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險游巴黎

第12章 險游巴黎

劇院人群散去,除了金發碧眼的歐洲面孔,裏頭還混着幾個中國人。

他們可不是來欣賞藝術的,而是來這邊談合作,至于談的什麽合作,看他們的言行舉止也不像是上得了臺面的。

其中一個男的操着粗啞嗓音打電話:“喂老趙。”

“操,有病吧,不看看現在幾點?”

現在國內淩晨兩點多,趙曉波睡在酒店的高級大床房上。接起一看是自己老相識,頓時就開罵了。

這頭笑笑:“本來想跟您老人家彙報彙報章尋的行蹤,聽這意思是不關心?那挂了吧。”

“等等!”趙曉波一骨碌坐起來,身邊的小模特睡眼惺忪挨着他發嗲:“趙總,誰呀……”

“去去去一邊兒去。”

把人推開,趙曉波問:“你看見章尋了?”

“剛欣賞完。啧啧,不愧是你的心頭愛,那氣質,搞得老子心裏頭都癢。”

“他不是去法國了嗎?”趙曉波急聲。

“瞧你這出息。我也正好在,合作方給了幾張藝術節的票,你說趕巧不趕巧。”

沉吟片刻,趙曉波收到對方發來的照片。照片裏的章尋應該是剛表演完,一襲黑衣再加上點兒淡妝,模樣實在勾魂攝魄,看得他下面那二兩肉不由自主蓬勃了起來。

“以前我還不明白你怎麽就非跟他過不去,現在哥們兒懂了,哥們兒全力支持。”男人咧嘴,“不光支持,甚至有點兒想參與。”

“輪得到你?老子自己都還沒得手。”

“那不正好嗎,我嘗完你嘗,哥倆好嘛,再說先給他點兒教訓沒壞處,到時候你再玩他自然就聽話了。”

雖然一直在外放話說要給章尋點顏色瞧瞧,但真有人提出要修理章尋,而且還是趕在自己前頭,趙曉波心裏居然挺不是滋味。他恨恨地說:“不成!先別動他,等他回國我自有打算。”

“呵呵,行,那就給你留着。”

這頭不輕不重地笑了兩聲,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撂下電話就找人打聽章尋的落腳處去了。

晚上十點多巴黎下了點小雨,不過章尋有車接送,一滴都沒淋着。倒是聞銳鳴從地鐵出來,正好趕上雨點最大的時候。

到酒店大堂,他把身上的水拍了拍,聽到耳熟的聲音:“聞銳鳴——”

剛上完大師課的章尋臉色紅潤,顯然心情還不錯。兩人在廳裏碰頭,一起去坐電梯,章尋打量着自己的保镖,微一挑眉:“酒店有免費的傘,你沒拿?”

“嗯,在外面走走,看了看夜景,沒想到會下雨。”

電梯就他們倆坐,門一關顯得空間很大。聞銳鳴擡手按下樓層,章尋掏出一包紙巾,從後面碰了碰他的胳膊。

“謝謝。”

“該我謝謝你,昨晚是你給我買的藥吧。”

問了一圈劇團的人都說不知道,那也只能是眼前這根木頭了。

聞銳鳴擦臉上的水:“職責所在,不用謝。”

章尋輕笑。

聞銳鳴轉過頭,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章尋眼中還留有淡薄的打趣:“你這人說話還挺逗的,一板一眼,在部隊接受過語言訓練?”

“沒有,部門沒有這種訓練。”

“開個玩笑。”

其實章尋也沒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冷,就是比較慢熱,熟了以後偶爾還是會聊兩句。聞銳鳴接過話頭,想了想說:“老板,今天晚上的演出。”

“今天晚上的演出怎麽了?”

不夠出色的文化水平讓聞銳鳴詞窮,恰好這時電梯也到了,他伸手替章尋擋住門,“你跳得很好。”

“喔,謝謝誇獎。”

能得到這人的一句誇還真是不容易,而且還是主動的。章尋和顏悅色:“走吧。”

“老板先請。”

章尋挑挑眉,邁着長腿走出電梯。

兩人的房間挨着,一左一右,到門口章尋轉頭看向他:“對了,明天白天可以自由活動,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有想法就要用錢,聞銳鳴沒有。

“那你跟着我出去逛逛?正好我要替朋友買點東西,得去趟商場。”

“沒問題。”

約好時間,兩人分頭回房。聞銳鳴心事不往心裏擱,睡得還算不錯,章尋也累極了,難得睡了個好覺,休息之後精力總算完全恢複。

第二天到了約好的九點,章尋還沒出現,聞銳鳴去敲他的門。

“進來。”

門一開,章尋在裏頭收拾行李。

“你東西收拾好了?”

