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月
月月
這場排球賽,興臨大學隊大獲全勝。姜望月即使看不太懂排球,也都看出來孟近有好幾次的扣球和攔網都十分精彩。
也托孟近的福,姜望月拍到了不少養眼的照片,當然不只拍他一個,她還沒被美色完全沖昏頭腦而忘記本職工作。
只是……
翻閱照片回顧檢查時,姜望月在某張孟近騰空扣球的照片上,停留許久。
她的失誤,這張抓拍沒有拍好,視覺聚焦點,錯誤地放在他的大腿上。
排球球服的運動褲偏短,在護膝與球褲之間,裸|露出半截大腿,皮膚雪白,肌肉的線條看上去結實又有力,摸起來一定并不柔軟。
姜望月總算能理解,為什麽小文曾經戲稱這一塊區域叫做絕對領域。
不過這張照片的最大失誤,不是拍到了“絕對領域”,而是還拍到了某些不該拍的……
在她走神時,何悠悠腦袋湊過來,看到照片驚嘆,“哇……好大啊……哦不,這照片好絕啊!”
姜望月被吓一跳,連忙切到下一張照片,收起相機,“抱歉,是我的失誤。”
“不不不學姐這不是失誤,這是巧奪天工,”何悠悠拿出手機,雙手奉上,“這種好東西怎麽能吃獨食,把這張照片傳給我吧。”
姜望月面露為難,“別了吧,這張照片……影響不好。”
何悠悠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撒嬌:“學姐~求你了~我保證絕不外傳!”
這不是外傳不外傳的事,當然也絕對不能傳出去。
姜望月還是堅持說不行,“這張照片真的不太好,我還是現在就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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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悠悠眉毛一塌垮下臉,又抱住她的手臂近乎乞求:“那至少讓我再多看一眼,就一眼!”
姜望月被她搖着手臂撒嬌,幾經猶豫,到底妥協,“好吧,那就……再給你看一眼,看完就删。”
話音才落,緊接着就聽見另一個男聲插進來,“什麽就一眼?”
姜望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下意識看向何悠悠,方才還抱着她手臂撒嬌的何悠悠早已撒手溜之大吉,邊跑邊丢下一句:“我先去那邊收拾東西,學姐我們待會兒見!”
姜望月:“……”
後半句換成“學姐你好自為之”也一點不違和呢。
而孟近還在等着她的回答,像好奇寶寶一樣看着她,“嗯?你們在看什麽?”
……在看你的,那個。
這是能說的嗎?說了會死人吧。
姜望月頭一次體會到這麽心虛的感覺,甚至都沒勇氣去看他的臉,更別說回應他好奇的視線。
她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然而這舉措更失策。
比賽才結束不久,孟近仍舊穿着球服。
于是她一低頭,就看見他的“絕對領域”,大腿的肌肉線條延伸到輕薄的球褲下,視線再往中間挪些……
姜望月一掌拍在自己的眼睛上,擡頭把視線挪開,空中亂飄幾圈,最終停在相對安全的他的一條手臂上,說話的聲音與心裏的底氣呈完全反比,“沒什麽!宣、宣傳部的私事罷了!”
孟近被她忽然中氣十足的聲音吓一跳,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哦”了聲,視線落在她手裏的相機,他又笑起問:“我能看看今天拍的照片嗎?”
他心血來潮的一句話,在姜望月這簡直就是憑空投放一顆炸|彈。
她立刻抱緊手裏相機,甚至退後一步,一臉戒備,如臨大敵,“絕對不行。”
沒想到她會拒絕,還是這樣毫不留情面地拒絕,孟近有些尴尬和失落,“好吧……”
看到他一臉受傷的表情,姜望月連忙解釋:“是因為有很多沒拍好的廢片,等我把能看的整理出來,再發給你。”
被拒絕的人立刻多雲轉晴,小狗尾巴重新搖,笑容重新回臉上,“好啊。”
**
晚上是排球隊的慶功宴,排球隊隊長已經和宣傳部部長稱兄道弟打成一片,誠邀這次來拍照的宣傳部成員一道去。
姜望月并不喜歡這種人多的聚餐場合,但還是答應,贏了比賽,她也很高興,而且孟近也會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排球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奇奇怪怪。大家入座時,似乎都不願意跟她坐在一塊,她旁邊空出一個座位。
直到排球隊隊長老方來拍馬屁,“果然時尚的完成度看臉,同樣是隊服,穿在我們身上就一破外套,穿在女神身上瞬間成了我們買不起的樣子。”
姜望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穿着孟近的隊服外套,也終于意識到那些目光奇怪的含義是什麽。
八卦和暧昧。
他們都知道外套是某位被派出去請客買奶茶的mvp球員的。
臉頰唰地升溫,她佯裝鎮定,語氣很淡地解釋:“這是孟近見我好像感冒借給我穿的,沒其他意思。”
明明是解釋,聽在別人耳裏,似乎變成欲蓋彌彰,另一個隊員拖腔帶調地哦了聲,用暧昧得很欠揍的語氣重複,“我們也沒別的意思。”
坐在那個隊員旁邊的何悠悠使勁拍了他一下,“姜學姐都說了沒別的意思,少拿她和孟近學長開玩笑!”
