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秘密

秘密

清晨的風攜着涼意鑽入未關嚴實的窗。

身着校服的少年們未被驚擾,他們在朗朗書聲的遮掩下喃喃細語。

“你是不知道,咱梁哥昨天的英勇壯舉。”張選努力克制着不要笑出聲。

危盡之舉着語文課本,彎着身子偏頭同他說話:“想聽梁哥的光榮事跡。”

梁光豪漲紅了臉,有些不自在:“那是意外。”

張選決定助人為樂:“昨晚放學的時候,梁光豪把人家在門口蹲小情侶的校長撞噴泉池子裏了。”

危盡之邊笑邊對着他比了個大拇指:“公報私仇啊,梁哥。”

危盡之指的是上學期梁光豪和校長他兒子在人群中互相踩到了,誰也不願意道歉最後打起來的故事。

梁光豪正要解釋,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

“你們三個小子早自習不讀書,那麽開心是在那聊什麽呢。”

是汪華來了,後面還跟着個人。

三人立馬噤聲,開始翻書看大家讀到哪一行了。

汪華叫同學們先暫停一會:“先不早讀了,給大家說點事。”

教室內立刻靜下來,汪華接着道:“我們班轉來了個新同學。”

旁邊的男生比汪華高出一個頭,五官深邃而立體,看着像混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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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奚樓。”

話音落下,響起陣陣掌聲。

危盡之印象裏上輩子确實有這回事,奚樓好像是張選表哥。

他也跟着鼓掌,回頭卻看見張選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他問道:“你那是什麽表情?”

張選恢複正常:“那是我表哥。”

危盡之裝作第一次聽說:“你倆長得不太像。”

汪華拍拍奚樓的肩:“雖然這學期過去大半了奚樓才來,但來了就是一家人,大家要好好相處。”

“先搬張桌子坐第四組最後那吧。”

班上是一周換一次座位,每組順着往教室左邊挪一組。第四組最後一桌剛好在張選旁邊。

張選此時舉手道:“老師,我幫他搬桌子。”

危盡之不明所以,也跟着舉手:“我也去幫忙。”

“用得上那麽多人嗎,我看你倆就是不想早讀。”汪華淡淡地說,“行,趕快去吧。”

危盡之小聲詢問張選:“你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換是什麽?”

張選解釋道:“我記得他以前看着病殃殃的,現在長得又高又壯,我弱小的心靈受到了震撼。”

“行。”

他們三個一塊前往存放桌椅的教室。

走在路上,張選同奚樓打招呼:“好久不見哈。”

奚樓回了句:“确實。”

三人後面一路無言,拿完桌椅後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早讀。

梁光豪中午不回家,危盡之已經在食堂吃了很多天的飯,前幾天拽上了張選一起加入他的學習隊伍。幾個人便一塊去食堂吃飯,奚樓的模樣引得一路上好多人頻頻回頭看。

打完飯後找了個位置坐下,互相介紹後便開始閑聊。

危盡之則在專心吃飯,吃了幾口準備擡頭聽他們聊天,無意中瞥見正往外走的雁渚。

雁渚走得不緊不慢,他好像總是一個人。危盡之最近在食堂和操場遇到過雁渚,但從沒看見過他和別人一起。

他明明站在人潮湧動裏,卻如同置身一切之外。

就好像......

危盡之在想要怎麽形容雁渚給他的這種感覺。

就好像他不屬于這個世界。

危盡之的記憶忽然翻湧,他想起自己上輩子曾在學校以外見過雁渚。

那天天氣非常好,危盡之剛發工資。

危盡之買了一大束秋茵生前最喜歡的繡球花,去墓園看她。他順着臺階往上走,看見一片空曠之中站着個人。

今天不是什麽節日,墓園幾乎沒什麽人,那道背影便顯得格外矚目。

危盡之多看了幾眼便不作停留,來到秋茵墓前。

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上面印有廣告,是發傳單的人發的。危盡之輕輕擦去墓碑上落的灰,坐在地上給秋茵講自己最近的生活。

直到太陽快落山,他才起身。

走了兩步,危盡之又退回來,停在秋茵旁邊的墓碑前,這是危衛國的墓。

墓前空空如也,沒有花也沒有酒,只有年歲積攢下來的灰。危盡之嘆了口氣,蹲下擦灰,擦幹淨便離開。

原路往回走,危盡之注意到他來時看到的男人還伫立在那,像一尊雕塑般沒動過。

危盡之站在高處,得以看清男人的面容。他在記憶裏找了又找,記起那張學生時期常年居榮譽榜榜首的臉。

雁渚神情平淡,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如同每日灑落在山林間般沒有掀起波瀾。

他們止步于陌生的關系,也應止步于适當的距離。于是危盡之沒有走過去,他安靜地離開。

兜兜轉轉,危盡之覺得自己好像又一次站在臺階上望向雁渚。

他希望自己這次做出與上次不同的選擇。

危盡之回過神來,加快吃飯速度。

張選見他吃得很急,調侃道:“你早上吃的是皇帝的新餐嗎?”

