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在心情好的時候，總也覺得世界美好，覺得一切充滿希望。

陸飛揚懷着這種情緒度過了一個禮拜。回到學校拿成績單的當天，卻給懵住了。

成績顯然不差，尤其對比過往。

但是，也沒有他想象中來得好。比他的預計排名低了不少。

拿到試卷，檢查錯題，反複回想。或許考試的時候真被樂觀情緒沖昏了頭腦，滿心“這個我也會”“那個我也做過”，尤其是和之前的情況一對比，就更加高興。

因此，反而忽略了一些不妙的真實感覺，陷入樂觀情緒了。

陸飛揚的進步是很大的。去年他是徹徹底底的吊車尾，無論是年級還是班級，和他那幫狐朋狗友一起。而今年呢，他在年級裏往前爬了整整兩百名！

可惜在班上，是第四十六名。

他們班這次考得很好，孫樂顏大力贊揚陸飛揚學習刻苦的勁兒。也說這個成績很不錯了，進步幅度可佳。

畢竟陸飛揚之前落下的可不是一門課，而是門門。

他能在半學期內，東拼西湊地把這些科目都補到及格，已經很不容易。

但對陸飛揚來說，落差顯然是很大的。刻苦奮鬥一學年，進步雖有不明顯。

——這一點都不符合他心裏設定的劇本，更讓之後一系列的借題發揮撒嬌耍賴都無以為繼了！

心裏有委屈、有羞愧。一時覺得努力的收益太小，一時又覺得考成這樣對不起安葛。百忙之中還抽空讓他跟着進步學習，實在太辛苦了。

只剩一年半的時間，他這樣的進步速度，怎麽能奢求和學長考同一個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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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就很糟糕。

那天陸飛揚攥着成績單在高三教學樓底下徘徊了一會兒，就兔子般地溜走了。

當日很晚，陸飛揚收到了安葛的QQ消息。

美人學長：下午沒有等到你，是提前走了嗎？

這備注還是他之前給改的。陸飛揚又好笑又難受，想到安葛估計躲在外面用手機給他發消息，就覺得自己很耽誤人家。可同時又真心想要聽安葛說話。

七色鹿：學長我考得不好沒臉見你。/大哭

還發了個表情包，貓貓洗臉。

美人學長：我聽你們班長說，你進步很大。

七色鹿：她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對了，你們什麽時候聯系的？

美人學長：教師辦公樓遇到，就問了一下。私下只找你交流。

嘿嘿嘿，滿足。

孫樂顏作為班委走得晚，幫老師們整理材料是很自然的事情。陸飛揚也不糾結這個了，他繼續摁出消息發送。

七色鹿：可我真覺得很失望，開始懷疑自己的學習天賦。

七色鹿：美人學長我對不起你。/心碎 /凋謝

他拿着手機等了一會兒，沒顯示對方在輸入，不禁有些煎熬。陸飛揚翻過來，又翻過去，手指在屏幕上亂戳。過了兩三分鐘，手機震動兩下，他頓時精神一振。

點開手機，居然是一條語音。

美人學長：[語音消息]。

心髒怦跳，虔誠萬分地吹了吹手指，謹慎地點開。

安葛的聲音映入耳簾，仍然清潺動聽，帶着些壓低的氣音，像是悶在哪裏說話，透着局促和緊張。

“沒事的。”他柔和地說道，字句緩慢清晰，“陸飛揚，很棒。”

這話治愈了陸飛揚。他多少也清楚，自己的失望裏有些急于求成的因素。

嘴角一彎，保存本地，重複播放。

陸飛揚覺得他又可以換個手機鈴了。這就是戰歌戰號，是他向學習高塔沖鋒的動力啊！

陸同學天生懂得什麽叫打蛇随棍上，緊趕着發消息。

七色鹿：那你答應我的事，還作數嗎？

安葛這次的沉默，比前面出去發語音消息時，來得更長久。

終于，他的頭像閃動了兩下。

美人學長：嗯。

心髒泡着甜漿，咕嘟咕嘟煮開了喝飽了。這短短一個字的背後，肯定是張酡紅的臉。陸飛揚幾乎能想象出，以安葛的性情，會是如何打下這個字的。

他的眼睫一定微微垂下，又輕顫；他的臉頰一定泛起紅暈，抿住唇；他的手指猶猶豫豫，打下又删除，最終閉着眼睛點了發送……

嗯。

一切都圓滿了。

陸飛揚壓抑着激動情緒，拼命思考這時候回複一句什麽才算得體——他可不想顯得像個沒頭腦又急色的家夥。就在這時候，安葛的第二條消息來了。

美人學長：周六你來接我吧。

這是明晃晃的約會邀請。

陸飛揚已經放假了，安葛還有課要上。但周末總是要回家的，他現在邀請陸飛揚周六去校門口等他一起走。

也許是為了路上談點什麽，但陸飛揚壓根不在意。談就談呗！

他興高采烈地發送了回複。

七色鹿：一言為定！

學校管理嚴格，安葛又忙于學習，畢竟不能天天陪他閑聊。

陸飛揚只好苦盼了一周。

期間無數次拿出那段聊天記錄重溫，播放語音，狀如癡漢。

到約定的那日早晨。陸飛揚早早地爬起來，打理好了自己。對鏡一照，牙齒潔白，着裝得體。

他現在審美基本在向安葛靠攏，衣服的顏色或許活潑，但絕對不會太花哨。

陸飛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卷起那張燙手的成績單，帶着出門了。

冬日的太陽是溫暖的。

陸飛揚在校門口，在這溫暖的陽光之下，等來了他的心上人。

安葛穿着長羽絨服，臉頰白皙清俊。陸飛揚推着一輛自行車等他，身姿挺拔，神情有點兒可笑的鄭重。

心上人見了便笑：“你怎麽騎車來的？”

