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天

第五十八天

“真是新奇呢……”

面對姐姐驚訝又好奇的打量眼神,一之濑悠馬癟了癟嘴。

他想要拉起運動衫的拉鏈,卻發現自己并沒有穿那件,只好尴尬地放下了手。

“幹嘛啊,不要說得我好像是個外星人一樣。”

“說實話你出門這件事,跟我在大馬路上走遇到外星人沒什麽區別。”

“……喂!”

今天是繪裏奈的休息日。

剛搬來橫濱,他倆都還沒有怎麽出門逛過——繪裏奈是因為忙,而悠馬是因為宅。

難得悠馬今天主動願意出門走走,繪裏奈當然為之而開心。

她希望弟弟能多接觸一下外界,這樣也就能一點點解開心結,說不定也會願意去學校了吧。

不過兩個人剛出門不久,繪裏奈就收到了一通簡訊,臉瞬間垮了下來。

一之濑繪裏奈嘆了口氣,手機屏幕上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發給自己的消息;大概內容是——‘嘿,出來加班吧。’

啊,當然不是這麽輕松。

別指望四五十歲的大叔上司能用什麽俏皮的語氣和下屬聊天。

“哈……真是的。難得是我的休假日啊,而且好不容易能和親愛的弟弟出來一趟,又要急匆匆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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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弟弟……別用這麽肉麻的詞,好惡心。”

一之濑悠馬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受到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到繪裏奈唉聲嘆氣的樣子,他抿緊嘴唇,小聲說到,

“那要不這次就算了,你還是先去忙警局的工作吧。”

“嗯?啊啊,沒關系的哦,不是特別機密要緊的任務。只是要回去拿些資料,送去偵探社,送完之後我們再去商業街逛吧。”

橫濱警察局位于橫濱的市中心。

作為日本第一大海濱城市,繁榮程度僅次于日本不夜城-東京,且不乏從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前來旅游的觀光客。

“我就等在這裏吧。”

雖然警局人員的家屬是可以進入警局的,但是僅限于外圍。辦公區除了相關人員,其餘無關人士嚴令禁止入內的。

一之濑悠馬并不想給姐姐多添麻煩,便乖巧地等在辦公區外圍。

他挑了個門口的位置,這樣繪裏奈一出來他就能看到。

一之濑悠馬本以為,警局裏景象應該是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抱着一沓厚厚的資料跑來跑去。尤其是現在正值旅游旺季,失竊案之類的事情頻有發生,應該會更加繁忙。

但這裏比想象中的要放松一些,甚至能看到幾位結束了工作的警員捧着咖啡聊天。

——他似乎弄錯了公安局和警察所的區別。

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女性似乎注意到安靜站在一旁的悠馬,上來搭話閑聊道。畢竟這姐弟倆長得實在是太像了,一眼就看得出來兩人的血緣關系。

“啊嘞,你是繪裏奈的弟弟吧。哈哈哈,真不愧是姐弟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您、您好。”

一之濑悠馬愣了一下,看到對方和善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小小地慌亂了一下。

他繃緊着小臉,硬着頭皮回應道。聲音僵硬,甚至還變得有些結巴。

畢竟除了姐姐以外,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和陌生人說過話了。

不過對方并不介意他的生澀,自顧自地喋喋不休聊天來。

——看來只是單純想找個說話對象而已。

至于對方說了什麽,一之濑悠馬沒太聽進去,心不在焉地望向姐姐離開的方向,心裏默念着對方什麽時候能回來。

然而,中斷了對方話頭的并不是姐姐的回歸,而是自辦公區爆發出的争吵聲。

“——哈?這麽明顯的事情,居然沒一個人發現嗎?笨蛋,你們都是一群笨蛋啊。啊啊,受不了了,名偵探累了,喂——誰來送名偵探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争吵爆發的源頭。

一個身穿駝色鬥篷,頭戴貝雷帽的黑發男性雙手抱着胸,不滿地坐在警局的椅子上,鼓起的臉頰像是剛蒸出來的饅頭。

而幾個警員站在他的身邊,尤其是年紀大的幾位,面前對他這種惡劣的态度感到不爽,但又有求于對方,不得不強忍下怒氣。

然而放在身邊攥得顫抖的拳頭,看得出來主人心裏憋着多大的火了。

普通人這個時候應該會有點眼力見的說些軟話吧。

然而這位黑發男性顯然不應該歸屬于普通人的陣營。他像只黑貓似的,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對于周圍人的怒火充耳不聞。

“诶呀呀,又來了呢。”身邊的女警員無奈。

不等她感慨完,從檔案室走出來的一之濑繪裏奈正好便撞上了這一幕,驚訝地喊道。

“亂步先生?”