那個男生被打了下,反而更加賤兮兮調侃她:“悠悠學妹,你是不是也想要,學長這還有件多的外套,要不要借你?”
“滾啦,我才不要你的,汗味滂臭!”何悠悠不掩飾嫌棄地笑罵。
她總能和大家和諧地打成一片。
相比較她,姜望月這邊就過于沉默了些,倒也不是大家不跟她說話,也不是她不和大家說話。
完全相反,坐在她另一邊的排球隊隊長,受某位去買奶茶的隊友的囑托,見縫插針地試圖跟她聊天,她也一板一眼地問什麽答什麽。
但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三句之內,聊死一個話題。
隊長老方擦了擦額角冷汗,重新體會第一次和AI聊天的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最近過得好嗎”“挺好的”“吃了嗎”“還沒有”“天氣真好啊”“嗯”這種永遠會接話但不會接話題的死亡聊天。
姜望月則是面無表情地坐立難安着。
好想拿出手機打給朋友,讓同為i人的朋友隔着網線一起體會什麽叫i人地獄。
更想拿出手機打給室友,讓無敵的e人小文救她于水火。
正坐如針氈時,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姜望月立刻擡頭,見孟近如見親人,完全是看救命稻草的眼神。
救命稻草近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看過來,像是看出了什麽似地,朝她笑了笑,拎着兩手的奶茶走過去,放桌上,招呼其他人,“你們要的都買來了啊,自己看标簽拿。”
說完拎起其中一杯,走到她旁邊的空位,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坐下,奶茶放她面前,“你的茉莉奶綠。”
“謝謝,”姜望月接過那杯,見他自己沒有,問了句,“你沒給自己買嗎?”
“我更喜歡喝鮮榨果汁,他們應該點了吧?”孟近拿起杯子,目光掃了圈,伸手去拿就近的那瓶玻璃瓶盛着的鮮榨果汁。
姜望月見他要拿那瓶加了胡蘿蔔的果汁,連忙出聲提醒,“那是胡蘿蔔蘋果汁。”
那是她部長點的,部長最近在鑽研養生之道,雖然不知道喝胡蘿蔔汁和養生有什麽關系。
被她提醒,孟近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頓了下,改拿旁邊的橙汁。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半開玩笑,“幸虧有你提醒,差點被毒死。”
他最讨厭吃胡蘿蔔。
姜望月也輕輕笑了下,笑容又忽然頓住。
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
孟近不喜歡吃胡蘿蔔的事,是他在微信裏跟她說的。如果她知道他不喜歡吃胡蘿蔔,那不就暴露了她知道微信裏的AI進進就是他本人?
短短幾秒,姜望月冷汗直流,小心翼翼把視線飄過去,暗中觀察。
應該還沒被他發現吧?他應該不記得了吧?
孟近喝了口果汁解渴,察覺她視線,轉頭看過來,揚眉表示疑惑。
姜望月搖搖頭示意沒事,趕緊移開視線。
還好還好,他好像還沒發現。
她暫時松了口氣,但沒完全放下心來,仍提心吊膽。
還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反應過來,要不然索性趁今天坦白交代,向他道歉?
可是……太尴尬了,一時的失誤和故意假裝失誤,性質完全不一樣,如果被他知道她是故意,會不會覺得她浪費了他很多時間?
究竟如何是好?
姜望月完全沒心思吃飯了,腦子裏混亂着。
比起她的心不在焉,其他人都已經聊嗨,賀佑飛更是已經喝上了頭,舉着酒杯又在給孟近勸酒,“喝啊,今天高興還不喝?”
