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醫院

醫院

學校每個月月底都會放兩天月假。

在月假的第一天,危盡之沒有跑出去玩,而是躺在床上舉着手機發呆。

幾個星期前雁渚說過,他們可以在放月假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想出辦法幫他找回記憶。

他瞥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了,但雁渚還沒給他發過消息。

危盡之翻了個身,覺得雁渚應該是不太好意思,于是準備采取積極主動的态度。

“在幹嘛?”

危盡之按下發送鍵。

沒過一會,雁渚回複了:“剛剛給花澆完水。”

雁渚還自己養有花啊,危盡之感慨着雁渚的閑情雅致。

想必雁渚沒有讀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危盡之發了條:“之前不是說要幫你找回記憶,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如果你有空的話,等會我要去醫院複查。”

危盡之表示自己非常有空,于是兩人約定好在市醫院門口見面。

危盡之立馬從床上爬起來,換好衣服便出門。

醫院在車站的對面,危盡之在綠燈亮起的瞬間便踩上斑馬線,還隔着一段距離時就看見了雁渚。

雁渚總是來得比約定時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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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盡之沖雁渚揮手:“雁渚!”

雁渚向前邁了幾步,迎上危盡之的目光:“下午好,盡之。”

兩人一起往裏走,坐電梯來到五樓的神經外科醫生辦公室。

輕聲叩門三下,雁渚推開門進去。

雁渚和危盡之先後道:“您好。”

醫生是位中年女性,留着及肩發。她十分和藹可親:“請坐。”

危盡之和雁渚在她對面坐下。

醫生翻看了下單子,擡頭道:“應該沒什麽大礙了,記憶方面有恢複嗎?”

雁渚的聲音很溫和:“只能記起幾件零碎的小事。”

“沒關系,這是很正常的。你可以去見一些特定的親人和朋友,看看是否能通過聊天找回一些記憶。注意觀察家裏的某些物件也會很有幫助,這可能會喚醒你關于這些事物的記憶。”

“如果實在無法回憶起,或者感覺身體不适,千萬不要強行繼續下去。”

“确實有無法記起以前發生的事的可能性,但你要知道,人每天都在創造新的回憶。”

雁渚看起來也不太在乎那些記不起來的事,他笑着說:“好,謝謝。”

記憶恢複的可能性像下賭注一樣,推出去了籌碼卻不知道結果。危盡之認真聽完後看向雁渚,确認他沒多擔心後也沒那麽愁了。

醫生囑咐:“偶爾感到輕微的頭疼是正常現象,如果太疼了記得一定要來醫院。”

兩人同醫生道別後便往外走。

危盡之看着過道裏來來往往的人,問雁渚:“如果恢複不了了,你會介意嗎?”

雁渚回答:“不會,我們嘗試過就已經夠了。”

“時間每流動一秒,我都在擁有新的回憶,不是嗎?”

危盡之想想覺得有道理,便不再糾結:“是,我們能夠創造新的。”

走到一樓大廳,危盡之看了眼時間:“現在我們是回家嗎?”

只見雁渚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時間還早,足夠我們再去一個地方。”

“去哪?”

“我找到百裏延在哪了,想去看看嗎?”

于是兩人坐上一輛經過目的地的公交車。

他們在和萬千景色擦肩而過間,聊着無關痛癢的事。

半晌過後,公交車在某一站停下時雁渚帶着危盡之下了車。

危盡之盯着眼前碩大的牌子,陷入沉思。

衡奚市精神康複中心。

後面露出的大樓不似恐怖故事裏般長滿爬山虎,而是幹淨整潔,周圍被綠植環繞,環境更像個花園。

危盡之不确定地問:“這是......精神病院?”

雁渚點頭:“差不多,只不過這家康複中心費用昂貴了些。”

“這看着可不只是昂貴了些。”危盡之真誠地給出自己的評價,他甚至在右邊一角看到了個噴泉。

“好像是一個月十萬。”

“可惡的資本家。”

危盡之被有錢人的有錢程度吓了一跳,差點忘了來這裏是幹什麽的。好在他還記得:“那我們怎麽進去啊?”

雁渚說:“雁長河有個親戚家的人住在這裏,我提前預約了來看他,我們進去後再找機會去看百裏延。”

“好。”危盡之深吸一口氣。

雁渚上前和亭子裏的保安溝通,确認預約名單後便放他們進去了。

走進裏面後,危盡之更加覺得這裏和豪華酒店沒什麽兩樣。

來到大廳,服務臺那有一名護士。

“你好。”雁渚走到服務臺前,“能幫我們查一下沈簡在哪個病房嗎?”

“請問是哪個簡呢?”護士打開電腦。

“簡單的簡。”

護士操作片刻,道:“我帶你們去吧。”

雁渚笑着拒絕:“不麻煩了,萬一等會有人需要幫忙找不到人呢,告訴我們具體的病房號就可以。”

護士猶豫了幾秒:“好吧,從右邊坐電梯到六樓,病房號是2603。”

“謝謝。”

危盡之跟上雁渚,壓低音量道:“我們怎麽知道百裏延在哪間?”

