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天
第五十六天
“呵,時間差不多了吧。”
伏黑甚爾甩着手裏的短刃,懶洋洋地念着。
正當他準備朝前跨步時,靈敏的五感捕捉自身後襲來的風聲。
長期訓練戰鬥刻在身體上的肌肉記憶讓他本能避開了背後的攻擊,宛如一只靈巧的獵豹,輕快地躲閃到一片。
然而,當看到攻擊的主人後,伏黑甚爾先是一愣,緊接着露出意味不明的輕笑;
“瀕死時刻領悟到了反轉術式?……呵呵,不愧是六眼啊。”
“不過,腦袋上的這個傷,可不是我造成的。”
“……是那個玩弓箭的小鬼幹的嗎?哈哈,不錯嘛。”
男人歪着腦袋挑了挑眉,
“被自己信賴的夥伴射爆腦袋的感覺怎麽樣哇,六眼?”
他的尾音故意拉長,不知是感嘆還是嘲諷。
然而不管哪一種,都充滿了挑釁的意味,成功讓五條悟不爽起來。後者咧開了一抹危險的笑容,眼底卻滿是暴戾。
周圍的空氣似乎在那瞬間停止了流動。伏黑甚爾臉上的笑容依舊吊兒郎當,輕快随意的模樣仿佛只是随口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閉嘴啊……你擋到我的路了、真礙事。”
滿是血污的白發少年冷冷地說着,擡起了手,食指中指相互交疊,一股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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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被譽為六眼的蒼藍色眸子中閃爍着璀璨耀眼的不明光彩,雖然奪目,但不可以直視,不然也将被吸入瘋狂的漩渦之中。
“把你解決掉再去找悠吧。”
“……哇哦。”
伏黑甚爾甚爾哼笑一聲,從肩膀上的咒靈口中拔出自己的咒具,低沉的男聲因為輕笑而顫動着,略帶沙啞。
“那麽,第二回合開始。”
……五條家的小鬼。
薨星宮內。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問「為什麽」,”
“我才想要問為什麽呢。”
為什麽被選中的倒黴家夥是自己?
為什麽要強迫他去傷害、去殺死關心在意的自己的人?
為什麽他不能回家?
那個狗屎神明給出自己的答案。
居然只是因為自己無聊,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多麽不負責任、令人作嘔的存在啊。
一之濑悠馬看了眼手中的已經斷了弦的長弓,攥緊滿是鮮血拳頭,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嘲諷般的冷笑。
他像是抛下一件已經失去價值的廢物,随意得将那把弓扔到一旁,發出當啷一聲。
從最開始的猜想之中,他便料到了這種可能性。
說起來,這一周目開始,自己似乎從來沒留意過他們的信任值啊;就連到現在,他都沒有點開看過悟和傑對自己的信賴值變化。
是出于內疚,還是罪惡感?
或許是恐懼于看到明明被自己背叛,卻依然對自己保持着絕對信任的友人,會讓自己的內心更加收到責備吧。
就像當初看到中也的信任值一樣,不聽不管,試圖逃避。
雖然手中已經沒有了武器,一之濑悠馬的表情一點也不慌張,冷靜之中,卻是不甘心。
——這份不甘心,卻不是針對于面前戳破自己僞裝的夏油傑。
他在看什麽?
那裏什麽都沒有不是嗎?
夏油傑迷茫又疑惑地想着。但對方的眸子的确又仿佛在注視什麽東西。
此時此刻,一之濑悠馬的眼中已經沒了夏油傑或者一旁的天內理子,只是單純又固執地瞪向半空中的浮塵。
從地底升起的亮光,将空氣中的浮塵照亮,像是揚起的星沙,若隐若現。明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無機體,在一之濑悠馬眼中,像是被什麽不知名的存在附屬了意志。
“吶,傑。”
一之濑悠馬忽然收回了視線,扭頭盯着不遠處的夏油傑。
兩雙同樣變得漆黑的眼睛終于撞上,倒映着彼此的表情;陌生的,仿佛從前他們之間的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這只是在旁人看起來是這樣而已。
“如果說這個世界,根本不是真實存在的話,你會怎麽辦?”
“……哈?”
夏油傑臉上露出的錯愕,讓一之濑悠馬垂下了眼睛,語氣變得平靜。
“啊……這個問題對傑來說,應該沒有任何意義吧。因為你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但是,我不一樣。我從來都不屬于這裏,所以這裏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虛假的。”
“我該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啊。”
“等一下、悠,你想說什麽?”
