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月

月月

原本是要找AI練習,現在卻直接開始實戰,姜望月只剩下手足無措。

她實在不是擅長聊天的人,尤其在面對男生時。如果世界上有人一輩子牽不到男生的手,這個人一定是她。

外面太多人說她高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是無趣,五句話之內把天聊死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技能。通俗點說,她完美繼承父母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性格,唯有哥哥徐牧星話唠得不像姜家親生。

感覺太丢臉,姜望月還沒把發錯消息給本尊的事情告訴小文,只能自食其力,絞盡腦汁去想跟孟近聊天的話題。

把他當成AI就好了。

把他當成AI就好了。

每次聊天,姜望月都先在心裏默念兩遍,試圖催眠自己以減小壓力。又貪婪地想要知道孟近的喜好,于是問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她和孟近的喜好竟然完全相反,就像兩塊完全無法契合的拼圖。

每鼓起勇氣問一次,就喪失信心失落一次,如果世界上有人一輩子都牽不到孟近的手,這個人一定是她。

姜望月又開始以頭搶桌。

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室友小文見狀來問:“怎麽啦,和AI練習得不順利嗎?”

姜望月如見親人,嘴角一撇,可憐凄凄:“我決定知難而退,及時止損,就此放棄。”

“別呀,”小文勸她,“反正又不是跟孟近本人聊,你放平心态,就當提前碰壁。”

……該怎麽跟她說,她就是在跟孟近本人聊,已經碰壁數次,把天聊死N回。

姜望月搖搖頭,放下手機,打開明天要上課的教材,雙手合十,一副看破紅塵無欲無求的姿态,“算了,我還是學習吧,學習才是第一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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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不動她,小文只好可惜地搖頭。

課本沒預習幾頁,桌上的手機連響數聲,姜望月拿起來看了眼,是已經工作的哥哥發來的消息。

星:我可愛的月月大人睡了嗎[可憐]

星:我可愛的月月大人在做什麽呢[望遠鏡]

星:興臨市最近下雨降溫,要記得帶傘不要出去淋雨哦[感冒]

哥哥實乃話唠中的戰鬥機,慣常啰嗦一堆,才進入聊天主題,說是父母想養只寵物作伴,問她想要養狗還是想要養貓。

當然是小狗!

姜望月毫不猶豫選擇熱情粘人還會搖尾巴的小狗,即将點下發送鍵的手指卻在屏幕上方停住,上劃,勾選哥哥發來的兩張小貓小狗圖片,轉發給“JIN”。

月:小狗還是小貓?

對方秒回:貓咪吧。

姜望月再次垮下嘴角,好吧,她和孟近連關于寵物的喜好都不一樣,就算在一起了,結婚後也還是會發生分歧,不如就此打住,及時止損。

她遺憾地回複:啊……好可惜,我更喜歡小狗。

好可惜,你喜歡小貓,我喜歡小狗,我們不能在一起。

今晚無心再學習,姜望月合上還沒看上幾行字的書,憂郁地爬上床,準備睡覺。

手機連響兩聲,她拿起一看,是孟近發來的兩條消息,一條文字,一條語音。

JIN:是這種小狗嗎?

JIN:[語音消息]

姜望月愣了愣,點開。

于是聽見一聲短促的,尾音微揚的,俏皮的:

“汪!”

再晚一秒捂住嘴巴,她就要小聲尖叫出來。悶笑聲從指縫間溢出,她在床上打滾。

“小文,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啊?”

汪。汪。

姜望月調大手機音量,埋進被子裏,手機緊貼在耳邊,反複聽了好多遍。

被冷落已久的哥哥的消息一串串發進來,問她明明都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為什麽遲遲已讀不回,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大煞風景,她毫不猶豫點進去,打開消息免打擾,再退出,繼續在被子裏癡笑,嘴角控制不住要飛上天。

嗚嗚,好喜歡小狗啊。

快來個人告訴她吧,要怎麽樣才能擁有,這麽可愛的小狗。

**

接連下了一周雨,姜望月的心情也愉悅了一周。

只是雨天也耽誤正事。

姜望月所在的宣傳部經營着學校的公衆號,最近的宣傳主題是體育相關,原本是去給田徑部作拍攝宣傳,因為這一周雨,原定的戶外訓練拍攝一直推遲再推遲,好不容易等來一天陰天,又突然下起雨,只得臨時取消。

宣傳稿迫在眉睫,宣傳部部長大腿一拍,幹脆放棄田徑部的采訪,當場打電話給校排球隊隊長,協商讓校排球隊臨時代替。

校排球隊算是臨大的一個招牌,接連幾年在大學生排球聯賽勇奪桂冠。除了雄厚實力,能稱之為招牌的,自然是隊員的逆天顏值,尤其是二傳手和主攻,兩人經常是學校論壇讨論的焦點。

