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們
我們
課間十分鐘,雁渚的桌子旁圍了許多人。
剛開始是董毅試探性地詢問雁渚:“雁渚,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問你一道題目?”
雁渚把桌面的書移到左上角,騰出些地方來:“可以。”
雁渚講着講着,旁邊的人越來越多,以至于一開始提問的董毅都被擠了出去。
“雁渚,我也有道題不會,可以問你嗎?”
“學神,我已經排好隊了。”
“……”
危盡之和雁渚桌子之間隔着的那點縫隙被人填滿,他用手撐着頭仰看他們,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許的欣慰。就是那種自己家剛上幼兒園的孩子交到朋友的欣慰。
美中不足的是有點悶。危盡之選擇立刻逃離學習現場,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雙手搭在走廊的臺子上,将視線随意放在一樓平臺的那棵大樹身上。
這棵樹占據着很大的面積,它的枝葉不斷向外生長,在空中緩慢地擴張着領土。原本嫩綠的葉在某一天悄然褪成枯黃,早已飄落大半。
他以前很喜歡這棵樹。因為有人在樹下擺了一張課桌和椅子,看起來如同一幅荒誕的油畫。桌椅現在依舊立在那,上面積攢了些灰和落葉。
恍然之間,有種時間從未向下一秒撥動指針的錯覺。
但時間很快證明了自己沒有停滞。
樓下忽然傳來一片喧鬧聲,情況似乎愈演愈烈。危盡之撐着手探頭出去看,但什麽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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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向下湧動的人群,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湊熱鬧。但越來越多的人正往那邊趕去,危盡之覺得很擠,便決定還是不去了。
危盡之走回班裏,看到他們根本不為外界所驚擾,仍在一心聽雁渚講題。大家之前可是聽到外面有老師在罵學生都要探頭出去看的人。
危盡之感慨着往裏走,卻發現根本回不到自己的座位了。于是他随便找了個位置先坐着,等上課了再回去。
這時趙銳祥從他們班門口經過,看到危盡之便沖他揮手:“危盡之,來。”
危盡之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出去:“怎麽了?”
趙銳祥一幅幸災樂禍的模樣:“你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不?”
危盡之搖搖頭:“不知道。”
“唐良和曾泰蒙打起來了。”趙銳祥回味了下剛剛看到的畫面,忍不住連連感慨,“據說是他坐了曾泰蒙的位置,曾泰蒙罵了幾句然後把他拽起來了,就打起來了。”
“你說說,這個叫什麽,那成語我忘了,唐良都敢打人了啊。”
危盡之眨了下眼睛,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曾泰蒙是誰?”
趙銳祥把手揣進兜裏:“那哥們才是真正混社會的,相比之下我都算是好學生。”
唐良之前從來沒有正面還手過,今天一出手就和混社會的打起來了,這種事上輩子還沒見過呢。危盡之問:“他們有什麽過節嗎?”
趙銳祥無所謂道:“沒有啊。大家就單純覺得他又弱又裝,惡心人。”
危盡之認真觀察了下趙銳祥的表情,他看起來是真的覺得這不算什麽大事。
危盡之忽然想到,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唐良為什麽會被霸淩。唐良只是性格和別人有所偏差,一開始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卻無緣無故受到霸淩。
他只是走在路上而已,就要被旁人踹上一腳。
上輩子危盡之救過他兩次,只是下意識地幫了下忙就走掉,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麽,甚至從沒想過去了解唐良這個人。
上輩子時,危盡之的腦子裏什麽也沒有,他只覺得自己被危衛國壓得喘不過氣來,想混過高中三年就立刻逃離。後來又發生了太多事。
現在的他有足夠充足的時間來慢慢看沿途景色,思考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他想拉唐良一把。
趙銳祥見危盡之半天沒說話,道:“發什麽呆呢,我走了啊。”
危盡之點頭:“行,記得別再欺負別人了。”
“最近都不太有空去幹那檔子事。”趙銳祥擺擺手便離開了。
上課鈴剛好響起,樓下漸漸平息下來,圍在雁渚旁邊的人們也慢慢散開。
危盡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雁渚平靜神情的同時自己也平靜下來:“辛苦了,雁老師。”
雁渚側頭看他:“沒事,外面發生了什麽嗎?”