一之濑悠馬的眼神暗了暗,随後淡淡地開口,說道,
“——對我而言,這裏只是一場游戲啊,傑。”
【哈……反正警告對你而言,也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還記得我們三個一起玩得那款冒險游戲嗎?打怪、升級、結識好友、做任務、完成成就、通關主線……這個世界對我而言,也是一樣。”
“只是游戲啊。”
咚、咚咚。
心髒像是猛地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緊,緊接着,一種說不出的漲痛,從連接着脊髓的腦幹升起,瘋狂翻動着什麽。
夏油傑本能地擡手摁住了太陽穴,試圖制止腦袋的刺痛。
然而,像是被人強行用拳頭砸開了上鎖的箱子;曾經那些被新的歷史重疊蓋住的古早記憶,解開塵封,重見天日。
“看來傑是想起來了。”
“嗯,在神社後山那個支線副本裏,為了救傑,我可是「死亡」了四次呢;還有中學館那次,因為疏忽被咒靈偷襲,「死亡」了一次……”
一之濑悠馬平靜地敘說着。
“可我從來不覺得那有什麽不值得的。”
“因為是游戲,所以會有成功,會有失敗。因為傑是我在游戲裏接觸到的,第一位關鍵NPC,所以我也不想放棄你。”
“悠……”
如果五條悟在這裏,應該會大肆嘲笑,質問他在講什麽亂七八糟的。
而夏油傑卻問不出來。
腦內不斷浮現了那些明明應該是不存在的記憶:滿是鮮血,以各種姿态死去的悠,甚至還有自己的屍體……
可是,無論是悠還是自己,此時此刻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
仿佛游戲裏讀取了記錄檔案,回到了死亡之前。
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喂、喂!”
在夏油傑晃神之時,注意到他表情不對勁的天內理子,這個時候也強忍着劇痛,咬牙想要喚回他的理智。
“從剛剛開始,那個家夥在幹嘛啊……”
“理……”
“只是嘴巴一張一合,根本什麽都沒說出來啊!”
……诶?
“理子你…聽不見嗎?”
“聽見什麽?嘶、痛……本姑娘可是、什麽都沒聽見啊。倒是你,一副世界觀被沖擊的樣子……”
天內理子疼得臉都白了,但還是堅持着說道。
“……什麽?”
夏油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悠的聲音在他的耳中無比的清晰。
難道說,只有自己能聽見嗎
——所謂的「真相」。
他的嘴唇微張。天內理子皺着眉似乎還朝着自己說些什麽,然而自己已經聽不清、或是說根本沒辦法聽進去了。
那股說不出的情緒變得複雜。
像是一盤被打翻了的顏料盒,然後被人踩了幾腳,亂七八糟的顏色混合在一起,在地板上留下淩亂的腳步。
「游戲」?這裏只是「游戲」?
——對悠而言,自己只是一個游戲裏的NPC嗎?
哈?
這算什麽?
一直以來,在悠的眼裏不過是陪我們玩‘朋友過家家’嗎?
難以接受的事實,終于化為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漆黑情緒,像是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魔伸出的觸手,不斷蔓延的陰郁負面情緒,似乎将周圍都變成了黑暗的爐火。
夏油傑陰沉着臉,強壓下內心幾乎快要湧出的暴戾,溫柔又冰冷地問道。
“所以呢,悠。”
“你想要做什麽?”
“背叛了我們之後,就想要要從我的身邊離開,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嗎?”
想都別想。
怎麽可能就這樣松手讓你離開啊,悠。
“就算是虛假的存在,對我而言也是真實有意義的啊。”
所以,無論用什麽樣的手段,都要把你留下。
夏油傑擡起手,似乎想要招呼出自己所能控制住的所有咒靈。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看不見摸不着的沉重氣壓,黏稠得像是從地底挖出來的瀝青,凝固粘連,難以喘息。
夏油傑的身邊逐漸浮現出大小不一的黑洞,幾只屬于咒靈的眼睛,或密或稀,通過主人的意念,緊盯着自己的目标。
他已經無法在對悠溫柔了。
就算要在這裏殺死悠也沒關系,自己會詛咒他,将他變成咒靈,然後吞下。
這樣子的話,悠也就不可能從自己身邊離開了吧。
然而下一秒,心中翻滾的陰郁和黑暗,卻被面前黑發少年的話擊碎。
“我也一樣啊,傑。”
“……诶?”