陸飛揚便一梗脖子：“我研究了你告訴我的公交路線圖，發現我完全可以騎車載你回家。”

至于說他在網上搜索來的那些戀愛攻略裏，騎車帶人是促進感情的法寶——

陸飛揚是絕對不會講出來的。

安葛也不反駁。

高三的成績幾天前就出來了，全市聯考。安葛是市理科第七名。

陸飛揚一邊為安葛的優秀感到高興，一邊又覺得自己和他差距更大。

體察到陸飛揚這種跳脫的心思，安葛擡起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柔聲道：“你這次其實，真的已經不錯了。”

提到自己的成績，陸飛揚便低落下來。他對自己的期望值很高。

悶聲道：“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考得怎樣。”

安葛輕聲道：“怎麽能說是安慰？我帶着你複習的，也看過你做的模拟卷。你的情況我還能不清楚嗎？”

——是的，經過半個學期的磨合，最後陸飛揚還是跟着安葛補習了。

只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他是完全跟着安葛的進度走。安葛最近在複習哪裏，他就跟着去補哪裏的書。

這就導致陸飛揚學得有些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斷斷續續，知識體系不全面。可他自己很願意，高喊着在學長身邊更有學習動力，無所謂下苦功。

所以，才會被期末考試給沖垮。

安葛柔聲道：“你這段時間學習很用功，其實已經給下學期打好了基礎。高二上學期的考試依然是以這個學期的知識點為主，但你也花了許多時間在補習高一的內容上。”

因此，反而沒能太針對本學期的期末考試。

可這些也是有益的。

陸飛揚高一不好好聽課的苦果，越早吞下消化，越早彌補隐患。彌補這些看似分薄了陸飛揚花在高二課程上的精力，卻為接下來的一年半打好了良好的基礎。

安葛在冬陽下，笑意微微：“下學期才是你的爆發期。”

“我相信，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有更大的進步。”

他怎麽這麽擅長鼓勵人呢？陸飛揚聽着安葛的分析寬慰，簡直身心都熱起來了，一時間又覺得未來希望無限。

這種所有努力用心都被人看在眼裏，且對方明确為你指引未來，邀你共同進步的感覺，實在太好。

好得陸飛揚都醉了。

他的話憋在肚子裏，又在嘴邊轉了幾圈。

想說“學長，那接下來我還能跟着你學習嗎”，但寒假這麽短暫，走親訪友之餘，以安葛的自律肯定會全身心撲在最後一學期前的沖刺上。自己的要求會不會顯得很麻煩又不合時宜啊……

憋了半天，沖口而出一句：“我暑假能去找你補課不？”

暑假啊，那時候學長已經高考完了，塵埃落定，有大把的時間。自己卻要升入高三年級，為了共同的未來，正好去纏着他學習。

陸飛揚緊張地看着安葛的臉，這可是登堂入室啊！

然後，他看見安葛，輕輕地微笑起來。

心髒在這一刻，變得滾燙。陸飛揚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他整個人撲了上去，在安葛的側臉上，親了一口。動作快得幾乎像是做了個夢。

可這不是夢。

他們在校門口相遇後，便推着自行車邊走邊聊。此時已經行至校旁公園的樹蔭處。鳥語啾啾，人影疏少。

安葛微微張着嘴，似乎還沒從剛才那一下子中反應過來。

陸飛揚也害羞，但見安葛更茫然，他就理直氣壯起來：“學長，這是你答應我的！”

他甚至還想吻更過分的地方，那雙嘴唇淡紅而柔軟。

“你……在這種地方！”安葛見他高興，實在說不出斥責的話來。只能紅着臉：“下次別這樣了。”他也很喜歡。

還有下次！陸飛揚眼睛一亮。

他催促道：“我能不能找你補課啊，快告訴我，男朋友。”

神采飛揚，帶着些撒嬌意味。

而安葛，沒有拒絕他的稱呼。就如同之前他接受他的吻頰。

他微笑起來。站在冬日的陽光下，整個人是如此溫柔而光華。

他說：“好啊，男朋友，請多指教。”

陸飛揚就跳了起來，蹬上自行車車輪，大聲嚷嚷。他因興奮感到渾身燥熱：

“你快上車！我的洪荒之力攢不住了。啊啊啊我快高興死了，我現在就要騎車送你回家！”

他感到風也變得輕柔。安葛坐在他的身後，身體的熱氣透過衣服可以互相感知。他的手猶豫地抓着車座上的短杠，最終卻攬住了陸飛揚的身體。

陸飛揚說：“那男朋友，我開始出發了啊。滴滴滴，請坐穩！”

他開始騎行，用盡全身的力量，頂着風沖刺。陸飛揚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使出這麽多力量，騎得那麽快。

兩旁的景色被抛在身後，安葛就在他的後車座上，是夢中的少年模樣。

而前方，潑灑下冬日暖陽。

他騎行着，說什麽也不會停下。

——正文完——

*明天還有個番外，感謝追文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