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近月

近月

【近近】

排球賽當天,孟近在休息區看見拿着拍照設備的姜望月。

女生站在宣傳部部長面前,正在聽他交待些什麽,手裏纏着藍色繩子挂着的工作證。

她真的來現場了。

在笑聲溢出之前,孟近頂着腮幫子忍住笑意。

之前邀請她來看球賽這件事,還讓他糾結了挺久。因為姜望月說過不喜歡人太多的集體活動,而排球賽人多是必然。

不過她也說過她挺喜歡排球,理論上應該是想看球賽的?

幾經糾結,帶着自己明晃晃的私心,孟近還是鼓起勇氣去問了她。

盡管提前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在差點以為被拒絕的時候,心髒還是塌下來。

但還好,萬幸,她還是答應來了——雖然是為了宣傳部的任務來的。

蹭了宣傳部的光,她說會給他加油,說是在心裏放了場煙花都不會過。

肩膀被搭上一條手臂,孟近扭頭就看見自家好友這張帥得有點醒目的臉,以及他臉上有些賤兮兮的笑容。

“近近,要不要哥們今天給你多傳幾個好球,讓女神多看看你帥氣的扣殺英姿?”賀佑飛朝他擠眉弄眼。

孟近把他的手臂拎開,說:“該怎麽打怎麽打,比賽又不是用來給誰耍帥的,你可別亂來。”

賀佑飛“啧”了聲,“就說你死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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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子骨碌一轉,又說:“再跟你說件事,到時候你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孟近問:“什麽事?”

賀佑飛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看戲成分居多的笑:“我最近可聽說,對面承大的主攻仰慕你女神已久,就想着贏下這次的比賽就去告白呢。”

承大是他們今天對戰的大學。

孟近聞言皺起眉,“你怎麽知道的?”

賀佑飛聳聳肩,說:“他微信裏跟我說的,他是我高中同學,前搭檔。”停頓下,又賤了吧唧地說,“不過我可沒跟他聊比賽的事啊,我的心是現隊友近近你的。”

他就愛故意惡心人,孟近笑罵了聲滾。

賀佑飛問:“怎麽樣,知道了這事兒,你現在還不着急?”

孟近斂了些笑意,正色:“他不會有機會告白。”

他不會讓他們贏。

賀佑飛一副“你還不懂”的模樣,搖搖頭,說:“就說你缺根筋吧,重點是比賽結果嗎,重點是你女神的追求者今兒進學校了,管他贏不贏這比賽,他今天肯定是要去結交你女神,贏了就趁着勝利的好彩頭告白,輸了還能裝可憐賣個慘,怎麽都不是他虧。”

他邊說着,下巴往姜望月所在的方向一指,“瞧,比賽還沒開始呢,人已經往那邊去了。”

孟近扭頭一看,果然,姜望月面前的人已經更換,從宣傳部部長變成一個穿黑色隊服的承大球員,手裏還拿着手機,一看就是在要聯系方式。

賀佑飛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問:“還沉得住氣?”

“……沉不住。”

話音沒落,孟近拿起一瓶水就往那邊大步走過去。

這會兒又慶幸視力很好,他看見女生一貫平靜的臉微微皺起了眉,似乎隐隐不悅。

“姜望月。”孟近揚聲喚她,腳下由走變成小跑。

仔細說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當着她的面喚她名字。

長發女生循聲朝這邊方向望過來時,孟近也恰好在下一秒停在她跟前,手裏的礦泉水遞過去,“隊長讓我來賄賂下,希望宣傳部把我們拍好看點。”

賄賂是假的,不過隊長希望宣傳部把他們拍得好看點是真的,這也不算假話。

姜望月道了聲謝,接過水時看了他一眼,小聲嘟囔:“你的臉也用不着賄賂吧。”

孟近愣了下,心髒好似馬上要長出小翅膀,哼哧哼哧飛上天。

他壓着笑意承了她這句像吐槽一樣的誇贊:“謝謝。”

與她說完,又側身看向承大的這位主攻手,唇邊弧度未變,眼裏笑意褪去,“承大也來拜托我們的宣傳部?”

“那倒不是,我是來……”

“有什麽事不如等比完賽再說,”孟近沒讓他把話說完,皮笑肉不笑道,“歡迎你來我們的慶功宴。”

察覺出不友善的信號,對方臉色一變,冷笑說:“是慶功宴還是反思會,這可說不定。”

孟近聲音冷淡下去:“那就賽場上見分曉。”

“拭目以待。”對方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丢下這句話就走了。

沒在他身上浪費太多的眼神,孟近扭回頭,冷淡的眼神回溫,“他沒為難你吧?”