“嗯。”總共就兩件衣服,聞銳鳴是個生活簡單的窮光蛋,“老板我幫你。”

“那你幫我把杯子洗洗收起來吧。”

走到浴室發現洗手臺上有條鑽石手鏈,應該是章尋取下來的,聞銳鳴順手一起拿了出來:“老板。”

章尋回頭一看,接過去戴手上。

“對了,之前你救的那只鳥怎麽樣了。”

“養好傷就放生了。”

“沒給它取個名字圈養起來?”

聞銳鳴沒聽出他淡淡的揶揄,只是誠實地否認:“家裏沒地方養。”

“那還真是可惜。”

提起行李寄存到樓下,聞銳鳴準備叫輛出租,章尋說不用了:“坐巴士就行,前面就是巴士站。”

巴黎的雙層觀光巴士樣子挺舊,買完1天的通票就随上随下。早上人不多,他們上二樓坐在最前排,方便欣賞城市風景。

“以前出過國嗎?”

“沒有。”聞銳鳴看向不遠處的塞納河,“沒機會。”

章尋點點頭:“以後機會多得是。”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長期雇用他了,如果聞銳鳴沒有聽錯。突然覺得章尋的确是個不錯的老板,出手大方人也随和,長期相處并不難。

“老板,你好像心情很好。”

章尋從微風中側過頭,半眯着眼:“是嗎。”

“嗯。”

難得的笑意已經從昨晚持續到現在,看來演出的魅力不止在于觀衆,連表演者自己都沉浸其中,久久難以忘懷。

不過換句話說,也許章尋本質上是個情緒化的人,只是他的情緒很吝啬,只留給在乎的人或事,其他的一概不理會。

“老板,那是巴黎聖母院嗎?”

章尋看過去:“嗯,是。”

他來過好幾次了,再看也就是放松身心,但聞銳鳴不同。聞銳鳴起身走到過道那一邊,背靠護欄,拿起手裏的手機。

起初章尋以為他是要自拍,結果他舉着手機打通了誰的電話。

“喂,多多?”

隔着一米來遠的距離,章尋聽見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随即觀察到聞銳鳴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語氣也變得格外溫柔。

“看到了嗎,”他往後指了指,鏡頭側過去,“那是巴黎聖母院。”

那頭的小孩雀躍地大叫:“快合影快合影。”

聞銳鳴笑得很溫和:“嗯,很漂亮對不對。”

他的小孩?章尋詫異地揚了揚眉,感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你這幾天聽不聽話?”

“聽話!”

“老實點兒,別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挂了電話聞銳鳴見章尋盯着自己看,猛然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搓了搓頭頂,坐回章尋身邊。

“你都有孩子了?”

“是我姐的孩子,今年剛四歲。我還沒結婚。”

“你跟你侄子說話的方式方法,”章尋輕微一頓,饒有趣味地盯着他,“還真是特別。”

“嗯?”聞銳鳴不明所以。

“哪有人跟小孩說‘老實點’的,又不是抓犯人。”章尋伸手,“不是要跟聖母院合影?手機給我吧,我幫你。”

聞銳鳴回頭看了眼,繼而将手機遞給他。他接過,示意聞銳鳴坐到剛才打電話的位置去,透過鏡頭觀察片刻後又擡起頭:“手搭到欄杆上。”

聞銳鳴顯得很僵硬。

“不是你這樣。”章尋身體往後一退,兩肘支杆,舉手投足全是成熟男人的松弛,“是像這樣,我怎麽擺你就怎麽擺。”

有這麽好的老師,可惜木頭人就是木頭人。

“啧。”

章尋受不了,起身過去幫他調。

站在聞銳鳴面前,他彎腰俯身擺弄對方的胳膊,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但是眉心輕擰,淺聲,“怎麽有人連這麽簡單的pose都不會擺。好了,保持住不要動。”

按下快門,總算達到心目的及格線,章尋把手機還回去,“自己看看還行嗎。”

“嗯,很好了,謝謝老板。”

“不客氣。”

“需要我幫你拍嗎?”

還行,還知道禮尚往來。章尋擺手:“不用了,專心看風景吧。”

坐了近兩個小時,途經埃菲爾鐵塔、盧浮宮博物館,最後他們又繞回來,在市中心某大商場下了車。

蕭珠然列的單子倒是不長,不過他們倆都餓了,所以先找了地方吃飯,吃完再去買。

可能是假期的原因,今天商場人流量不少。

謝炎要的那款表第一家沛納海門店裏還沒有,兩人又坐車趕到第二家,問到還有貨,但不是謝炎要的那款型號。

章尋去門口打越洋電話,謝炎那邊也在吃飯,不過是夜宵。

“喂,我在店裏,銀表帶的沒有了,只有香槟金。”

“我靠,賣這麽好?”