危盡之将嘴裏的飯咽下去:“急着去學習。”

張選感慨道:“看,奚樓,我們之中的未來之光。”

奚樓正在挑盤子裏的芹菜,頭也不擡:“你也學着點。”

張選不滿道:“家裏有一個愛學習的就夠了。”

梁光豪附和道:“非常正确。”

危盡之将最後一口飯吃完,端起盤子道:“我先走了啊。”

等危盡之在雁渚對面坐下,才想起自己沒去教室拿作業和筆。

雁渚将一張A4紙和筆推到他跟前:“你可以寫這個試試。”

危盡之掃了眼題目,和之前那張試卷的題型不一樣。他比了個“ok”的手勢,便認真寫起來。

雁渚坐在一旁看書,兩人間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

半小時過去,危盡之做完了,他拿給雁渚看。

雁渚示意他坐到自己旁邊來,找出張空白草稿紙來寫字給他講解。

今天危盡之很快便學會了,于是開始無事可做。

他靈光一現,決定和雁渚聊天。他将草稿紙翻了個面,深思熟慮後寫下一句話: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紙被推到雁渚身前,他接過筆也寫下幾個字。

“當然。”

危盡之笑了下,寫道:“我看你平時老看有關科學的書,那些書看起來挺複雜的。”

雁渚停頓片刻:“簡單了解一下當前的科研水平。”

“你以後打算當科學家?”

危盡之接過草稿紙,只見雁渚在下一行畫了一個叉,後面寫道:“還沒想好。”

雁渚另起一行還附有一句話:“你呢。”

危盡之愣住了,他沒怎麽想過自己以後要做什麽。

重生以來,他一直想的都是怎麽阻止上輩子的悲劇發生。上輩子的話,他已經記不清了。

于是他寫下:“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幹什麽。”

雁渚想了想:“不急。”

雁渚的回複下面畫了一條橫線,從頭到尾,筆直地分割開紙張上下部分。不到橫線三分之一處,那有一條短小的垂直的線,下面标了個“現在”。

危盡之看明白了。

他鄭重地寫下“謝謝”。

無聲對話到此結束,危盡之去書架上找了本書來看,兩人靜靜地坐到臨近上課。

晚自習結束,張選叫奚樓和他們一路回家。

奚樓的目光聚焦在前方某處,他收回視線:“你們先走吧,還有點事。”

“行。”危盡之同張選一起離開教室。

剛走出學校沒多遠,張選忽然停下:“靠,我好像沒帶英語作業。”

“明早來寫。”危盡之淡定地給出解決方案。

張選哀嚎道:“明早早自習是英語。”

危盡之欣然同意:“我在這等你,順便把我的也拿了。”

“呵。”張選鄙夷了下他的變臉速度,“買根烤腸等我。”

危盡之看見前面便利店門口有烤腸機:“行,去吧。”

危盡之買了根烤腸,一屁股坐在便利店靠邊的臺階上,決定等張選來了再給他買。

道路兩旁的燈光很亮,路上滿是剛剛放學的學生和來接人的家長,危盡之随意地看着過往的人群。

看了有半天,還不見張選回來。危盡之把烤腸簽子扔進垃圾桶,慢慢往回走。

危盡之剛走了幾步,看到不遠處的雁渚。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路燈下,看着站在自己對面身材高挑的女人。

危盡之不好再往前走,便轉身往便利店那邊走。

他才邁出一步,便聽到撕心裂肺的女聲:“你就是雁長河的幫兇!”

危盡之腳步頓住,在想雁渚需不需要幫忙,雁渚看着就不會吵架。

“放狗屁的車禍!你真的失憶了嗎?你不可能都不記得了!”

“我真後悔生了你這種人!”

危盡之想過去幫忙,卻看見雁渚頭也不回地從反方向離開。

于是危盡之轉身走回便利店邊,腦中卻不斷盤旋着那幾句話。

雁渚因為車禍失憶了。

他真的失憶了嗎?

危盡之腦內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會只有我重生了嗎?

“我烤腸呢?”

張選回來了,手裏拿着幾本作業。

危盡之聞聲擡頭,愣了愣才道:“現在給你買。”

危盡之付完錢把烤腸遞給張選,張選并不急着吃:“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什麽嗎?”

“嗯?”

張選說:“我看見右手邊樓梯那往下走的奚樓,他旁邊是黎钰,他像個跟屁蟲一樣。”

“什麽情況啊,明天得好好審問他小子。”

張選沒看見雁渚。

危盡之張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他今天看見奚樓的時候沒想起來,現在想起來了。但他也不好直接告訴張選,奚樓和黎钰好像之前就認識。

“行,明天問問。”危盡之說道。

張選咬了口烤腸:“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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