“啊啊繪裏奈警員你總算到了,快點,送名偵探回偵探社啦。”

江戶川亂步看到一之濑繪裏奈的那一刻,立即從座位上跳了下來,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件事一般。

“诶?您怎麽在這裏?”

“因為委托啦委托,我只是一時興起,覺得那起宅邸密室失竊案算是有趣所以才過來的,哼哼,畢竟沒有我,你們應該想不到真正的犯人其實是只鹦鹉吧*。”

亂步像個得意洋洋的小朋友,炫耀着自己的厲害之處。不過很快他又拉下來臉,撅着嘴抱怨道,

“剛結束失竊案,就聽見這邊沒用的警察先生們,居然要将這起火車案件的死者以自殺為結論結案。”

“哈?都是白癡嗎?線索不都放在這裏了嗎——”

“亂步先生!就算是您,說這種話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繪裏奈偷偷看了眼自家上司,那個地中海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沒辦法,她只好硬着頭皮,替抹不開顏面的上司說軟話。

“亂步先生,您看……”

“啧,名偵探不是說過了嗎。這麽簡單的漏洞,在路邊随便找一個家夥都能看出來的啊!”

然而江戶川亂步可不會給她留面子。

向來任性慣了的的大偵探性格倨傲,除了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谕吉以外,沒有人能治得住他。

“不相信?哼,名偵探就證明給你看好了——喂,那邊的弟弟君,快點過來啦!”

一之濑悠馬愣了愣,慢半拍地才反應過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哈?我?”

“不是你還是誰,這裏的弟弟只有你一個吧。”

“可是,辦公區外人是不能進來的……”

“少廢話啦,快點過來嘛!”

一旁的警督估計還在氣頭上,并沒有阻止。

繪裏奈尴尬地笑了笑,朝他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一之濑悠馬這才慢吞吞地走過來。

真是的,怎麽會遇上這種事啊……

一之濑悠馬小聲地腹诽着。

他還在心中嘀咕,江戶川亂步已經飛快地從那疊卷宗裏,抽出一張資料,往一之濑悠馬的臉上一貼,大聲嚷嚷着。

“這種簡單的矛盾,就連高中生都能看出來的吧!快點,弟弟君,只給你三十秒的時間哦!”

“喂喂!不要把案件資料給陌生人看啊!”

“亂步先生!請不要給我弟弟看那麽血腥的照片!”

一旁的小警員和繪裏奈喊了起來,而警督卻擡手制止了二人。

他倒要看看,所謂明顯的矛盾一個高中生能不能找的出來!

“哈?有什麽關系?”亂步瞥了他們一樣,懶洋洋地說道,“反正弟弟君也不會害怕的嘛。”

确實如此。

一之濑悠馬被貼臉看了那張案發現場的圖,并沒有被上面鮮血淋漓的畫面吓一跳。

此時心中更多的情緒,只是被卷入争執之中而不知所措和尴尬。

真的沒關系嗎……

一之濑悠馬小聲嘀咕着,瞥了眼姐姐和警督的表情,确認後才低頭看起了那張資料上貼着的幾張照片。

拍攝地點是火車的鐵軌。

裏頭有幾張照片。死者面朝下趴在鐵軌上,脖子卡在鐵軌上。當時列車員在看見鐵軌上有人拉住了剎車,然而這麽個龐然巨物的鋼鐵玩意兒想要停下來,不是馬上的事。

所以,列車從死者的身體上碾了過去,将屍體分成了三截。

當時現場的畫面,可是讓不少初出茅廬的小警員扶着柱子嘔吐不止;

但面前看起來不過高中生模樣的黑發少年,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并沒有露出絲毫不适。

“嗯嗯,三十秒到了哦,弟弟君應該發現了吧。”

名偵探先生哼着奇怪的調子,悠哉悠哉地晃了晃手指。

“呃……”

面對周圍人,尤其是幾個年長的警官,一之濑悠馬的視線有些躲閃。

他抿了抿唇,還是小聲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眼睛那邊的血痕不對。”

“哈?”

聽了他的話,警局的人微微一愣,争先恐後從他手裏奪過那張資料細細查看;

而一旁的江戶川亂步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愉快地揚起了唇角,從桌子上摸了個東西,塞到一之濑悠馬手心。

“不錯嘛~弟弟君,這是給你的獎勵~”

“……這不是警局的仙貝嘛。”

“對哦。”

……不要亂拿警局的東西啦!

