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傅容姝眼前又浮起了霧氣,躺在地上的人化成枯骨,枯骨上生出紅色的彼岸花,腳下有渾濁泛紅的河流淌過,她在河流的倒影裏看見了青蕪成年的模樣,确實是嬌小柔弱的長相。

那倒影很快被河底冒出的漩渦打碎,她用于懸浮自己的靈力失去了作用,便跌進了漩渦裏。

“姐姐你是來救我的嗎?”青蕪的聲音天真無邪,而傅容姝的胸口溢出了鮮血。

她的手緊緊地抓着面前之人的劍,失去指甲的指頭血肉模糊,疼痛的感覺讓她想大口喘氣,又想屏住呼吸不拉扯傷口。

“多好看的女娃娃啊,可惜江家的人不珍惜,傅家的人不在意。”黑衣蒙面的女人拿着劍,既沒有往前捅,也沒有抽出,而是帶着折磨的惡意轉動起劍。

這是她十四歲的時候,被人擄去的場景。

也不過是三年之前。

她還能清楚地記得這柄劍傷了她的手骨和肋骨,讓她整整花了三個月的工夫修養。這期間她受到了來自長輩的譴責,怪她随意出門走動,怪她不夠重要沒能讓江家出手。

其實是祖母讓她出門同林家的小姐一起挑選首飾,其實他們派去江家遞消息的人被人攔截了。

但是沒有人在意原因,她處于弱勢,又無人真心庇護,當然都是她的錯。

傅容姝的耳邊開始出現幻聽。

祖父的“期望”和“教誨”,祖母的嚴厲斥責和“關懷”,同族姐妹的讨好和嫉妒。她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在雲錦城裏的日子。

這一次,她連劍都沒有了。

她的袖中本該有一把短劍的,是她上街時趁侍女護衛不注意,向首飾鋪子的匠人買的。聊作慰藉,卻沒想到救了自己的命。

青蕪失望地看着她漸漸冷卻的軀體,心想這世上果真是沒有哪個女人可以走出世人的偏見的。

但她還算喜歡這個姑娘,等她死了,就拘了她魂魄做成傀儡罷。

從她的指尖生出細密的絲線,晶瑩剔透,朝着傅容姝的方向延伸過去。

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想必是放棄了掙紮。

那些絲線在靠近傅容姝的一瞬間,便被無形的東西的斬碎了。

青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雖然只是她的化身之一,但也不至于連個金丹期的小丫頭都打不過,況且對方連劍都沒有,拿什麽斬斷她的琴絲?

傅容姝右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劍指指向了執劍女修的眉心,微光一閃,她的手以看不見殘影的速度劃過對方的臉頰和手中的劍。

如同風拂過停駐千年的石像,女修化作塵灰消散了。

她睜開雙眼,眼中有冰藍的劍光劃過,竟有溫柔之意:“我說過,我是來救你的。”

她向青蕪伸出自己仍然血肉模糊的手。

青蕪伸出手想要搭上去,但明明對方的手沾着血污,卻過分幹淨了,她感到膽怯和自卑。自己的這雙手太髒了。

傅容姝的手溫柔而又堅定地握住了她。

于是青蕪笑了起來,潸然淚下。

“我原本……也想要握劍的。”

想要成為兄長那樣為人稱頌的劍修,想要被人誇獎“雖為女子,卻也巾帼不讓須眉”。想要不再是那個被兄長被愛人護在身後的小女人,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他們身旁的修士。

所以明明不合适,還偏要勉強了。

傅容姝看出她眼底的難過,便道:“許是性格溫吞,我對于不能夠明白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輕易地下定義和去相信和踐行,所以我總是走得比別人慢些。而且我于劍道之上走的太晚了,展目望去,前方皆是比我優秀比我走得要快的人,但,道在最開始就選擇了我。”

寧清清在劍道比她的天資要優秀太多,和這樣的人比較難免讓人懷疑自己。

即使沒有寧清清,劍修院的諸位哪一個不是早早地找到了自己的劍道,堅定不移地去追求和踐行的呢?

他們遠比她要純粹,遠比她要拼命。

但微明說過,他只等到她這一任弟子。

只等到了她這一個為劍道所期待的弟子。

“我剛才用的,是我的心劍,是獨屬于我的劍。可見劍是不因人的天賦而存有偏見了,劍也沒有強弱之分,你沒能握好自己的劍,是因為自己在最開的時候,便認為自己選擇劍是錯誤的。”

劍道不誠,劍不随心。自然就會無法執劍走到最後。

這确确實實是無關男女,無關天賦的。

“啊……明白了。”

