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近月
近月
男生宿舍,一個宿醉後潦草得像揉皺的草紙,一個疑似失戀通宵失眠後沮喪得像煮過頭的年糕。
蔫吧的年糕頂着張生無可戀的臉,問:“我是不是完蛋了?”
潦草的草紙打着吃小孩的哈欠點頭:“是,現在全隊都知道你孟近有個愛而不得兩年多的……”
“我沒問你這個,我是問——”孟近一瞬塌下肩膀,無精打采地垂下頭,“我好像被她拒絕了。”
賀佑飛立刻精神,“你昨晚跟她告白了?”
他昨晚喝太多,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孟近搖搖頭。
賀佑飛莫名其妙,“那你說你被拒絕?”
孟近分析道:“我上大學也才一年半,喜歡了兩年多的女生,傻子都能推算到是高中就開始喜歡,現在跟我聯系密切的高中同學就只有她,她肯定……總之,我完了。”
昨晚,姜望月離席的時候,他明顯察覺到她對自己的冷淡。在何悠悠說完那句話後,他第一反應是去心虛去看她,沒料剛好對上她的視線。
姜望月一定是察覺到什麽,所以開始對他冷淡避嫌。
“就憑這點,你就知道她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她了?”賀佑飛聽得滿臉一言難盡。
“不然呢?”“不然你個鬼啊,”果然戀愛中的人自動降智,賀佑飛無語地推翻他的邏輯,“你高中三年就她這一個高中同學嗎?而且你高中不是就只跟她說過幾句話,你喜歡她兩年多,她可是兩個月前才知道你,怎麽可能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孟近聞言一愣,如醍醐灌頂,“對啊……對啊,對啊!”
他欣喜地在宿舍裏原地走了幾圈,“那我還沒完蛋?我還有機會?”
Advertisement
賀佑飛點頭,趁機唆使:“事到如今,趁熱打鐵,馬上告白吧!”
孟近面露猶豫,“會不會太草率?如果被拒絕……”
賀佑飛打斷他的顧慮,“如果被拒絕,你就不會學學我,死纏爛打,多來幾次?”
孟近想了想,“有道理,我現在就約她見面。”
與其讓姜望月誤會自己喜歡別人,不如現在就立刻告訴她。雖然她也不一定關心,但,管不了那麽多了!
破罐子破摔,索性把AI這件事一塊坦白,他不要再以AI的身份跟她聊天,他要以孟近本人的身份同她相處。
斟酌用辭許久,孟近把想約她見面詳聊的懇求給姜望月發過去。
屏幕裏彈出一個紅色感嘆號: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請添加為好友後再聊。
孟近整個人石化。
咔擦,哐當。
心碎來得比摔碎一個玻璃杯還容易。
看見他瞬間整個人都像是褪色了一樣,賀佑飛問:“她怎麽說?”
孟近緩緩擡頭,表情灰暗,“她……把我删了。”
“……可惡!”賀佑飛一臉賭球賭輸了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節哀。”
孟近緩緩捂住眼睛。
賀佑飛同情道:“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下午的課,和她們班一塊上。”
孟近:“……”
被姜望月删除好友的打擊實在太大,當天下午,從宿舍走去教學樓的路上,孟近無精打采地說:“要不我翹課吧。”
賀佑飛:“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遲早要面對。”
孟近嘆口氣,完全擺爛,“能拖則拖,得過且過。”
賀佑飛憐愛地拍拍他的肩膀,“有朝一日竟然能從你嘴裏說出這話,孩子被打擊得不輕啊。”
孟近現在完全沒心情開玩笑,“我果然是被讨厭了吧?”
賀佑飛摸着下巴想了想,“應該不至于啊,我當初死纏爛打她一年她也沒這樣過。”
孟近:“那她為什麽要删——”
話說一半他忽然打住,從頭開始複盤,“等等,你之前說,在她那裏,她才認識我兩個月,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我喜歡的人是她對吧?”
