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月

月月

姜望月小時候弄丢過一把很喜歡的傘,才剛買一周就被弄丢,把家裏和學校翻遍都沒找見,她沮喪極了,在家裏哭了一場。周一去學校,朋友小遙從書包裏拿出那把傘,說謝謝她上周五把傘借她。

原來“被弄丢”的傘,是被她借給了小遙,自己忘記了。

分不清是失而複得的驚喜更多,還是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懊惱更多。

現在的姜望月,再一次體會到當時的心情。

她睜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一時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孟近眼神裏流露出些許無奈,“她現在還把我删了。”

“可……我們兩個月前才認識……”姜望月終于能發出一點不可置信的聲音。

“不記得了嗎?”孟近說,“我們是高中同學,”頓了下,又說,“雖然不同班,但我知道你。”

姜望月從來沒想過他喜歡的人竟然是自己,更沒想到他竟然高中就知道她。

“我高中……和現在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大家都說不一樣,每一個見過她過去模樣的人,都會很用力地驚嘆,說變化好多,都快認不出來了,稱贊她現在有多漂亮。這些稱贊的另一個含義,是對她過去的否定,可她并不覺得過去的自己有多不堪入目。

姜望月沒回答,只低着頭,盯着自己在相互絞着的手指。

視野裏伸過來一只寬大的手,修長漂亮的手指夾着那張寫着“希望告白成功”的便利貼。

孟近小心翼翼地詢問:“所以,你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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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月抿了抿快翹起來的嘴角,從他指間抽走那張便利貼,“我考慮考慮。”

考慮就是有希望,孟近立刻松了口氣,又問:“考慮多久?”

姜望月不急着回答,而是站起來調整椅子,重新拿起筷子,說:“先吃面吧,再不吃都坨了。”

“好。”孟近給她考慮的時間。

姜望月低頭慢條斯理地吃着面。

這家面館的味道果然特別好,恰到好處筋道的面條,濃淡适中的鮮美湯汁,就連湯上飄浮的蔥花,都好吃到讓全身細胞發出歡喜的吶喊。

是今天的廚師超常發揮嗎?今天的面比第一次來這裏吃的時候要美味一萬倍。

吃完面,從面館往學校裏走,兩人都沒提回宿舍的事,默契且沉默地走在校園裏的香樟道。

秋風飒爽,夜色在頭頂擴張,天空漸漸轉為深藍,藏在樹枝間的串燈将樹葉照成翡翠般通透的綠。

孟近輕咳一聲,打破空氣的沉默,“考慮好了嗎?”

姜望月的手指藏在外套兜裏絞着,“在這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問,”孟近說,語氣有些迫切,“無論什麽問題,我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姜望月看了他一眼,又飛快低下頭,聲音很小地問:“你是……什麽時候喜、喜歡我的?”

她并不覺得過去的自己有多難以啓齒,但,被否定的次數多了,也漸漸地,想要一個不是否定的答案。

孟近說:“高二那年的立夏,是第一次見你。我在綠山公園躲雨,遇見一路踩水坑過來的你。”

他說着便笑了,“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麽享受下雨天,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那樣一件奇特的小事中毫無顧慮地開心。”

姜望月對那次有印象,不過她只記得當時被人撞見覺得很尴尬很社死,之後偶爾失眠的時候,躺在床上不經意間想起來都覺得尴尬到頭皮發麻。

但她當時并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孟近。

這麽一想,怎麽感覺更社死了?

但孟近為什麽會因為這個喜歡她?

“嗯……是因為獵奇?”姜望月試探着猜測他的心理,“就像言情小說裏霸總總說的一句話,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主意?”

孟近被她的比方逗笑,“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我是不是要改變一下?”

他似乎更大膽了,竟然這麽直白地表示要往她喜歡的類型靠攏。

姜望月一陣臉熱,為自己辯解,“是我朋友喜歡看,我……偶爾涉獵。”

孟近笑了下,繼續說:“第二次見你,是快高考的時候,沒想到你竟然和我一個學校,明明之前一年都沒在學校遇見過你。”

姜望月倒是不覺得驚訝,她高中時每天和小遙窩在教室,課間去廁所就算串門,中午去食堂就算出遠門,而且孟近所在的七班和她們十三班不在同一層樓,他們見不到也正常。

而且,她那時太平凡了,走在人群中也是被人一眼略過的平平無奇的存在,即使孟近看見她,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孟近又語氣慶幸地說:“幸好我視力不錯,那天在二樓看見有人站在門口發呆,多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你,我很驚喜。”

姜望月一愣,偏過頭看向他。

或許是她的神情太驚愕,孟近歪了下頭,眼裏有疑惑。

姜望月搖搖頭,輕輕地笑了:“我也很驚喜,你還借了一把傘給我。”

“原來你記得。”孟近驚訝她還記得這件事。

姜望月沒再克制地彎起唇角,“我也沒想到,原來你也記得。”

