,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把。
她看着外面的天氣,“下雪其實不需要打傘的。”
“雪落在身上會化成水。”袁賀認真的說,“不是嗎?所以不要淋雪。”
她迷惑的徑直走到外面,袁賀連忙跑來,打開傘撐在她頭頂上方。
她注意到剛才站在雪中一會兒,身上的衣服已經有些濕了。她擡頭注意那些行人,也全都撐着傘,行色匆匆。
原來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終究不一樣。
南方的雪粒消融太快,落到人身上,地上,眨眼間全部化成了水。
北方的雪,落在人身上,會輕飄飄的繼續飄落到地,積成厚厚的一層。
昨天在學校東門口偶遇顧洋,顧洋還是那樣,帶着北方少年的痞氣,帶來A市獨有的氣息。
只不過他在看見她後,驚喜溢于言表,抓着她問了一大堆問題,她沒有一一回答,還趕時間回家照顧江晨陽。最後顧洋也感覺她有些煩了,最後和拉着她合照了好幾張,又互留了手機號才肯放她走。
記憶的顏色,蔓延至城市角落。
光影中泡沫,映照對白斑駁。
所以,她回不去了。
袁賀撐傘把她送到科研樓下。
“學妹,”袁賀在她正轉身離開時,問道,“教授布置的任務棘手嗎?”
“還行,有些複雜,需要趕時間做。”她誠實的回答。
袁賀想了想,“我幫你一起做。”随後拿出手機簡短發了個的短信,跟着她一起上樓,原本他是約好下午和同學一起唱K的,此時那幫人還不知道麥霸放鴿子了。
江晨曦很驚訝,也很感激對方。袁賀表示小意思,學長幫學妹應該的。
其實別人不明白為什麽江晨曦剛上大一就這麽拼,其他人都在加社團聯誼會談戀愛刷劇,天南地北游玩的時候,她在幫老師做工作,幫學長們整理資料。在其他人眼中她這樣做無非是讨好老師,趨炎附勢的舉動。
她自己知道,付出比常人很多倍的努力,不是因為心比天高。高二基礎薄弱,高考失利,與重點大學失之交臂,在G市本地一所大學選擇經濟學專業,她只是想得到更多的實習機會,早點自立,或許畢業後能在當地找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就足夠了。
她一直是走讀生,沒有住校。和班上那些以寝室抱團的女生們沒有太多交流和共同話語,半年時間,她幾乎都是一個人在圖書館和教研樓辦公室度過的。
下午的三個小時,有袁賀的幫忙,進度果然快了很多。
江晨曦崇拜又感激,袁賀是個很禁誇的人,越誇越有幹勁,以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把原本兩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在一下午時間解決完了。
傍晚走出教研樓時,兩個人情緒都是很開心的。袁賀打趣她,說吧你要怎麽犒勞我,她說那明天帶來媽媽做的流沙包和黃金蝦犒勞學長。袁賀說真懂事。
兩人說說笑笑,走出走廊樓梯,發現外面雪還在下,袁賀停下腳步,表情變得認真了幾分,“學妹。”
她回過頭,“嗯?”
袁賀看着天上的雪花,“忘了帶傘。”
“我回去拿,應該還放在辦公桌上。”她說着就要重新上樓。
“不用了,”袁賀拉住她,“今年的冬天很冷,只有傘夠嗎。”
她隐約覺得學長的話有點奇怪。
“江晨曦,”袁賀擡手遮住她頭頂上方的雪花,“雖然天氣很冷,但是我想給你足夠的溫暖。請問…你心裏有人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入住嗎?”
