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洋桔梗
洋桔梗
當危盡之看見走進教室的是教化學的蕭佳時覺得一定是自己沒睡醒。
這可是早上第一節課。
蕭佳環視一周,發現教室裏大多數人還趴在桌子上睡覺。
“起床了,同學們。”她用書輕輕敲在桌子側邊,“英語老師和我換課了,第一節上化學。”
底下一片哀聲,但大家還是老老實實地找出化學課本。
危盡之艱難地撐着眼皮聽了十來分鐘,忽然覺得聲音被隔絕在外,明明就在耳邊響起卻傳不進去。頭變得越來越沉,正朝着桌面不斷靠近。
“危盡之。”
危盡之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猛地清醒過來。一看喊自己的是蕭佳,他趕緊站了起來。
“你來說說這道練習題的答案是什麽吧。”
危盡之看了看被寫了兩面字的黑板,又低頭瞄了眼自己的課本,還停在概念那一頁。
他只好硬着頭皮回答:“42.5?”
蕭佳露出和善的笑容:“這題叫填化學方程式。”
屬于是非常背的情況。
“拿上你的書去門口聽,站窗口那對着教室。”蕭佳說完便繼續在黑板上演示。
危盡之拿着書和筆往外面走,覺得自己現在完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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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窗戶是完全打開的,他把書放在窗口邊,開始認真聽課。
沒過一會,又出來了兩個男生來與他作伴。一個窗口只站得下兩個人,于是他和其中一個男生一人占據一扇窗戶。
站危盡之旁邊的董毅平時成績挺好的,上課很少見他開過小差。
危盡之按捺不住便問:“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董毅邊記筆記邊嘆氣:“今早要交最後一次的出題卷。昨晚都準備睡了,閉上眼後覺得最後幾道題出得不行,就起來改了一遍。”
居然有人主動報名了,危盡之早不知道自己那張宣傳單跑哪去了。
據小道消息說,今晚最後兩節晚自習要去彙報廳頒獎。
危盡之敬佩道:“辛苦了,朋友。”
雁渚好像也參加了。
危盡之想都沒想,覺得第一名肯定是雁渚。
又上了三節課,早上終于要過去了。危盡之在還有五分鐘下課的時候開始收書包,時刻準備着沖向食堂。
雁渚最近很忙,所以暫時沒時間去圖書館輔導危盡之了。但他還是保持着中午待在學校的習慣,自己在教室裏做題。
張選在背後拍了拍他,湊上來說:“咱中午不去食堂,去校門口吃。”
危盡之問:“怎麽說?”
“晚上不是頒獎嗎,黎钰參加了,奚樓要出去給她買花。”張選解釋完後由衷地表達自己的不解,“不是很能理解我們钰看上他哪,居然不把他小子趕走。”
危盡之聽了倒是很欣慰:“奚樓開竅了啊。”
下課後他們去了校門口的一家雞公煲店。
吃飯根本堵不住張選想八卦的心:“表白了嗎就給人家送花。”
奚樓看了他一眼:“朋友之間也可以送花。”
“沒見你給我倆送,是感情淡了嗎?”
奚樓反駁道:“你參加什麽比賽了嗎?”
張選一時間想不出來怎麽反駁,于是他開始找幫手:“盡之,你看他。”
危盡之沒有加入他的陣營的打算:“吃飯呢,看不見。”
“心寒。”張選說完便繼續吃飯了。
學校周圍就有一家花店,他們吃完飯便直奔那裏。
到了以後,危盡之才知道奚樓在早上就提前預定好了,現在直接來取做好的。
張選知道後忍不住調侃:“預謀已久啊。”
是很大一捧花束,裏面有好幾種種類的花,配在一起卻絲毫不突兀,整體看上去很粉嫩。
無法述說的虔誠全被埋在花裏,将一切說盡。
三人拿完後便準備回學校,走到校門口時危盡之忽然停住:“你們先進去吧,我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于是奚樓和張選先回去了。
危盡之走到便利店門口,卻不知道該買些什麽。
他轉過身來,便利店的正對面剛好是那家花店。
他忽然想到雁渚。
有時候學校舉行活動會叫家長來參加,但雁渚的父母從來沒來過。明明雁渚每次都是第一名,但他從來沒有過和旁邊的人同樣的待遇。
別的學生旁邊站着的是笑容滿面的父母,還有一捧花束。他只有學校頒發的獎狀和獎品,照片被挂在榮譽牆上。
于是危盡之向那家花店走去。
不論今晚雁渚是不是第一名,他都值得擁有一束綻放的花。
因為雁渚是個很優秀的人,是很好的朋友。
這還是他第一次送別人花呢。
危盡之在花店裏看了一圈,看中那一排包好的花束中的一束。米色的包裝紙裏還有一層白色雪梨紙,中間是三支像白玫瑰一樣的花,很漂亮。
他不太好意思買奚樓那樣的很大一束,有些顯眼和不好拿。他和雁渚是朋友,表達了祝賀的心意就足夠了。
其中包含着危盡之自己都不清楚的別樣的心緒,他把那歸之為友誼之內。
危盡之指着那束花問老板:“這個賣嗎?”
花店老板把那束花拿起來遞給危盡之:“賣的。”
危盡之便付了錢,臨走前他問道:“這是白玫瑰嗎?”