夏油傑被一之濑悠馬忽如其來的言語擊中,措不及防,腦袋有些恍惚;他一時間沒有搞清楚對方的意思。
一之濑悠馬忽然笑了起來,和他平時冷淡的模樣大相徑庭;這種脫離平常的陌生感,反而讓旁觀着感到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你們對我來說,也是重要的存在。”
“就如你所說的,即便都是只是一些虛幻的存在,對我來說,也都是有意義的。”
“基本任務要求我必須殺了你們,也依然會猶豫。”
“——這種事情,根本做不到啊。”
明明只要像那個混蛋邪神所說的,把這裏的一切僅僅只當成一場游戲,虛假不存在的世界;完成任務之後,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投身于別的事情之中。
只需要帶着玩家的心态,像神明一樣以一種高緯度的視角睥睨衆人,便不會為之感到痛苦。
可他不是神,而是人類。
擁有情感的人類。
不管再怎麽虛假,再怎麽不現實,自己從他們身上收獲的感情,卻是無比真切的。歡喜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絕望也好,正因為這些情感,虛假的世界也會變成真實的。
傑、悟、硝子、歌姬學姐、七海、灰原、冥冥學姐、夜蛾老師……還有遙遠的,記憶中曾經的家人們,太宰、中也……
一之濑悠馬垂着腦袋,眼神平靜,而嘴角卻微微上揚。
他擡起手,那最後一支已經折斷了的箭矢,握在他的掌心之中,箭矢斷裂處的竹刺紮入手掌心,鮮血伴随着刺痛感從指縫間滴落。
“從頭到尾,介懷于「真實」與「虛假」的家夥,只有我一個人啊。他們什麽都沒有做錯……我怎麽可以把這些惡意發洩到別人身上。”
“這樣不就和那家夥一樣了嗎?”
黑發少年輕笑呢喃着,一邊擡起握着斷箭的手,高高舉起;自身體內部流轉而出,淡如青煙的乳白色光輝,逐漸萦繞上手腕。
然而,那乳白色的光輝卻逐漸地變得鮮紅,随着主人心跳的節奏脈動着,像是血管中源源不斷流淌的血液,甚至能夠聽見它流動時微弱的水聲。
那道光奪目耀眼的同時,仿佛是吸取了主人的生命力;
穿着袴服的黑發少年身體微微晃了晃,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蛋上,完全沒了血色,連剛剛鼻尖和唇角的血液也凝固不再流淌。
生命力在不斷析出,透支。
一之濑悠馬微微擡眼,便看見被神明僞裝出來的血量條,此時正不斷縮短,到達極限後,眼前閃爍着紅色的警告符號鋪天蓋地的襲來,遮擋住其他亂七八糟的畫面。
耳邊的聲音,只剩下刺耳的電子轟鳴,沙啞中,仿佛混雜着無法仔細聆聽的神明低語。
“悠、你要幹什麽!”
夏油傑瞳孔緊縮,朝着一之濑悠馬的方向吼道,沙啞的聲帶也跟着破了音。
“……哈、從「羊」那次之後,我就在思考這件事了。”
“在那個時候,如果我殺了自己,而不是選擇背刺中也,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這裏也一樣。”
“我記得,任務的要求只是要我親手摧毀我的羁絆,對吧?”
“這并不意味着,我必須要「殺死」他們。”
“那麽,從一切的最根源結束不就行了?”
“——抹消「羁絆」最開始的源頭,也就是我自己,這也是一種通關主線的辦法吧?”
“用我所有的生命力,換取自己的死亡;這樣一來,你也沒有辦法從這一天的淩晨「回檔」重來。”
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卻依舊被面前的夏油傑捕捉到。
紮着丸子頭、有些狼狽的高挑少年,他似乎猜到了對方話中的意思,難以置信地開口,試圖阻止,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悠,停下、停下!”