青蕪的淚混着血滴在了她的手上,冰冷而凄涼。

牽着青蕪的手變作原來的模樣,身上的劍也好好地回到了腰側,傅容姝本以為幻境到此結束,沒想到青蕪拉着她扭頭就走。

身邊的草地變作渾濁的陵川,這一次,她們好好地站在平靜的河面上溯流前行,越靠近源頭,河水的顏色越紅。

江意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突然哭起來的美豔女人,頭都大了。

“講道理,是你把我們困在這裏,不要搞得像是我欺負了你一樣。”

女人抹了一把眼淚:“她堂而皇之地在你最為落魄和失意的時候上門退婚,你便沒有怨恨嗎?居然還喜歡人家。”

“開始确實是很生氣,覺得她就像是其他人說的那樣趨炎附勢,一朝翻身就棄舊人如敝履。但她趁着沒人注意跑進了我家後山把我打了一頓,我覺得是她把我打醒了。”

江意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點兒奇怪,立刻打上補丁:“我絕對不是因為她打我,我才喜歡她的!就是,就是,你可以理解的吧,我從小就被人捧得很高,人就很飄飄然,差點兒就長廢了。”

從小就被人反複提到自己以後會成為飛升成神,他沒長成小魔頭就不錯了。

被人毀掉丹田,是他第一次清醒,而被傅容姝打了那一頓,聽見了她說了那些話,讓他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他過去不過是一個被捧上神壇的廢物罷了。

“我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麽遠大的志向,被人毀去丹田再次踏入修行最初的執念就是讓她明白我其實沒有那麽差,但我光是明白自己其實不适合用劍而是刀就花了很久,一路幾乎是被各種事情追趕着在奔跑。太忙碌太疲憊了,但又沒有辦法不管。”

因為胸中有正義,身有俠骨,便沒有辦法對不平之事置之不理。

他盤腿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刀,坐得閑散,眼卻湛如星辰。

“我成為刀修的理由也很簡單,我覺得自己可以用它去證明一些東西,去斬破一些東西,用着也很順手,所以打算一直在這條路上走到死的那一刻了。”

青蕪卻突然生氣起來:“但是你不能用它好好地保護誰。”

“我喜歡的人不需要別人面面俱到的保護,君子以劍衛道,她反倒不會希望我自以為是地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擋住狂風驟浪的,而我只想着能她稍有力竭的時候扶她一把。”他撓了一下頭,發現自己話題好像說的有些偏了,又接着道,“至于其他人,要一直保護一個其實才是對,人最大的傷害。”

這會讓被保護者變得敏感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變得無法獨自面對外界,又想要沖破保護網。

“實在是太過不同了,無論是你還是她。”

因為太過不同,所以也太過耀眼了。讓已經習慣了黑暗,并且與黑暗為伍的她感到刺眼而形容狼狽。

她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笑着說:“你和她沒準會有好結果。”

“所以可以讓我去見她嗎?”

她微笑着搖頭:“不行哦,我還有事情要拜托她,而且你不是來查探關于江朝風的事情的嗎?”

江意驚得刀都要掉地上了:“你怎麽知道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有《月穹功法》,而我恰好知道這個人是誰。”她站起身,神色厭倦地動了動左顯現手,透明的絲線從她的手上出來,線的另一端是舞池裏妖嬈起舞的美人,是神态癡狂的看客。

她的另外一只手撥動幾下絲線,絲線居然發出如同琴鳴的聲音,随後那些人便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停下動作,面無表情。

她一收手,他們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在一揮手,大廳裏換上了新的一波人,她則往漆黑的幕後走去。

“當年的真相如何,你自己看吧,我已經厭煩了。”

也快要放下了。

江意想喊住她問問前情提要什麽的,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江小子你原來在這裏快活,真是讓人好找。回去得讓你的老師好生罰你了。”身材魁梧的男修手勁極大,拉着他就往外走,“齊師兄和柳師妹已經往陵川去了,我們得盡快趕過去才行。”

江意看見這個身上穿着深青色印着竹紋的長衫,又見他腰上挂着一柄寬刀,便明白了這是刀修院的人。

恐怕就是那位同樣在五十年前在巫山鎮,被魔修所殺的刀修院前輩,陸武。

他們那一行人,沒有一個活着回到書院的,所以便沒有人知道當年的真相。

而且在那次事故裏死去了兼為劍修院院長之妹和刀修院院長之妻的柳妙音,但他們并沒有找到仇人。

青蕪走進幕後,看見有人身着白衣,清清冷冷地立在那裏。

似是在那裏等了很久。

她正驚訝地望着對方要開口,就被黑色的藤蔓纏上了脖子,捂住嘴吊在半空之中。

沈繡瑜冷漠地盯着她:“把她還給我。”

被藤蔓纏住的女人立刻失去了氣息,如同木偶一樣垂着。

“真是令人厭煩的小把戲。”她甩袖提劍往另一處走去,未曾猶豫,未曾停留。

是的沒錯,沈芳珺是穿越+重生,沈繡瑜是重生的

男女主是普通(?)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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