姜望月搖搖頭,“你剛剛……”

她說一半停住,似欲言又止。

“嗯?”孟近微微低頭瞧着她,卻見女生小巧的鼻尖皺了皺,急忙掩住臉偏過頭,打了個小聲的噴嚏。

其實是很小的一聲“哈啾”,但她為此面露窘迫,自覺往後退一步遠離他,“啊……抱歉,”像是要繼續剛才的話題,眼裏又閃過一絲尴尬,“好像,忘記要說什麽了。”

如果覺得同學打噴嚏的模樣都很可愛是否太變态?孟近腦子裏很不合時宜地閃過這一念頭。

或許變态,但還是覺得好可愛,因為打噴嚏忘記要說什麽的窘态也……好可愛。

孟近不動聲色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指,從變态的想法中回神,輕咳了聲,“在這等我一下。”

他丢下這句話就往回跑,從運動背包裏翻出備用的隊服外套和另一個小物件,折返跑回去,送到她面前,“雖然不是很厚,但也能擋些風,你先穿着,別着涼了。”

姜望月沒接,只是有些愣地看着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以為她在擔心氣味什麽的,孟近又補充了句:“這件是備用外套,洗了還沒穿過。”

姜望月回過神來,接過外套,低低“嗯”了聲,“謝謝。”

孟近朝她笑了下,轉身往準備區走,走了幾步,又回過身面向她,一面倒退着走,一面看着她笑,指了指自己身上外套的口袋位置,“這裏有你待會兒能用上的東西。”

【月月】

姜望月從外套口袋摸出了一副一次性耳塞,歪歪腦袋,不明所以。

又有打噴嚏的架勢,她連忙把耳塞塞回口袋,穿上這件外套。外套主人的身形與她相差懸殊,穿在孟近身上合身的外套在她身上成了大衣,下擺近乎垂到膝蓋,甩甩袖子好像就能去唱戲。

剛洗過的外套還帶着洗衣液的淡淡香味,這個味道,姜望月在前不久的雨天聞見過,在孟近鑽進她雨傘下時,甜甜的雨水氣息裏就混着這個氣味。

如今更清晰地鑽入鼻間,将她整個人都包圍,就好像……她被這外套的主人擁抱着。

姜望月沒忍住多嗅了兩下,又立刻覺得罪惡。

孟近是好心借她外套保暖,她卻穿着在這裏犯花癡臆想,實在太卑鄙。

她搖搖腦袋,甩去腦子裏那些不應該有的罪惡想法,低頭把過長的衣袖一節一節挽至手腕時,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翹。

觀衆陸陸續續地進場,姜望月在利于拍照的專屬觀衆席坐好,舉着相機提前看角度。

搭檔何悠悠才姍姍來遲,像是跑過來,還喘着氣:“學姐,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耽誤了。”

姜望月把剛剛拿到的工作證給她,“沒事,比賽還沒開始。”

何悠悠接過工作證,目光掃過她身上的白色外套,頓了頓,多看了一眼,戴上工作證,又看一眼。

察覺她的視線,姜望月解釋:“沒注意今天降溫,我出門衣服穿得太少,排球隊的人看到我被凍到,借了件外套給我。”

她沒提孟近的名字,莫名的,不太想提孟近的名字,總覺得……太高調。

何悠悠聞言扼腕,“還有這福利?早知道我也來早點!”

比賽快開場,兩校的隊員在準備區熱身,周圍觀衆聲音并不低的議論聲傳過來。

一個聽上去并不熟悉排球隊的女生感嘆:“那個3號好帥啊,笑起來也太陽光了吧……”

另一個明顯熟悉排球隊的同伴女生給她介紹:“那是計算機學院的孟近,他是隊裏的副攻手,待會他打球,你會覺得更帥……”

姜望月在舉着相機調焦的時候,聽到這兩句議論,手裏的相機不自覺對準球場一邊的準備區。

鏡頭裏,額上綁着白色吸汗帶的少年正屈着一條長腿做拉伸動作,柔軟的茶發在明亮的白熾燈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蓬松,臉上還帶着笑,還真像是溫和無害的陽光大型犬。

手指按下快門的同時,姜望月聽見身旁的何悠悠嘆氣,“孟近學長最近越來越受歡迎了,競争激烈啊……”

姜望月其實也有留意到,最近聽到女生們談論孟近的頻率比起以前确實變多,但不知道什麽原因。

她沒問出口,何悠悠自言自語給她解答了這疑惑,“說起來,這一半還是因為我,唉,自讨苦吃,沒事把孟近學長拍得那麽帥幹嘛,給自己制造那麽多競争對手,還有賀學長,看着挺不專情一人怎麽談起戀愛那麽戀愛腦,隔三差五在朋友圈秀恩愛……唉!”