“我調查他在哪的時候順便看了下,在3507。”

兩人走進電梯,只見雁渚按下的鍵卻是三樓的。

雁渚在電梯上升時給危盡之解釋:“3開頭的是另一棟樓,三樓有一個連接通道可以直接到隔壁樓。”

“病房的門是特殊設置過的,要先按旁邊的按鈕和醫生确定後才能打開,所以我們只能在門外觀察。”

危盡之佩服雁渚居然調查得那麽清楚,他點點頭:“沒事,我們只用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好。”雁渚應道。

兩人下電梯後徑直穿過全封閉式的連接過道,又坐了電梯後才到達五樓。

走廊上有零星幾個人,他們都穿着病號服。應該是病情還沒有嚴重到會自殺的程度,尚且可以自控的病人。

危盡之記得走進大樓的那段區域也有活動的病人,安靜和諧得不像住在精神病院的人。

他們剛經過兩間病房,便看到盡頭的病房門打開了,有人走了出來。

是唐興。

雖然他大概率不認識自己,但他之前和雁渚見過,不能冒這個險。

危盡之趕忙戳了戳雁渚的手臂,兩人對視了一眼,便立刻默契地轉身。

他們倆跟上走在前面的一位病人,與他并肩走着。

危盡之直接開始和人家聊天:“朋友,你這是準備去哪?”

被迫聊天的病人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的樣子,他瞅了危盡之一眼:“去打撈我的靈魂。”

危盡之倒沒被驚到,畢竟這是精神病院。他配合地問:“去哪打撈呢?”

年輕的病人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覺得我會傻到告訴你嗎,告訴你了你轉眼就把我的靈魂偷走。”

三人經過拐角,雁渚說道:“對不起,祝你能成功。”

兩人目視着他下了樓梯,轉身進到電梯裏面去。

危盡之在電梯門合上後感慨:“好險。”

雁渚笑了笑:“嗯。”

危盡之想到剛剛兩人對視後不約而同地轉身跟上了前面的人的場面:“剛剛可以說是非常默契。”

雁渚臉上的笑意在擴大:“想到一塊了。”

他們原路返回到先前的大樓,決定先去看一下那個叫沈簡的人。

危盡之在路上問雁渚:“他是因為什麽住在這裏的?”

“每個人在他眼裏是另一種樣子,植物。”

2603房間號門前,雁渚按下門旁的按鈕,和醫生确認了預約信息,醫生開門前提醒了一句:“如果他産生任何過激情緒和舉動請立馬離開。”

門打開後,危盡之忽視了房間內近似五星級酒店裏最貴的房間的裝修,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的人。

沈簡身形單薄,眼睛和雁渚有幾分相似,薄唇沒有什麽血色。他看起來像一只落灰多年的玩偶。

他聽見開門聲,看了過來。

他先是盯着雁渚,輕輕出聲:“一棵梧桐樹。”

轉而又看向危盡之,沉默了幾秒才道:“一株百歲蘭。”

危盡之輕聲問:“為什麽?”

沈簡皺着眉頭,不知道危盡之為什麽這樣問,但還是道:“你生來便是如此。”

雁渚問:“我們可以進來嗎?”

門關上後,危盡之和雁渚仍站在門口的位置。

“當然。”

得到許可,他們搬了兩張椅子坐到距離沈簡不遠處。

危盡之好奇地問:“那你呢?”

沈簡回答得很平靜:“一片枯葉。”

他的視線再次回到窗外,外面種着的樹一年四季都是綠色,即使是在萬物凋零的秋天。

危盡之跟着看向外面:“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麽?”

他聽見沈簡說:“等待。”

過了幾秒,沈簡将那句話補全了:“等待死去。”

房間內陷入沉默,久久沒人開口再說話。

二十分鐘後,危盡之和雁渚起身離開。

門阖上前,危盡之注意到沈簡的床上有一只黑白色的小貓玩偶。看起來很幹淨,應該是被人好好呵護着的,但仍舊能看出有些舊了。

危盡之和雁渚再一次前往百裏延的病房。

走在路上,危盡之緩緩開口:“我能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雁渚告訴危盡之:“沈簡以前是做同聲傳譯的,他的愛人是警察,在幾年前的一次行動中犧牲了。”

“沈簡在晚上去醫院想把遺體偷走,後面被值夜班的醫生發現了,打電話報了警。”

“後來他在愛人墓前守了兩天兩夜,昏過去後被送往醫院。”

“幾天後,他在法院外面等着被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庭審結束後,沈簡在人群中對出來的嫌疑人開了三槍。”

危盡之沉默了會說:“有空我們可以再來看看他。”

“好。”

說話間,他們回到了百裏延所住的那一層樓。

只不過這回盡頭的病房那圍了很多護士和醫生,門也是打開的。

危盡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便往前走了幾步。

他聽到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鬧哄哄的嘈雜中參雜着尖叫聲與嘶吼。

“我沒有瘋!”

“你們憑什麽關着我!”

危盡之和雁渚圍觀了幾分鐘便離開了。

他們在公交站臺等車,危盡之思考着百裏延的行為舉止:“我覺得他沒有瘋。”

因為太突然了,他的反應太大了。

雁渚認同這個看法:“看樣子唐興是故意的。”

危盡之嘆了口氣:“肯定藏着什麽秘密。但現在很難能接近百裏延了,而且他很有可能不會信任我們。”

“我們先停在這吧,看樣子目前無法深入調查了。”

“行。”危盡之覺得要是自己來查可能走不了那麽遠,“謝謝你,雁渚。”

雁渚看向他:“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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