這牌子在奢侈品裏算不上多貴,但喜歡的是真喜歡,比如謝炎吧,就好它家這一口。

“實在想要我就讓店裏給你訂,大不了寄回國。”章尋一邊說着話,一邊回過頭,發現兩名銷售正圍着聞銳鳴給他試戴。

謝炎說行吧,訂就訂咯。章尋嗯了聲,挂斷電話回到店裏,聽到銷售操着流利的中文說:“這款非常符合您的氣質先生,寶石藍的表盤顏色也跟您很搭調,要不要再試試鋼表帶的?”

“不用了。”聞銳鳴一看就是沒拒絕成功才被迫試的,“麻煩你幫我取下來吧,不好意思。”

身後站定一個人,他回頭見是章尋,臉上浮起淡淡的苦笑:“老板,你終于打完電話了。”

章尋目光下移,見那只棕色皮帶、黑色表盤的Radiomir還在他手腕上,調性也确實很合。棕色質樸,黑色沉穩。

“價格?”章尋問。

銷售掏出計算器:“原價是85000人民幣,打完折再除稅還不到7萬。”

章尋看向聞銳鳴:“你很喜歡?”

聞銳鳴立即搖頭。他不等銷售動手,自行将表取下來平放在托盤上,等走出店外才松了口氣。

“緊張什麽。”章尋淡淡道,“不想買也沒有誰能強迫你,不用這麽如臨大敵。”

聞銳鳴說:“我知道。”

“知道你剛才還那樣。”

“老板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丢了面子?”

章尋微微一怔,停下腳步看向他:“說什麽呢。”

片刻沉默。

章尋蹙眉,換了種口氣,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首先,我不在乎什麽面子不面子。其次,剛才我是覺得那表确實很合适你,如果買了也沒大問題。你要是覺得我說話過分,大可以直接指出來,不用拐彎抹角的來暗示我。”

看來也不止一個人評價過他“說話過分”,那确實是公道自在人心。聞銳鳴喉嚨微動:“我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暗示,老板你誤會了。我是說我太窮,買不起那麽好的表。”

章尋瞥了他一眼:“希望你現在不是在暗示我給你漲工資。”

聞銳鳴有點哭笑不得。

今天先是發現章尋沒那麽難纏,現在又發現章尋其實挺有趣,而且烈火冰山兩種性格在他身上共存。

“有話我會直說。”

“那最好。”

聞銳鳴沒再反駁,接過對方手裏的購物袋,章尋也沒再乘勝追擊。

買完東西就快下午了,他們在街邊找了間咖啡店歇腳,坐在露天的座椅上。服務員剛幫他們點完單,突然有個年輕的法國男生走過來,像是早就瞄準章尋身邊的座位一樣,羞澀但直接地說了聲“Bonsoir”。

出于禮貌章尋也回了句你好。

對方指指聞銳鳴:這是你愛人嗎?章尋說不是,對方眨眨濃密的睫毛:那我能請你喝一杯吧,或者你請我喝一杯。章尋輕笑着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S'il vous plat.”對方朝服務生招招手要菜單。

聞銳鳴雖然聽不懂英文和法文,但他能看得懂兩人一來一回的用意。沉默片刻,他轉頭取下剛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老板,需要我先走嗎?”

章尋手指在玻璃圓桌上輕輕點了兩下,思忖了大概半分鐘。

嚴格說起來眼前的法國小男生的确是他的菜,笑容爽朗,雙眼皮,混血感十足且有少年氣。不過他事先并沒有在國外發生什麽的打算,所以反應才比較平淡。

最終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試試,主要原因是想起上回那次摔在沙發上,碰到聞銳鳴的身體自己都有短暫混亂。想必是獨身太久,定力受到影響。

“嗯,你先走吧。”

“晚上八點的飛機。我先回酒店退房,大堂等你。”

聞銳鳴拿起手機,又把包裏帶的充電器留給章尋,并且開口提醒。

章尋點頭:“知道了。”

回去當然沒必要打車,聞銳鳴背起包拎起外套,沿着馬路走了一段。

在巴黎兩天待下來他已經會坐地鐵公交,也會看手機上的地圖了,他的适應能力比一般人強,解決問題的能力也比許多人強得多。

不過其實他最突出的不是這兩項,而是另一項能力——觀察力。

經過路邊一輛面包車,餘光看見中國人長相的司機兩腳支在方向盤,舉着手機鬥地主,後面還坐着另一個中國人,也是懶洋洋的像是在等什麽。

聞銳鳴腳步放慢,在原地停頓三秒,然後才繼續往前走。

過了一個十字路口,他從馬路另一邊繞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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