姜望月琢磨了下這話,原來是因為上次宣傳部給排球部寫宣傳稿配的照片,讓很多不關注排球隊的人也注意到了孟近。但這又和賀佑飛有什麽關系?

她沒琢磨出來,又實在好奇,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忍住,問:“賀佑飛秀恩愛怎麽了嗎?”

何悠悠說:“有對象的帥哥是私人財産,沒對象的帥哥才是公共財産,大家當然都更喜歡後者,”她頓了下,像想起什麽不愉快的往事,有些怏怏地小聲嘟囔,“不過,孟近學長其實也不能算公共財産了……”

後面這句太小聲,姜望月沒怎麽聽清,也只顧着關注財産不財産的問題。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這比喻還真是貼合,但把人比作財産什麽的……是不是有點冒犯了?

話又說回來,她知道孟近一直很有人氣,但沒想到會這麽有人人人人氣。

放眼望去,很多看球賽的女生竟然還帶了應援牌,一半是寫了孟近的名字,喂喂你們是在拍什麽校園偶像劇嗎?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還有更誇張的,是喊口號,團隊口號就算了,孟近竟然還有個人的應援口號:孟近孟近,心心相印。

……好羞恥。

孟近聽到真的會覺得幹勁十足嗎?

比賽才開場沒多久,姜望月就感覺自己今天的鼓膜要命喪于此。

猛地想起來口袋裏的耳塞,她連忙拿出來給耳朵塞上,仿佛關上了鬧市中的窗,整個世界都安靜不少。

何悠悠瞧見她戴耳塞的舉動,捂着耳朵在一衆口號聲中朝她佩服地喊:“學姐,你也太有先見之明了!”

姜望月淺淺牽起唇角,是外套的主人很有先見之明。

有了耳塞阻擋噪音,她總算能專心舉着相機抓拍比賽的精彩瞬間。

觀衆的視線随着球移動,而她的視線總是不自覺追随着孟近。

充滿了荷爾蒙的比賽場,似乎最容易激發人的原始欲望,哪怕是不專心看着比賽的觀衆,偶爾一眼,也能感受到這種蓬勃的力量。

照相機的鏡頭,仿佛閃回到高一那年,姜望月陪着朋友第一次觀看孟近比賽。

賽前熱身時還彎着眼睛笑得陽光的少年,在踏進球場那一刻,唇邊弧度消失,眼神一瞬從含着笑意的溫和變為毫無溫度的鋒利,仿佛無害的犬在月圓夜變身危險的狼,時刻給人致命一擊。

即便隔着遙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這種令人心髒塌陷的反差。

而這樣的反差,姜望月剛剛在賽場之外,近距離地親眼看見過。

就在孟近同那個來要她聯系方式的承大男生對視時,她望見孟近眼神中強烈的勝負欲,危險的侵略性。即便唇角是彎着的,眼裏的冷酷仍舊令人生寒。

姜望月剛才撒了謊。

她沒有因為那個突然的噴嚏而忘記要說什麽。

恰恰相反,是碰巧打的這個噴嚏讓她從怔愣中回神,及時打住無意識脫口而出的話。

很讓人心動。

卻又不僅僅是單純的心動。

會勾出內心更深處的某種……原始欲望,想要被他那樣充滿占有欲的眼神注視,想要被他霸道的氣息侵略,想要被那雙在賽場上狠狠扣球絕殺的手,比賽時力挽狂瀾一決勝負的手,強勢而有力地扣住她的手腕,或許下一刻,連呼吸都被他掠奪……

“孟近孟近,心心相印!”

無論何時聽都覺得羞恥的口號聲和歡呼尖叫聲,拽回姜望月的思緒。

她猛地回神,為自己羞恥的念頭臉頰發熱,擡眼望向賽場,扣球得分贏下關鍵一局的副攻手正張開雙臂在場上奔跑着和隊友擊掌,茶色的發絲在風中飄動,笑容耀眼奪目。

勝利的笑容總是太有感染力,姜望月也不自覺彎起唇角,舉起相機,定格他的激動瞬間。

按下快門的同時,鏡頭裏的少年毫無征兆地朝她這邊望過來,目光穿過大半個球場,投向遙遠的觀衆席,落在她身上。

周圍的觀衆在為他看向這邊而激動尖叫,就在這尖叫聲中,孟近遠遠看着她笑,擡手伸出食指,指了指耳朵。

竟然在這時候問她有沒有戴上耳塞。

姜望月失笑,放下相機,朝他點了點頭。

嗯,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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