姜望月的室友小文,就是因為運動員的顏值垂直跳坑,惡補排球知識。

按理說,讓姜望月去排球隊是有些尴尬的,畢竟排球隊的賀佑飛追求姜望月屢屢碰壁的事情不是秘密。宣傳部部長原本還挺體貼地想讓她想把這件事交給別人去做,但被她拒絕。

她只是拒絕一個不喜歡的追求者,又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沒必要因為這種事避嫌,就算對方在這種時候給她臉色,那也只能說明,是對方小肚雞腸。

不過,她直覺賀佑飛不是這種人,因為是孟近的好朋友。

同行兩人,除了姜望月,還有個大一的學妹,何悠悠。

何悠悠是像馬卡龍一樣輕易就讓人喜愛的女生,長相甜美,性格也可愛,入部沒多久,就跟學長學姐們玩成一片。

姜望月看在眼裏,羨慕在心裏,這樣的技能,她也好想擁有。

這次拍攝是臨時決定,排球隊的人也覺得突然,不過更多是驚喜,視覺動物們因為漂亮女生的到來而格外活躍。

落在身上的視線很多,姜望月有些不适,但面上還是保持淡定,目光在場上掃了幾圈,都沒看到孟近,心裏隐隐失落。

她低着頭調試相機參數的時候,排球隊隊長老方走過來,笑得客氣又讨好:“姜學妹,我們隊這些小子請你把他們拍帥一點。”

姜望月仍低着頭調試相機參數,哦了聲,算是答應,頓了下,又問:“人來齊了嗎?”

老方:“齊了,你們随時可以拍照。”

何悠悠忽然竄過來,自來熟地問:“學長,孟近學長怎麽沒來?”

老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那小子上周把腳給崴了。”

姜望月立刻擡頭,“嚴重嗎?去醫院了嗎?”

老方沒馬上回答她,而是愣愣地看着她。何悠悠也看着她,一臉驚訝。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姜望月立刻尴尬得頭皮發麻,慶幸她從小被社牛哥哥帶着被迫社死多次,練就了心裏越尴尬表情越冷漠的救命技能。

她抿抿唇角,佯裝淡定開口補救:“你們不是快比賽了?孟近是主力隊員,不會影響你們比賽嗎?”

老方驚訝,可以說是受寵若驚,“你也關注我們排球隊的比賽?”

“我室友喜歡看排球。”這倒沒說謊,小文确實喜歡。

老方摸摸頭笑得憨厚,“那我下次給你們留個前排位置,孟近不嚴重,這幾天注意點別運動就行了,下個月才比賽呢,不影響。”

聽到不嚴重,姜望月這才放心。

何悠悠一臉遺憾:“拍不到孟近學長也太可惜了。”

老方笑哈哈說:“那我把他喊過來?反正他這會兒也沒什麽事。”

何悠悠正要應好,姜望月先出聲拒絕,“不用,他崴了腳就讓他好好休息,他的身體比宣傳重要。”

何悠悠心裏失落,但也附和:“學姐說得對,孟學長的身體更重要。”

兩人分工合作,拍攝倒也順利,最後一點收尾工作,姜望月在空閑時,斟酌着給孟近發消息。

姜望月:進進,崴腳之後要注意什麽?

現在微信裏的孟近只能當成是AI,她不能直接囑咐他注意休息,只能像對AI提問一樣,委婉地打探他的情況。

孟近這會兒真是沒什麽事,立刻就回複:你崴腳了嗎?

姜望月:不是我。

想了想,又補充:是一個打排球的朋友。

消息發過去,她心裏悄悄雀躍。

她承認,補充的這一句有很大的私心。她和孟近在現實中說過的話屈指可數,最多只能算互相知道名字的大學同學兼高中同學,離成為朋友的親近程度就跟泡茶才剛開始種茶葉那麽遙遠。

但,她就是想預支和他的親近程度,把他說成朋友,提前當成朋友。

孟近沒有回複。

姜望月的竊喜變成焦灼和後悔,是不是讓他覺得她自作多情了?

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怎麽總是去做一些讓自己尴尬的事?

姜望月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收起手機,繼續收尾工作。

沒過幾分鐘,她聽見學妹何悠悠一聲驚喜的喚,“孟近學長?!”

幾乎是條件反射,姜望月扭頭朝門口看過去。

外面天色因為下雨而暗沉,少年穿着數字三的白色隊服,身姿高挑挺拔。他一只手扶着門,另只手拎着把正在滴水的傘,氣息微喘,胸膛起伏,臉上笑容卻燦爛。

那雙被排球館燈光照得尤其明亮的茶色眸子,徑直穿過大半個排球場地,朝這邊望過來。

诶、诶??!

