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文件
文件
黃昏之前,混着金光的澄紅鋪滿天際,給各色萬物的表面渡上層薄薄的光輝,落在人身上倒不似仲夏那般灼熱。
幾個少年在一家炸串店裏坐着,光照在他們身上。
等待上菜之餘,危盡之正撐着頭聽張選念叨。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唐良的眼鏡就碎稀爛了。”
“食堂人又多又擠,他也不知道躲着點。”
挨着他坐的奚樓聽了半天,最後蹦出來一個字:“嗯。”
眼見張選要開始耍潑,危盡之趕忙出聲:“你幫助唐良的舉動令我們深感欣慰。”
張選控訴道:“你倆當時就知道排飯,幸好我回頭和別人唠兩句的時候看見他了。”
這件事是在上午發生的,危盡之和奚樓已經聽過兩遍了。危盡之麻木地對他豎起大拇指,轉瞬便收回:“細心的男人。”
他們點的炸串在這個時候送了上來,及時拯救了找不到詞繼續誇下去的危盡之。
吃完以後,幾人在門口分開。
危盡之現在要去雁渚家。他提前給秋茵說過了自己今天要去朋友家,可能會晚一點回來。
危盡之在公交站臺的站牌前對着雁渚發給自己的地址鑽研了會,發現沒有直接到這的車,只能到附近以後再走一段路。
雖然危盡之在看到地址的時候就知道是房價很貴的地段,但還是沒想到有錢住在那的人不太需要公交車站。
危盡之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六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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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雁渚說過,雁長河好像是去參加什麽晚宴,這個點應該已經出門了。
危盡之給雁渚發了條消息,随後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車輛行駛到目的地以後,危盡之一下車便看到了在小區門口等着自己的雁渚。
他已經把校服換掉了,穿着一套深色居家服。恍然之間,危盡之覺得雁渚身上有一種十七歲的人不該有的從容。
确實,雁渚一直都很冷靜。上輩子在學生時代他們沒有接觸過,他不知道雁渚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他在墓園看見的那區區一面也說明不了什麽。
這只是一念之間的想法,危盡之轉眼便置之腦後。
“怎麽還來門口接我。”
危盡之發現他和雁渚熟了以後,經常能在他臉上看見淡淡的笑意,雁渚說:“這裏門牌號标得有些奇怪,找起來很麻煩。”
“這樣啊。”危盡之跟着雁渚往裏面走,他現在才注意到這裏都是獨棟別墅,“雁長河走了嗎?”
“嗯,剛走沒多久。”
道路兩旁全種着花草,修剪得很整齊。危盡之跟着雁渚走了一段路,其中甚至還過了個小橋,終于到達雁渚家。
別墅外觀采用的是簡潔的歐式風格,院子不像隔壁那般種滿各種花,而是在石子路旁立着幾盞矮小的路燈,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裝飾。
盡管危盡之做過心理準備了,但在門打開的那一刻還是震驚得想張大嘴巴。
他以前只在電視裏看過,後面租的出租房電視老是壞便看得少了。
內部的裝修和房子外觀的風格很統一,但牆上挂着許多油畫,周遭擺有一些裝飾品,立有幾個很大的陶瓷花瓶。
雁渚從鞋櫃裏給他拿了雙拖鞋,危盡之換上後便跟着雁渚走,克制着自己想到處看看的沖動。
從客廳路過的時候,他一眼便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女人,看樣子應該是雁渚的母親。
茶幾上擺着好幾瓶紅酒,瓶塞散落在一旁。
她穿着一襲藍裙,閉眼躺着,自然垂落的手上握着一個紅酒杯,裏面的酒水滿得快要溢出來,但她仍輕輕晃着,任由紅酒灑出來。
雁渚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平靜地給危盡之介紹:“那是我母親。”
危盡之禮貌地喊了聲:“阿姨好。”
雁渚的母親沒有回應,危盡之跟着雁渚上了樓。
雁渚的房間是樓上左邊第二間,房間內的裝修看着很溫馨,沒有過多冰冷的色調和擺件。
雁渚把門關上,道:“随便坐就好,稍等一下。”
“好。”危盡之不明所以,在書桌前的椅子那坐下。
只見雁渚從書架上抽出本英語詞典,随即連同英語練習冊和作業本一同放在書桌上。雁渚又找出兩支筆,解釋道:“以防雁長河提前回來。”
危盡之點點頭:“好了?”