危盡之注意到老師的身影從窗外閃過,便言簡意赅:“唐良被霸淩後反擊了。”
“這樣啊。”雁渚沒作評價。
這節課還剩十分鐘下課的時候,老師把練習冊發下來叫大家自己訂正。發完後發現有些同學沒有得到自己的練習冊,便道:“應該是落在辦公室了。哪些同學沒有得?”
沒有得到練習冊的危盡之舉起手來,下一秒便被叫去幹活:“危盡之離後門近,那就你了。去我辦公室幫大家找一下吧。”
危盡之看了看離自己還有三個小組遠的門:“好的,老師。”
老師的辦公室在反方向的走廊盡頭,危盡之輕車熟路地往那邊走。走到樓梯口的位置時,他聽到樓梯間有說話的聲音。
是唐興的聲音,他似乎在責罵大打出手的唐良。
“你發什麽神經,在學校裏和別人打架。”
“但凡你真把那人推下去了事情還好辦些。”
“在學校外随便找個天臺,約他去以後僞裝成自殺不就得了,真蠢。”
空曠樓梯間的回響下襯得聲音格外清晰,危盡之清楚地聽見了每一句話。他以為危衛國已經夠不配當父親的了,沒想到和唐興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危盡之走進老師辦公室,在一堆練習冊裏找了半天後發現是和別的班的作業放一起了。他抽出自己班同學的那幾本練習冊,把剛剛翻過的整理好便走了。
他出來以後,樓梯間已經安靜了。危盡之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唐興的聲音,他好像在和誰打電話。
危盡之往後退了幾步,把練習冊輕輕放在地上,扯開自己的鞋帶開始慢慢系。
“放心,我已經把他關到精神病院了,任何事情都不會洩露出去的。”
“我當然要繼續參與您的計劃,這是我的榮幸,我很期待成功的那天。”
“明天的會議還開是吧,我一定來。”
危盡之快速系好另一只鞋的鞋帶,抱着練習冊往回走。
開頭提到的被關起來的人應該是百裏延,唐興居然對電話那頭的人那麽恭敬,還提到了什麽計劃。危盡之将聽到的內容全部記在心裏,準備回去以後告訴雁渚。
回到教室後,危盡之将練習冊發放給大家,随即訂正起自己的練習冊來。
下課以後,教室的安靜立刻被打破,又恢複為年少間獨有的熱鬧。
危盡之借着教室很吵,把椅子挪到雁渚旁邊,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唐興在電話裏提到他參與了什麽計劃,電話對面的人聽起來比他厲害很多。”
雁渚聽後說:“聽起來不像正經的商業會議。”
危盡之也是這樣覺得,商業會議再保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秘書兼情人關到精神病院去。但他們現在根本找不到突破口:“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麽。”
“既然邀請了唐興,那麽肯定也會有其他企業家知情并參與。雁長河的書房裏有很多東西,我找找看。”
“行,你小心些。”
危盡之說完唐興的事便想起唐良來:“對了,唐良的事。我覺得他這樣有很大程度是因為唐興,如果有人幫他的話或許會好一些。”
雁渚好像每次都能讀懂他的心思,知道他要說些什麽:“你想成為那個幫他的人嗎?”
危盡之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雁渚與危盡之目光相撞:“幫他的人可以是複數,可以是我們。”
危盡之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頓住了,他直愣愣道:“是嗎?”
雁渚給予他肯定的回答:“是,你還可以叫上張選和奚樓。”
危盡之看着雁渚的眼睛,清澈見底得如同臨岸的海面。于是他說:“好,我們一起。”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時,換班級上課的體驗也結束了。
一班的同學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教室裏傳來幾聲凄切的聲音。
“我的新同班同學,你們這就要離去了嗎?”
“別走了,編入我們班吧,月考的平均成績直接突飛猛進。”
“汪老頭狂喜。”
“下次再來,路上碰到還是同桌。”
“歡迎下次光臨。”
“不行,把雁渚留下。”
“提醒我了,回去後發現雁渚不見了的話你們就是嫌疑人。”
“太殘忍無情了!”
他們還在那邊拌嘴,這邊危盡之在幫着雁渚收拾,邊收邊發出感慨:“今天就像老天發給我的體驗時間,提前給我展示下學期和你一個班的好處。”
雁渚說:“我認為可能性非常大。”
“明天圖書館見。”雁渚臨走前最後說了句。
危盡之猛地想起來明天還能見,猛地點頭:“圖書館見。”
危盡之看着雁渚的身影漸漸融入教室外面散落的金色陽光中,覺得明天會無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