“不是,是洋桔梗。”老板回答道。
危盡之道謝後走出花店,忽然想到晚上該怎麽把花送給雁渚。
等放學後再給好了。
危盡之還是去便利店買了點零食,把花順便放在袋子裏帶回教室。
張選看到危盡之回來時帶了束花,非常感動:“給我買的嗎,用來安慰我剛剛被奚樓傷害的心?”
危盡之搖搖頭,理所當然道:“給雁渚買的,他肯定能拿獎。”
“是我輸了,下次我也給雁哥買,聯絡下我們的感情。”張選只覺得遺憾,自己竟然沒想到這個好方法。
危盡之為他的腦回路所震驚:“大可不必。”
随後危盡之給雁渚發了消息,問他放學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
雁渚回了好。
晚上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方便從彙報廳出來以後直接回家。
奚樓在黎钰走後把那束花放到了黎钰的座位上,幾個人這才離開。
危盡之和張選他們按照安排好的班級位置坐下,是在彙報廳靠近中間的位置。
沒過一會活動便開始了,依舊是先由學校領導發言。
“不是吧,他們怎麽每次活動都有那麽多話要說。”張選不想面對現實。
危盡之也沒想到頒個獎那麽繁瑣:“确實沒想到,低估他們了。”
不光是發言,接下來年級主任孫洪還用大屏幕展示了幾份優秀的出題卷,開始分析試卷裏的題目。
危盡之見狀從書包裏掏出英語書,翻到後面開始背單詞。
張選看了連連感嘆:“孩子長大了,都知道利用時間學習了。”
危盡之選擇無視他。
過了好一會,校長終于開始頒獎了。他是從後面的名次開始念的,危盡之放下書認真聽着。
黎钰是二等獎。
危盡之以及班裏的同學都在用力地為她鼓掌。
“一等獎,高二一班雁渚。”
四周掌聲持久而熱烈,雁渚從過道走上舞臺中間,接過校長手裏的獎狀。
彙報廳中央暖黃色的光照在所有人身上,卻獨獨将他襯得更加耀眼。
他本就該站在掌聲雷動之中熠熠生輝,黯淡和冷清并不與他相配。
危盡之跟着人群一同鼓掌,誠摯地讓祝福發出聲響,久久回蕩不散。
從彙報廳出來,危盡之趕去校門口等雁渚。
這次他比雁渚到得早。雁渚應該是被拉去和校領導合影了。
但只等了一會,雁渚便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彙報廳的光太過強烈,在眼底暈染出散不去的色調,危盡之一眼便看到了雁渚。
中午買花時的那陣莫名的心緒又一次湧上心頭,他感到不習慣而硬生生地忽視掉。
危盡之臉上洋溢着笑容:“好厲害啊雁渚,是第一名。”
雁渚也笑了,月色般清冷的神情從他眉眼間化開:“謝謝。”
危盡之和雁渚走在路上,他忽然想起自己買的那束洋桔梗,連忙從提着的袋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他遞給雁渚,絲毫不覺得在大街上這樣的場面很奇怪:“站在你旁邊的人都有花,你也有。”
起初雁渚有些愣住,随即他看進危盡之的眼裏,一片漆黑中藏有純粹的亮。他接了過來:“謝謝,盡之。”
雁渚接過後細細看了下:“很漂亮。”
“是洋桔梗嗎?”
“嗯。”危盡之當時看第一眼還以為是玫瑰,“這都看得出來,我當時看的時候還以為是白色的玫瑰。”
“玫瑰的花瓣會更加緊湊些,花心不會外露。”雁渚給他解釋。
危盡之湊上去看了下,确實是這樣:“記住了,額外收獲知識點。”
雁渚鄭重地說:“我會好好保存的,謝謝。”
危盡之看着雁渚認真的模樣,錯開了視線:“好。”
雁渚忽然問他:“如果我不是第一名呢?”
危盡之沒有猶豫:“你是第幾名都不重要,你的聰明才智不需要一個獎項來證明。”
“而且,我不是因為你獲獎才要送你的,是因為你努力投身到這件事中去,作為你的朋友我為你感到驕傲。”
過了好一會,雁渚緩緩出聲:“你為什麽選擇和我成為朋友呢?”
危盡之認真地想了想。
他一開始以為重生要付出代價,就跟着榮譽榜找到了雁渚。
可此時此刻站在這裏,他覺得這段友誼更像是天賜的禮物。
危盡之志誠地回答道:“我有點像塊破石頭,覺得你是很稀少很昂貴的珠寶,便想靠近你。後面我越發覺得自己錯了,你比珠寶還要寶貴無數倍,還是獨一無二的。”
危盡之看到雁渚眼裏經常浮現的那一絲不解消失得找不到蹤跡。
雁渚否認着危盡之對自己的比喻:“你不是塊破石頭,對我而言也很珍貴。”
“好,謝謝你。”
危盡之笑容燦爛,兩人慢慢沿着街道走着。
晚上回到家,危盡之躺着翻來覆去地想着自己看向雁渚時候的狀态,想不通便打開了手機的浏覽器。
他在心裏組織着詞彙來形容,往搜索欄一點點地輸入文字。
看到自己的朋友偶爾覺得心跳過快,頭昏腦脹似的是生了什麽病?
搜索結果彈出來得很快,但沒有任何一個回答在解釋這是什麽疾病,而是處處點明着喜歡。
危盡之猛地把浏覽器關掉,吓得整晚都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