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傅容姝在河流的源頭,看見了一個躺在花叢中的女人。

怒放的紅色彼岸花纏繞在她的身上,風拂過的時候,會輕輕地吻上她的臉頰。

很美麗,也沒有生氣。

“青蕪一直在等一個來救她的人,等到滿心期待變成了滿心怨恨。柳妙音救了她,所以柳妙音死了,青蕪躺在了這裏。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江意被那人拉着往外走,沒多久就遇上了前來攔截他們的人。

是一個全身裹在黑布裏的魔修。

對方身上散發着腐臭的味道,一招手便有美豔的女傀儡媚笑朝着他們沖過來。

陸武唾罵了那魔修兩聲,抽出自己的大刀無情地向傀儡砍去,把傀儡砍碎之後又直接向魔修襲過去。

魔修身形鬼魅,傀儡衆多,時間一長,陸武便稍微亂了節奏,刀修又多是些不擅長防禦的,便中了對方的法術。

陸武順勢一刀砍下了對方的脖子,随意地從懷裏掏出療傷的丹藥服下。

江意在魔修倒下的時候,聽見了一聲極輕的笑聲。

那笑聲裏充滿了惡意。

“江小子你沒事吧?”陸武神色正常地問着他的情況。

江意:“沒事。”

“那趕緊走吧,這地方有些邪門,需要回去上報給山長,再請陣修院的人的出手才行。”

他們很快就趕到了陵川邊上,在詭異的河水旁,立着一男兩女,男的穿着和院長那屆弟子相同的院服,女的一個長得很像青蕪的小女孩,一個長得很像青蕪的劍修。

江意想起了自己在江朝風記憶裏見到的衣袖和劍光,便對那個外表一身正氣的劍修格外上心。

兩名劍修裏應該有一個是殺了江朝風的人,那個長得像青蕪的人顯然不是,那就是這個人了。

那位女修身材嬌小,秀美溫婉,低下身子溫聲安慰那個衣衫褴褛,形容狼狽的小孩,和他見過的所有劍修都不同。

“柳師妹哪裏找到的這丫頭,和你生得真像啊。”陸武驚嘆道。

柳妙音不覺得這有什麽,揉揉女孩的頭發笑着說:“這是我們兩個的緣分。”

“我還當你們兩個有什麽血緣關系呢,實在是太像了。”陸武低頭看那個身上帶着青紫痕跡的小女孩,眼睛裏閃過淫邪的紅光。

女孩也仰着頭看他,笑得童真:“你們都是來救我的嗎?”

江意直覺地感到了危險,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

所以他只能看着陸武爽朗笑出聲,拍拍自己的胸膛說:“當然了,小丫頭你放心,有我在,你絕對不會再過以前那種日子了。”

小女孩便歡欣地拍了拍手,原地跳了一下:“那實在是太好了,你們要帶着我坐船離開嗎?”

江意看着那詭異的河水,又想開口提醒,卻又說不出話來。

柳妙音關心地問了他幾句情況,便放出寶船,帶着他們上去了。

陵川廣闊,他們上了船之後,柳妙音操縱着船往河心駛去了一些,避免撞到岸邊的石頭,船漂着漂着,便遠離的人煙。

江意站在甲板上,望着巫山鎮的方向,望着望着,突然意識到按照船行進的速度,他該已經看不見巫山鎮才是。

他沖進船內想再嘗試一次提醒他們,卻震驚地發現陸武壓着柳妙音,不顧對方掙紮,在行淩辱之事。

而另外兩個人,那位叫高泉的劍修冷眼看着這個景象,青蕪則是拉開了自己的衣服,嬌笑地說:“她其實是我母親哦,在這種肮髒的地方生下了我,她當然早就已經不幹淨了,你就不想試試她嗎?”

柳妙音似乎被什麽東西限制住了修為,只能不斷地哀求和解釋。

諸如她出嫁前一直跟随在兄長身邊,嫁給了丈夫之後又跟在丈夫身邊,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兄長和夫君單獨行動雲雲。

但是除了江意之外沒有人聽進去了這句話。

于是江意抽出了自己的刀。對着自己的前輩砍了過去。

他們的修為都比他要高很多,但這并不是他眼見不平而不拔刀的理由。

一把劍抵在了他的刀上,反手戳入了他的胸膛。

盡管是在幻象之中,但這痛感就像真的一樣。

他感覺“自己”似乎開口說了一些話,但他聽不清,記不住。

只見到了穿過自己胸膛的劍被猛地拔出來,高泉神色掙紮地握着劍胡亂地揮了幾下,帶起一陣陣劍光,那劍沒多久又向他劈了過來。

在小女孩的笑聲中。

江意直覺自己如果被這劍劈中了的話,自己就會真正地死去。

他拿刀抵住對方的攻勢,在劇烈的疼痛中調整自己的呼吸,判斷對方的攻擊。

這是他經常做的事情,也是他擅長的事情。

他所面對的絕大部分對手,修為都比他要高。

随着他呼吸漸漸急促而富有節奏,他的視角和之前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高泉的動作在他的眼中變慢,變得有跡可循變得有破綻。

而且在他決心要打敗對方之後,高泉的修為就從出竅變成了金丹後期。

很難,但可以打。

殺死了高泉虛像的江意趁勢直接砍向了陸武,兩人的身影化作飛灰消失了。

船裏只剩下他和那個小女孩。

他皺着眉說:“你到底是柳妙音還是青蕪?”