無神耷拉的眼皮倏然掀起,姜望月微微睜大眼睛,差點沒拿穩手中的相機,給本就窮酸的宣傳部造成雪上加霜的損失。

她觸電似地立刻低下頭,心髒也跟觸電似地,跳得飛快。

意外的人不止她一個,隊長老方一臉驚愕,問他怎麽來了。

孟近收回視線,朝自家隊長露出開朗無害的笑,“來訓練啊。”

毫不意外地,被隊長訓了一頓,并勒令他不準上場,先把腳傷養好。

小學妹何悠悠自來熟地竄到他跟前,俏皮地開玩笑套近乎,“孟近學長,你還記得我不?小桃她娘家人。”

她是賀佑飛女友的室友,上次一起吃過飯,孟近對她有印象,視線飄向球場另一邊,嘴上回應,“嗯嗯記得,你也是宣傳部的?”

何悠悠正想提這事呢,沒想到他自己先說了,連忙接話,“是的是的,今天我們宣傳部來向排球隊拍照取材呢,剛還可惜怎麽沒看到學長你,現在你正好來了,能配合我們拍些照片不?”

剛從場上下來的賀佑飛,朝這邊走過來,搭上孟近肩膀,意有所指地說:“小何學妹,你盡管拍,他就是為這事來的。”

他意有所指,投來的視線意味深長,孟近一陣耳熱,下意識朝那個方向瞥了眼,又飛快收回視線,欲蓋彌彰,“少瞎說,我是來訓練。”

賀佑飛嗤笑:“你最好是。”

球場另一邊,姜望月離得遠,聽不清那邊的人在聊什麽,只悄悄瞥一眼,瞧着他們相聊甚歡,随後便是何悠悠開始給孟近拍照,孟近即使瘸着條腿,也很配合地擺出合适姿勢。

她沒想到何悠悠和孟近原來認識,難怪來時路上就一直在念叨他。他們似乎不僅僅是認識,關系還很不錯的樣子……

方才的驚喜化作淡淡的酸澀,姜望月手插在外套兜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将手機殼摳得嗒嗒作響。

視線從那邊人的陽光笑容收回,她拿出手機,點進微信,點開置頂人的聊天頁面。

姜望月:進進

姜望月:=^=

姜望月:Q^Q

姜望月:T^T

她的心情就像這顏文字一樣,從不開心到泫然欲泣再到眼淚直流,不過面上還維持着事不關己的淡定。

再一次要感謝她的社牛大哥從小帶着她到處社死,給她鍛煉出在外不喜形于色的i人救命技能,內心再怎麽洶湧澎湃天崩地裂,臉上也能保持雲淡風輕。

孟近的手機适時地響了幾聲,拿出來看了眼,又擡眼朝發消息的人望過去。

女生沒看這邊,低着頭,視線在手機裏,魂不守舍的模樣。

“孟近學長,怎麽了嗎?”何悠悠見他停下,問了聲。

“沒什麽,”孟近收起手機,“剛剛拍的這些夠了嗎?”

何悠悠出于私心,原本是想多給他拍幾張,但又想到他的腳傷不方便,連忙點頭,“夠了夠了,我們加個微……”

上次沒要到微信,她想着這次趁機以發照片的名義加個微信,對方卻在她說完夠了之後,就把她的話給堵回去,“那辛苦你了。”

孟近沒細聽她的後半句話,丢下這句就往球場另一邊走過去。

姜望月才從手機裏擡頭,就看見本該在那邊拍照的少年,這會兒徑直朝她走過來。

她下意識把手機按下息屏,有些慌亂地塞回外套口袋,仿佛上班摸魚被上司抓個正着,但她這會兒比要扣工資還要忐忑心虛。

孟近人高腿長,她才把手機收回去,他就走到這邊,停在她跟前。

好高。

每次同他站得近些,姜望月就總為他的身高感到壓力,需要擡頭去仰視,而擡頭或許會暴露自己。

少年斂目看着她,茶色眸子微微彎起。

“可以拍張照嗎?”他把拿在手裏已經解了鎖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姜望月有疑惑,瞥了眼那邊的何悠悠,何悠悠拿着相機,也一臉疑惑地看着這邊,顯然也是不明所以。

盡管困惑,姜望月也沒多問,從孟近手裏接過手機,後退一步,準備給他拍張照片。他的長相無可挑剔,她不怎麽費力地就找到合适角度。

按下快門前,姜望月問:“準備好了嗎?”

她沒等到回答。

話音落下,孟近長臂一伸,從她手中抽走手機,翻轉攝像頭。

姜望月微怔,人還沒反應過來,少年已經在她身旁站定,屈腿彎腰,同她在一個高度,長臂伸直,前置攝像頭瞄準她和他自己。

“準備好了。”他說。

姜望月整個人呆住,大腦一片空白,又仿佛有煙花噼裏啪啦地在炸開。

她甚至都忘記人類是怎麽呼吸。

鏡頭裏的她,眼神呆滞,表情怔然。鏡頭裏的少年,微微側過臉,彎起的眼眸瞧着她。

他清澈幹淨的聲音從極近的耳畔傳來,

“要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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