賀佑飛點頭,“沒錯。”
孟近又問:“那她為什麽要删我?”
問題好像又回到了原點,賀佑飛心想他哪裏知道姜望月的心思。
但孟近已經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語速飛快地自問自答:“因為她覺得我既然有喜歡的人還跟她在微信裏以AI男友的身份和她聊天很不合适,不想再繼續下去。為什麽覺得不合适?因為她認為這樣的聊天是在搞暧昧,要跟我避嫌,而如果她認為之前是在跟我搞暧昧,那就說明——”
他頓了下,臉上終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說明,她有點喜歡我。”
賀佑飛睜大眼睛,腦子轉彎的速度都快跟不上他的語速,被這急轉彎又絲滑流暢且合理的邏輯折服,豎起大拇指,發出最純粹的感嘆,“牛逼。”
感嘆完又發現有一點不對,問:“但你之前不是不确定她究竟有沒有發現你是真人還是AI嗎?”
“嗯,”孟近沒否認這點,說,“昨天之前是沒确定,不過現在很确定了,她知道微信裏的AI就是我。”
賀佑飛疑惑:“怎麽說?”
孟近揚唇一笑,走在路上心情很好地來了個空氣投籃,“感謝胡蘿蔔。”
【月月】
昨晚躲在床上哭得太兇,今天早上醒來,姜望月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失敗的雙眼皮手術。
當然,她不是一個人默默哭,而是在第一時間,找朋友小遙求安慰。但,無卵用。
小遙的腦回路十年如一日的清奇,說:“沒事,下輩子生個這樣的兒子。”
這風涼話一樣的安慰更加火上澆油,姜望月眼淚流得更兇,“我就不能好好過完這輩子嗎?”
小遙一陣沉默,終于良心發現,“要我來興臨市陪你兩天嗎?”
姜望月含着眼淚,不确定地問:“你要來嗎?”
小遙說:“我可以來。”
讓小遙出趟遠門比把徐牧星關家裏一周的難度還高,她是真朋友,姜望月擦掉眼淚,吸吸鼻子,“我好感動。”
小遙的良心和義氣只維持了不到三句話的時間,“算了,你先別感動,我不是很想動。一想到要坐一個小時的出租車去機場再坐兩個小時的飛機去興臨市再坐半個多小時的出租車去你學校,我就,如喪考批。”
她甚至越說語氣越沉重。
姜望月一陣無語,尤其被她最後的形容,“你可真是個大孝女。”
小遙想了想,說:“我可以找個願意這麽折騰的人來陪你。”
姜望月問:“誰?”
小遙說:“姑且算是一個帥哥。”
姜望月立刻猜出答案,但拒絕,且警告:“如果你把這件事告訴我哥,我就讓你的棉花娃娃全部跳水自盡。”
小遙驚訝,以為自己短暫失憶:“我剛剛有說名字嗎?”
姜望月一邊無語一邊繼續流着失戀的眼淚,“有帥哥恐懼症的你有且僅認識這一個姑且算是帥哥的人。”
“……幹,這破病我遲早要治好。”
遠水救不了近火,遠友治不了近傷,姜望月放棄向小遙找安慰。
室友小文也試圖安慰她,只是她的安慰方式都過于狂放,要帶她去唱k去玩劇本殺密室逃脫去和鄰校聯誼,每一項都能榨幹她的精力要了她的老命,她還是更适合待在宿舍的陰暗角落一個人種蘑菇。
自閉歸自閉,還是要上課,麻繩專挑細處斷,老天專坑老實人,偏偏今天下午就有一節會和孟近他們班一起上的大課。
去大教室上課的路上,姜望月忽然出聲:“我想翹課。”
走在她旁邊的小文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過了會兒,姜望月又出聲:“我可以翹課嗎?”
小文又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什麽。
又一會兒,姜望月再一次出聲:“我要不要翹課?”