“嗯。”雁渚從書桌側邊的抽屜裏拿出來兩雙透明手套,遞了一雙給危盡之,“走吧。”
危盡之反應過來,把那雙手套戴上。
雁渚輕輕扶上書房的門把手,轉動後将門拉開,往裏面掃了眼後側身讓危盡之先進。
危盡之被裏面極其奢華的裝修吓了一跳:“這裏裝修得......和樓下挺不一樣。”
雖然還沒開燈,屋內窗簾是拉上的,但裏面并不是完全黑暗。他看見頂上的燈的挂墜在閃爍,看樣子是水晶做的。借着走廊的燈光,危盡之隐約感覺書桌邊鑲着的是一圈黃金。
雁渚把門關上:“除書房以外都是母親找人設計的。”
雁長河的審美夠離譜的。
挨着門站的雁渚摸索上開關,将燈打開,用手機對着屋內拍了幾張照。
危盡之走到窗邊,将窗簾拉開一小點,從這能看見正門的院子。他将簾子拉回去,道:“從外面好像能看見書房的燈光。”
“嗯,所以燈不能一直開着。”
天色還未徹底暗下來,仍有些光亮穿透窗簾照進裏面。危盡之從兜裏摸出自己的手機:“沒事,現在就關掉吧,手機有手電。”
“好。”雁渚将燈關掉。
危盡之問:“我們具體要找什麽樣的文件?”
雁渚回答得很快:“開的條件很好或是投資方向奇怪的,你覺得可疑的都可以。”
危盡之幹脆道:“行。”
危盡之正準備開始幹活,忽然停下來:“我要是看到那樣的文件我就拍照吧,我怕等會被我弄太亂了。”
“好,我也這樣吧。”雁渚将手機的閃光燈打開。
兩人一人負責一邊,開始搜索了起來。
危盡之第一次幹這種事,心裏非常激動。
他用手機的燈光照着窗邊的櫃子,一層層掃過,上面除了精致的擺件以外沒有別的東西。他又拉開底層的櫃子,終于看見幾份用訂書針訂好的文件。
危盡之把手機暫時放在地上,雙手把那幾份文件拿出來。他重新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裏面的內容的時候挺無語的。
裏面全是一些拍賣的物件的圖片和信息。
危盡之把每份都翻了幾頁,內容都大差不差,只是拍賣行的名字不一樣,舉辦地址也不同罷了。
危盡之把它們放回原來的位置,站着看了一圈,最後盯着牆上的那幅抽象畫。
憑着看了多年電影的經驗,危盡之在畫框邊緣摸索着,摸了半天什麽也沒摸到。
危盡之轉而細細觀察畫布,感覺奇怪的地方甚至用手輕輕碰了下,但仍一無所獲,他這才放棄。
他發出輕輕的嘆息聲,繼而在書桌上找了起來。
上面堆着很多文件,他看了大半發現內容都很平常,沒什麽看上去很奇怪的。危盡之秉持着原則,還是将那些都翻了一遍。
危盡之摸着自己低頭太久而酸痛的脖子,用手按着仰了仰。他忽然看見桌子腳邊有一沓文件,看起來像是不要了的。
他走過去蹲着看了起來,和那些文件沒什麽兩樣,但當翻到最後幾份時停住了。
這幾個都蠻奇怪的,有一個他沒看明白,還有一個是地産開發的,下面那份則什麽內容都沾着些,非常豐富。危盡之将它們一一都拍了下來。
危盡之緊接着去搜最後一處,這時雁渚已經看完另外半邊了,過來幫着他一起找。
找完後兩人坐在地上,雁渚說:“我沒找到什麽。”
危盡之覺得也就剛剛看的那三份文件奇怪,便起身把那三份文件都找了出來。
“我覺得這幾份挺怪的。”
雁渚拿起來翻看,在看到最後一份文件的某一頁時頓住了。
危盡之湊過去和雁渚一起看。這份文件是他覺得內容豐富的那個,雁渚翻到的這頁是一堆礦物質和化學材料的表格,有些字他不太認識。
危盡之忽然發覺自己離雁渚很近,近到能聽到雁渚輕微的呼吸聲。他一下子坐了回去,問道:“怎麽了?”
雁渚輕聲說:“我們找到了。”
危盡之感慨道:“沒想到還真能找到。”
“做得很好,盡之。”雁渚用手機把這一頁拍了下來,随後翻回前面又拍了幾處。
危盡之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恰好聽到樓下汽車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危盡之等雁渚又拍了幾頁後把東西放回原處,雁渚轉身挪動了幾個物品的位置,兩人随即離開書房。
回到雁渚的房間,雁渚讓危盡之坐着,自己則倚靠着書桌。
危盡之抓起桌上的筆,道:“第一次幹這種事,好刺激。”
雁渚笑着說:“很有天賦。”
“那倒沒有。”危盡之說話時注意到書架上有好幾個筆筒,“你有好多筆啊,雁渚。”
雁渚掃了眼那些筆筒:“去文具店的時候不知道買什麽筆好,就買了很多款式的。”
不愧是住別墅的男人。
“這樣啊。”危盡之收回視線,“那個文件有什麽用嗎?”
雁渚說:“我們現在能知道和唐興打電話的是誰了。”
“那就可以不去找他對家了。”
“嗯,對。”
雁渚拿出手機,随後道:“發起人叫項潭。”
“我再查查,然後告訴你。”
“行。”危盡之看着窗外完全暗了下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雁渚收起手機:“我送你。”
危盡之站起身來,想要拒絕他,真正開口時卻發現自己拒絕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