孟近不聽他這套,“高不高興跟喝酒有什麽關系,少拿你勸酒那套忽悠我。”
他知道賀佑飛是想讓他喝酒幹嘛,無非是酒壯慫人膽,但喝酒比起壯膽更容易壞事。
賀佑飛還在勸,“不行,今晚必須喝,不喝不是真兄弟。”
孟近無動于衷,“我拿你當姐妹行了吧。”
這個喝酒上頭的還沒按下去,另一個耍酒瘋的人也站起來了。
何悠悠猛地起身,頂着兩坨醉酒的紅暈,舉着酒杯大喊,“孟近學長!”
孟近屬實無奈,“你也要勸酒?”
“不——是!”何悠悠身體搖搖晃晃,嗓門卻不小,“學長,我想問學長一個問題!學長那天在微信裏拒絕我說,你有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話音落下,吵鬧的包廂瞬間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這兩人身上,連方才一個勁勸酒的賀佑飛都默默坐回座位,打了個酒嗝。
姜望月也看向孟近,巧合地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視線相交不到一秒,他立刻就撇開臉,只留給她一個尴尬的側臉,和通紅的耳根。
看得出,他完全沒想到何悠悠會在這種場合問出這樣的問題,表情明顯的不知所措。
這反應,是真的……
孟近竟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姜望月唇角微抿,表面上,她事不關己,淡定非常,實際上,她捏着杯子的手指都用力得發麻了。
內心的警報完全拉響,房子搖搖晃晃就要崩塌,小人驚惶逃竄,邊逃命還邊用喇叭大喊:大家快跑啊!咱家房子要塌了!他竟然有喜歡的人了!
包廂死寂,只剩下火鍋沸騰的咕嚕咕嚕聲,場面尴尬。
宣傳部部長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扶起何悠悠,為她挽尊,“回家吧孩子,你喝多了。”
何悠悠偏偏不樂意,還在掙紮,一邊掙紮一邊繼續問:“孟學長,那個你喜歡了兩年多的女生究竟是唔唔唔——”
“閉嘴吧你!”
頭大的部長暴躁地捂住了何悠悠的嘴,一面扭頭讓姜望月過去幫忙:“小姜,快過來搭把手。”
姜望月起身幫忙,孟近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了,”姜望月低着眼睛,沒看他,低聲推辭,“不好意思,我學妹給你添麻煩了。”頓了下,又補充一句,“衣服我洗幹淨再還你。”
說完,她拿上部長和學妹的東西,匆匆走出包廂。她不确定自己的背影有沒有顫抖,也不确定自己剛剛的聲音裏有沒有洩露出哭腔。
何悠悠那半句沒說完的話,讓她暗戀的那個世界徹底崩塌。
原來孟近有個喜歡了兩年多的女生。
令人震驚的爆炸性消息,聽到的那一刻,她幾乎忘記要怎麽呼吸。
她太可笑了,半個月前,還自以為是地覺得孟近對自己有好感,原來歸根結底,他配合扮演AI男友,只是單純出于怕她落入尴尬境地的善意。
他喜歡了那個女生兩年多,而他認識她也才兩個多月……
姜望月腳步虛浮地跟在部長身後,眼睛漸漸起霧。
比起難過,從內心深處像漲潮般湧出來的是令人懊惱得想要落淚的羞恥。她卑鄙地利用孟近的好心,給自己編織一個虛假的甜蜜夢境,殊不知對方原來早就心有所屬。
或許在配合跟她聊天的每一次,他都在苦惱該怎麽保全她顏面地跟她坦白,和她相處的每一分鐘,都在懊悔把這時間用在追求心儀女孩該多好。
他會不會想過,她怎麽這麽笨,還沒有發現他不是AI?會不會想過,她怎麽這麽煩人,總是找他聊天?會不會想過,她已經寂寞饑渴到這種程度,竟然每天樂此不彼和AI男友聊天?
可惡啊,可惡!
讨厭,太讨厭了!她讨厭孟近的好心,更讨厭自己的貪心。
姜望月擦去眼角溢出的濕潤,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視線在置頂聯系人那行停留許久,手指微微顫抖着點進去。
——将聯系人“JIN”删除,同時删除與該聯系人的聊天記錄?
——确認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