她眨眨眼睛,低下頭,世界變的很安靜,沉默了很長時間,她小聲說,“對不起,我考慮考慮。”
袁賀想送她出校門,她拒絕了,獨自走遠。
袁賀不好再繼續上前,目送她的身影慢慢變小。其實今天也是他心血來潮表白的,盡管之前早就有意向,但是他一直沒有戳破。現在他的确要給她時間考慮。
她沉默的走着。
心裏有人嗎,或許有,但那個人大概已經不喜歡她了。
忘了吧。
在G市,有媽媽,弟弟,還有葉律師,所有人都在。這個狀态很好,她已經不敢奢望更多。
淚水不知不覺打濕了她的臉。她擡手觸碰,是涼的,比雪花更涼的存在。
正走着,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有一道視線在注視她,不是子虛烏有的憑空臆想,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灼熱感越來越濃重。
她的心髒變的窒息,這種感覺很不友好,她加快腳步,擔心會是什麽變态跟蹤。
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的直覺越來越強烈,終于忍不住回頭————然而什麽也沒有看見。
她終于松了口氣,轉身之後,剛要繼續走,一個黑影不知道從哪裏出現,擋在她面前,“這麽快就有新歡了。”
她瞳孔劇烈收縮,眼中溫度急劇下降,腳步緩慢後退,轉身要逃跑的時候,那個人一雙手挾住她的後頸,“所以你是當我死了啊?”
聲音,和她記憶中重合,但是他現在的表情,和冰冷語氣,又和記憶中不符。
她艱難的不能動彈,眼圈又紅了。如果不是他現在的體溫,她都不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岑越…”她斷續的叫出那個快被遺忘的名字。
身後的人強勢把她反轉過來,捏着她的下颌,“你還記得我?”
她沒有看他,沉默以對。
他把她摁在懷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還記得就好。”
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子發酸,所有的心防都卸下了。他帶來的印記太強烈,她不可能忘記,她忍不住擡手想要回抱他。
但是,岑越卻單手輕易把她的手固定住,“現在的你別想碰我。只有我能碰你,因為你不配。”岑越的話清清楚楚回響在耳邊。
她震驚的看向他,他表情很冰冷同時又夾雜着些看不懂的憂郁。
她垂下眼簾,什麽話都說不出。
“你一副委屈受傷的樣子給誰看,”岑越繼續道,擡起她的臉,“給我嗎?”
“我那時…我…”她哽咽的說,被岑越無情打斷。
“那時發生的什麽,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岑越說,手指摩挲她的臉,“在你眼裏,誰都比我重要,抛棄我義無反顧,所以你從來不關心我的感受。我就該包容你的一切,對嗎?”
“不是…”她的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滴砸在地面,岑越一動不動看着她,面無表情。
在這兩分鐘時間裏,她的毛衣已經被凍雨雪花淋得濕透了。他穿着長風衣,布料厚實防雨,沒有任何問題。
岑越的話語雖然一次比一次冷,但還解開扣子,重新把她抱在懷裏,“我不想再聽你說廢話。”
她瞬間感覺又回暖了,冷熱相遇,不由得身體瑟瑟發抖。
岑越心裏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快要沖破束縛,但是他一直隐忍,把所有情緒掩藏起來,拉過她的右手攥在手心。
她倏然感覺右手手指傳來一陣涼意,淚眼迷蒙的看向那裏,有一陣金屬光澤在黑夜中閃耀。
她還在啜泣着,驚訝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問,又被他的手重新包裹住。他俯身貼近她耳畔,低沉的聲音,“我找了你兩年,等了你兩年,這次你哪兒都別想跑。”
她的淚腺頓時失守,像開閘洩洪般,收不住。
岑越看到她的反應,表情微變。這次輕輕把她腦袋擱在他胸口,任由她将那裏浸濕一片洶湧熱意。隔着衣服和骨骼皮膚,直達心髒。
他長久的站立着,手緩慢的落下,順順她的頭發,動作變的越來越溫柔,最後低頭吻上她的發旋,近乎跳離絕望和抓住希望的邊緣,“乖乖的,別再離開我了。”
“記憶的顏色,蔓延至城市角落。
光影中泡沫,映照對白斑駁。”
摘自網易雲《超現實戀愛》歌詞
正文完,新文《小星辰》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