對方似乎沒有聽見,低聲自言自語道。
“……終于可以從這地獄一般的任務循環中出去了啊。”
馬上就能回家了。
“那麽,讓我看看,你會如何界定任務的成功與失敗呢。”
一之濑悠馬咧開嘴角,輕笑着,壓低聲音說道。
“仍由游戲系統擺布的「玩家」,根本不配稱之為「玩家」——那和沒有靈魂的NPC有什麽區別。”
“我才不會做你手裏的玩具啊,狗屎邪神。”
耳邊響起詭異的電子音,沙沙地,像是從老舊的顯示屏幕發出的,某個機械部件壞掉的聲音;
然而只是沙沙聲,沒有言語,沒有呼吸,沒有笑聲。
祂似乎為此感到了困惑。
——困不困惑什麽的,他才不會管。
或者說,對方越是困惑,自己越樂意見于此。
沒有人性的家夥,怎麽會明白他的選擇。
下一秒,黑發少年眯起眼睛,墨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動作果斷,毫不猶豫地擡起了手——
夏油傑瞳孔緊縮,急忙沖過去,拼命地朝前伸出手,試圖阻止對方的動作。
他和悠中間,不過堪堪幾米的距離,只要他的速度再快一點,就能來得及抓住悠了……
但已經來不及了。
不斷變慢的視角中,那雙如同墨汁般漆黑空洞的眼睛,迸發出令人錯愕的光芒,像是倒映在宇宙黑布之中,碎鑽般閃耀的一等星,瘋狂之下蘊含着的卻是無比的冷靜與果決。
在錯愕又惶恐的目光之中,那支裹挾着獨屬于一之濑悠馬生命力的斷箭,狠狠地插入了腦袋。
咔、咔嚓。
頭顱開裂,窸窸窣窣骨片碎裂的聲響,通過骨傳導在耳蝸內打轉。
那一瞬間迸發出的疼痛,也沒有讓黑發少年握緊斷箭的手松開,反而帶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不斷深入。
冰冷的金屬箭頭将裏頭溫熱的腦漿攪和混亂,然而,卻沒有滴下任何一滴紅色的液體,只是單純地感到疼痛。
那股痛感,是直入靈魂,幾乎是伸手将自己的脊髓捏斷般難以忍耐的痛,讓人想要忍不住尖叫出聲,用指甲抓撓皮膚,把它扣至潰爛。
然而,一之濑悠馬卻毫無知覺,只是面無表情地,徹底将腦漿攪碎。
即便如此,此刻腦內的思維卻詭異地維持着清醒,甚至還能夠進行思考,之前眼前的不斷蔓延着血氣。
剛剛遲緩滴落的血液,此時仿佛重新有了意識,黏稠又緩慢地順着箭矢的洞口往下流淌,少年清秀的大半張臉,終于被血色浸染。
不可思議,
這也是你(神)的「恩賜」嗎?
在祂的眼裏,世間的萬物不都只是蝼蟻嗎?
一之濑悠馬扯開嘴角,血霧已經完全蒙蔽了雙眼。
他看不見朝自己伸手的夏油傑臉上的驚慌失措,也看不到此時出現在洞口,望着自己這一舉動時五條悟那一瞬間的呆滞。
從友人喉嚨裏撕扯出的自己的名字,像是從遠方傳來的一樣,遙遠又模糊。
無法否認,自己的确很喜歡這裏,很喜歡高專遇到的同學和友人、老師;如果沒有那些将人逼瘋的該死任務,這裏足以是夢幻的、令人想要沉醉于此的世界。
如果不是繪裏奈還在現實裏一個人等着自己,說不定,他真的有可能會留下。
……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他們和自己,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好吧,對于他們兩個,自己還是有愧疚感的。
看着朋友在自己面前奔向死亡,無論是誰都會感到痛苦的吧。
雖然悟的性格又臭又惡劣,傑也是壞心眼的家夥。
但都是他為數不多的摯友啊。
不過,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只剩下這個了。
說悟和傑兩個人是笨蛋,自己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蠢貨嗎?
成功?失敗?他的結局會是如何?
走向毀滅?再次進入循環?
……還是被祂懲罰,墜入那片「虛無」?
啊啊,懶得去思考,那就不必去思考了。
當箭矢離開弓弦的那一刻開始,結果便已經有了答案,與自身的意志無關了。
即便此刻已經聽不見看不見,所有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他仿佛感受到,周圍的一切事物身上,都睜開了一只碩大的金色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
咔撒咔撒、聽不清的窸窸窣窣的風聲。
是你(神)在笑嗎?
看吧,來看吧。
黑發少年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譏諷地說出他在這個世界上,所能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這可是,「蟲子」的決心啊。”
【滴】
咚!
像是宇宙大爆發般,強風之中裹挾着炙熱的溫度,讓人根本無法靠近。從黑發少年身上忽然迸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所有人的眼睛不得不閉上。
五條悟想要瞬移,然而不知為何身體無法動彈,只能不甘心地瞪大那雙蒼藍色的眼睛。
純淨得如同清水般的藍色在六眼內流轉光彩四溢,卻已經捕捉不到摯友的身影和咒力。
悠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無形,朦胧得好似水面上無法撈起的月亮倒影。
不知不覺中,他的眼角滲透出一滴血淚,一股莫名的刺痛讓他不得不閉上了六眼。
那股強光終于退去。
夏油傑總算抓住黑發少年的手,想要拉入懷裏,手中的實感卻不斷消失,變得輕飄飄的,像是抓住了一團泡沫。
咔嚓。
耳邊響起鏡子摔在地面上後,支離破碎的聲響。
在二人的茫然又不知所措的視線之中,少年的身體徹底破碎。
“悠!”“悠!”
結束了。先更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