孟近同樣翹起嘴角,語氣卻故意做出幾分委屈,“我當然記得,更加記得,我在教室等了幾天,只等到我借出去的那把傘,沒等到我借傘的人。”

姜望月頓時有些心虛,低下腦袋,“那是因為……我被老天懲罰了,當晚就感冒發燒,在家躺了幾天,那把傘是我托朋友去還的。她很社恐,趁教室沒人的時候偷摸着去還的。”

社恐的朋友自然是小遙,為了還傘,小遙還特地提前一天在七班教室外踩點,觀察孟近的座位在哪,第二天定了早上五點的鬧鐘,六點不到就守在七班教室門口等他們班同學打開教室門,跟做賊似地溜進去把傘塞進孟近課桌,火速跑走。

她原本還給孟近寫了張道謝的紙條,結果被小遙遺忘在兜裏,小遙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幫着送一次,要她自己送。她當然,也是個慫包,更加不敢。再加上臨近高考,她怕跟孟近接觸,把感冒傳給他。

“原來是這樣……”孟近喃喃,又問,“為什麽說是被老天懲罰?”

“……秘密。”姜望月避開他的目光,藏在兜裏的手指又開始絞着衣服布料。

孟近挑了下眉,沒有追問,接着說下去:“第三次見你,就是在大一報道那天,在……”

“在地鐵上。”

姜望月和他同時開口。

孟近笑了,這次沒有意外,“多虧那只巴寶強,讓我知道,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姜望月輕輕地搖頭,“你太小看自己了,孟近同學。”

“嗯?”

他茶棕色的眼睛盛着困惑,姜望月仰臉看着他,眼裏帶着笑意,“在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名字,畢竟是孟近同學。”

她頓了下,語氣多了幾分俏皮的調侃,“能讓一群女生尖叫着喊出’孟近孟近,心心相印’的孟近同學。”

這口號聽了不下百遍,原本以為已經有了免疫力,從她口中說出來,竟還是讓人覺得羞恥。孟近狼狽地側過臉,耳根紅了一片,“打、打住。”

兩個人相處時的氣場似乎總是守恒,他不好意思害羞起來的時候,姜望月反倒鎮定了不少,她不再克制自己,輕聲地笑出來。

又意識到一件事,“不對啊,你是不是轉移話題了,我問的問題,你還沒說。”

她問的是他怎麽時候喜歡上的她。

“這不是一直在說嗎?”孟近轉過頭,語氣有些困惑。

“從第一次見面那天開始,之後的每一次遇見,我都在心動。你淋着雨踩水坑時的笑容,你走在我身邊時頭發的香味,你把巴寶強扔給我時看我的眼神,每一次,我都在反複喜歡上你。現在對你的喜歡,是過去每一次心動的疊加。”

他微低着頭,路燈燈光落在他毛絨絨而松軟的頭發上,像小狗一樣真誠的茶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

氣場的天平開始偏斜,溫熱漸漸爬上臉頰,姜望月磕磕絆絆地開口:“你、你……好會說情話。”

孟近愣了下,注視着她的目光一瞬變得無措,她臉上的紅暈也飛到了他的臉上。

臉都快要燒起來似的,他無措地抓了抓頭發,“這、這算情話嗎?”

姜望月手背貼了貼熱意滾燙的臉,才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孟近雙手背在身後,低着腦袋,像是等待着老師訓話的乖巧學生,手指握成緊張的拳頭,“那、那你的答案,考慮好了嗎?”

姜望月沒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先提起他上一個疑惑,“你剛剛問我,為什麽生病感冒是被老天懲罰,因為我那天做了一件壞事。我撒了一個謊,導致好心的孟近同學那天淋着雨回家。”

她看着他,靜靜地等待他擡起頭來提問。

他的目光落回她臉上,“什麽謊?”

姜望月微笑起來,朝他踮起腳,一只手掌籠在嘴邊,像說秘密一樣,小聲告訴他:“其實那天,我書包裏有傘。”

孟近微微一愣,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随即笑了。

像那日在賽場贏下最關鍵的一球,完全掩藏不住喜悅的笑容。

深秋的夜晚,飒爽的晚風吹過香樟道,樹葉發出沙沙的細碎聲音,少年爽朗的笑聲融進風裏,柔軟的發絲也在晚風中飄動。

姜望月仰臉看着他,心髒變得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就像第一次摸到毛絨絨的小狗腦袋,被摸頭的小狗歡快搖起尾巴,摸到小狗的她也被這樣幸福的瞬間治愈。

孟近拿出手機,操作幾秒,拎起晃了晃,“既然這樣,作為當年的補償,可以把孟近同學的微信好友加回來嗎?”

姜望月笑着點頭,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屏幕上方彈出來一條消息。

[JIN:你好,現在開始我是你的男朋友,叫你月月可以嗎?]

姜望月擡起頭,望進他明亮的笑眼中。

她彎起唇角,在手機裏回複:

[月:你好,近近。]

[月:我是你的女友月月,現在我們可以開始戀愛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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