小文嘆了口氣,總算開口:“你要是真想翹,現在早就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姜望月也嘆氣,“想翹,又覺得,翹得了初一,翹不了十五。”
她不可能接下來這半個學期都避着孟近上課。
她沒想過這學期都避着孟近上課,更沒想過,這節課……
會挨着孟近上課。
姜望月到教室比較早,挑了個中排的中間座位,方便看多媒體課件,左手邊是小文,右手邊也很快被其他班的同學坐上。
剛開始是這樣。
但,就在上課的前一分鐘,她右手邊的同學忽然起身,收拾東西離開,緊接着,另一個人替上,還跟那個同學說了聲謝謝。
孟近在她旁邊坐下,彎起眼睛笑着跟她打招呼,“下午好。”
他竟然還對她笑得出來,是還沒發現她删了他的好友嗎?
姜望月心裏五味雜陳,出于禮貌,還是客氣回了一句,“下午好。”
面上客客氣氣,心裏使勁磨牙,她才不好,一點都不好。
孟近看到她有些腫的眼睛,笑容頓了頓,“你……”
剛巧上課鈴響,姜望月立刻扭過頭,留給他一個冷酷的側臉。
自以為冷酷。
旁邊的人很快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問:是哭了嗎?
姜望月磨磨牙,提筆就否認:才沒有。
寫完又立刻劃掉,重新寫:昨晚和室友看電影看的。
目不斜視地把紙條放過去,從頭到尾不看他一眼。
孟近拿起紙條,看到上面劃掉的“才沒有”,無聲笑了下,回她:那一定是很催淚的電影。
姜望月看到回複,面無表情地想,是啊,簡直讓人潸然淚下的青、春、疼、痛、電影。
她沒接話茬,只寫了一句:你的外套洗完還沒幹,等幹了再還你。
紙條沒再傳過來,她聽見孟近小聲地說了句:“沒關系,不着急。”
但她很着急,着急和他撇清關系,懸崖勒馬,及時止損。
姜望月坐直身體,專心上課。
心裏又忍不住埋怨,明明他都已經有喜歡的女生,還來招惹她做什麽,不會是把她當成朋友了吧?誰要跟他當異性朋友,難道以後還要她給他和他喜歡的人出謀劃策嗎?才不要。
等等,她記得他之前問過他們是不是朋友了,所以他把她當朋友相處是因為……
姜望月扶額懊惱,搞半天,原來罪魁禍首是她自己!可惡可惡可惡!
這節課在懊惱和悔恨中度過,休息的十分鐘課間,下課鈴一響,她就立刻起身從小文那邊走,假裝去上廁所,在教室外磨蹭到上課鈴響才進來。
第二節下課鈴一響,她又想故技重施,孟近卻比她還快,“一起去吃晚飯嗎?”
姜望月自然是拒絕的,看也沒看他,語氣冷淡:“不了,我和我室友去食堂。”
孟近并沒放棄,語氣有些委屈:“之前說好的,贏了請你吃飯。”
姜望月頓了頓,說:“其實我昨天沒給你加油。”
孟近問:“那你給承大隊加油了?”
姜望月不理解他的腦回路,皺着眉說:“也沒有。”
孟近立刻愉快地說:“那就一起去吃飯吧。”
姜望月疑惑看向他,“什麽邏輯?”她實在是不理解。
孟近笑得開朗:“你坐在那個位置,我看見你,充滿幹勁,超常發揮,贏了比賽,所以,你也算是給我加油了,約定算數。”
姜望月被噎得說不上話,主要是他話裏那一句看見她後充滿幹勁……她有些理解不了。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扭頭,小文朝她擠了擠眼睛,“飯不等人,我先走一步,你們慢聊。”
小文說完就走,姜望月想喊住她都來不及。
她回頭,有些埋怨地看向讓她被室友抛棄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無辜地眨了眨眼,還在跟她約飯,“就給我一次說話算話的機會,讓我請你吃這頓飯吧。”
頓了下,又加一句,“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