“我不知道啊……”她嘆了口氣說。

“你應該知道柳妙音的屍體被帶回青竹書院安葬的事情,而青蕪的屍體就在陵川的源頭。我不過是以傀儡之身茍活的東西罷了。”

江意:???

傅容姝蹲在青蕪屍體的旁邊,聽對方講着最初的真相。

青蕪之所以長得像柳妙音,是因為她不是人。

她是陵川地脈的靈,在混雜的靈氣中誕生了靈智,那天有個小女孩在陵川旁邊對着自己的倒影笑,然後跳進了河裏淹死自己。

青蕪用她的身體爬出了陵川,進入了巫山鎮。

巫山鎮是不缺死人的,于是她總是能在屍體腐爛之前找到新的屍體換上,盡管這裏醜惡又堕落,但不知道世俗倫理和善惡之分的她只感受到了自由的快活氣息。

直到她被一個魔修盯上了。

對方發現她是陵川之靈,非常驚喜地想要把她煉化進自己的傀儡裏。

她開始被塞進各種傀儡裏,然後逃出來跑進人類的身體裏,然後再被對方找到,然後再逃走,如此輪回。

她很喜歡呆在教坊裏,因為曾經有個女人對她說:“總有一天,會有善良的大俠或者仁義的仙人來解救我們的。”

她等了很多年,等到了不停積累的痛苦摧毀了她的天真。

當柳妙音靠近的時候,她剛俯身在一個被淩虐至死的小女孩身上,為了不讓對方發現端倪并且心生同情,她按照對方的臉改變了自己的容貌。

柳妙音确實是仁義的仙人,但她被保護得太好了,不知道世間的險惡,令人嫉妒。所以她想要毀了她。

而另外兩個男人,同巫山鎮的男人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幾句話就能夠挑撥。

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理由施虐罷了。

“還有一個人呢?那個陸武去接的人。”傅容姝敏銳道。

她沉默了一下說:“……他被高泉殺了。”卻是沒有任何評價的話。

為了轉移話題,她繼續講事情的後續。

柳妙音被淩辱了之後,不堪受辱,執劍自刎了。

而把這一切當做游戲的青蕪卻慌了,她不能夠接受這麽多年唯一向她伸出過援手的人就這麽死了。

精神不太正常的她殺掉了陸武和高泉,把自己的靈力帶着本源瘋狂地往柳妙音的身體裏注入,卻挽留不住對方的靈魂。

正當她絕望之際,有一個人出現了。

那個人說:“青竹書院過來巫山鎮的人都死了,如果柳妙音還活着話她絕對會再次死去的,我有個好主意,你要聽聽嗎?”

青蕪找到了那個一直糾纏她的魔修的屍體,在他的儲物袋裏找到了一具極為高級的傀儡,把柳妙音的靈魂裝了進去,然後灌入了整個陵川的地脈靈氣。

連帶着她的本源和記憶。

柳妙音和青蕪都死了,無音誕生了。

無音在陵川的源頭裏看見了青蕪的屍體,這才知道,青蕪并非是只能借助屍體和傀儡才能存在于世間。但已經太晚了。

無音回到巫山鎮,殺死了鎮上所有的人,把他們全部做成傀儡,一日複一日地重複着當年的場景,期間殺了很多來到巫山鎮的人。

“我是來救你的。”傅容姝擡手擦幹了她臉上的淚,鄭重地說着,“你聽好了,人,不,是所有有靈之物,從擁有自己的意識起,便是獨立在世界上的,外物只能推動他行動,但是無法改變她的本質。別人的看法是別人的事情,你自己慎重地思考之後所得出的結果,才是你內心真正想要聽見的聲音。”

“男人,女人,地靈,甚至是傀儡,這之間是沒有什麽區別的。你應該做的,是審視自己,從枷鎖裏掙脫出來,然後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無音抓緊她的手腕:“哪怕是殺人,哪怕是成為站在世人對立面的惡人?”

“哪怕如此,你只要覺得自己來到這世間,實現了自己應該有的價值,那對你而言,就是正确的。”

無音又哭了起來,這一次是釋然的眼淚。

總有一天,會有善良的大俠或者仁義的仙人來解救我們的。

原來這句話是真的啊。

“你知道江意嗎?”她突然說。

傅容姝:“當然,他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心悅你,無關外物,單純地心悅着你。”

傅容姝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想說不可能,卻舉不出否認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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