原來姐姐每天都是和這樣的家夥打交道嗎!真是太可憐了。

“少年,你為什麽覺得這個血痕有問題?”

警督忽然明白了什麽,擡頭看向了一之濑悠馬。

“因為、因為出血量不對勁。”

“如果說死者是因為列車碾斷脖頸而導致頭顱與身體分離的話,因為供血問題,在頭部形成傷口很快止住才對。但臉上的傷口出血量很大,而且和周圍的血跡相比顏色很深,凝固氧化更充分。”

“所以臉上的傷口應該是在火車之前造成的。”

“而且……”

他聲音頓了頓,

“而且血痕的流向也不對。”

“血痕前淺後深——這說明死者在受傷時或者受傷之後的一旦時間裏,應該是保持着仰躺的姿勢才對。”

江戶川亂步滿意地點點頭。他跳了出來,順着他的話,語速飛快地補充道,。

“司機說看到死者的時候,他正趴在鐵軌上,如果這樣的話,血痕應該随着重力直接滴入地面,而不是從眼角處往後腦勺方向流淌。”

“綜上所述,結論很明顯了吧——死者在鐵軌上被司機發現之前,遭受過另一次襲擊。”

“死者是被打暈之後,被人放置在漆黑的鐵軌上,是蓄意謀殺。”

“至于兇手是誰嘛……那家夥把死者丢下後,直接換乘火車離開;四十歲中年男性,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左撇子,攜帶大型但很輕的箱子,以琦玉縣為目的地的乘客是目标對象哦。”

“好啦,名偵探可是要回去享受粗點心了。大笨蛋先生們,趕緊動身吧。距離那班火車到站還有二十分鐘。”

警局上下從原本的悠閑瞬間進入了混亂——原本只以為是卧軌自殺,沒想到牽扯到故意殺人案。

幾個警員們立即忙碌起來,聯系各個火車站點,特別是琦玉縣警署相關人員——需要聯合抓捕犯人。

江戶川亂步他可不負責這些,抛下警局衆人,果斷轉身離開。

順便指名了一旁的繪裏奈給自己帶路。

“啊,繪裏奈警員,你負責送我回去,反正你們也要去偵探社的吧。”

一路上,江戶川亂步叽叽喳喳地照着一之濑悠馬聊天。

和姐姐說的一樣,這張娃娃臉,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二十六歲的成年男人。

“哼,弟弟君還不錯嘛,比那群笨蛋可有用多了。呀,你要不來偵探社吧!名偵探可以向社長推薦你哦!”

“我還在上高中……”

“那又怎麽樣,谷琦也是高中生嘛。”

一之濑悠馬沒有回答,只是別開目光下意識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而江戶川亂步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原本一直眯起的眼睛忽然睜開,露出那雙翡翠色的綠瞳。

“等一下,唔……”

他皺着眉,像是在思考什麽,緊接着忽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副黑框眼鏡,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雙貓咪一樣的綠瞳盯着一之濑悠馬的臉看了好久,把後者看的後背一陣發毛。

江戶川亂步收斂起臉上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皺着眉,慢吞吞地摘下了眼鏡,心不在焉地說道。

“算是給你的忠告吧。”

“你最好不要去偵探社,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哦。”

“……哈?”

一之濑悠馬的眉頭幾乎快要打結。

對于江戶川亂步的話,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還想追問什麽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又已經不耐煩地把腦袋轉了回去,嘴巴裏還小聲嘟囔着,自言自語道。

“……不過你要是真的不過去,那家夥估計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那還不如現在乖乖過去,來得更安全。”

“……啧,這和我也沒關系吧……”

江戶川亂步逐漸閉上了嘴,然後捂住耳朵搖了搖頭。

“啊啊,亂步大人搞不懂啦——喂,弟弟君。”

“幹、幹什麽?”

一之濑悠馬吓了一跳。

“反正都已經這樣子了,你就做好心理準備吧。”

“哈?”

這是他在今天發出的第三聲疑惑。

結果,好不容易帶着這位寫作二十六,讀作六歲的名偵探回到了偵探社,卻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揮手驅逐。

“好啦,既然名偵探已經到了,你們姐弟倆就快點走吧。”

“诶~真過分呢,亂步先生。”

繪裏奈無奈地苦笑着,一之濑悠馬有些不爽。

不管怎麽說,他們可是好心送他回來的人,哪有這樣逐客的。

他開始心疼繪裏奈了。

而且……他還沒有見到前幾天繪裏奈提及的,邀請她去喝咖啡的那個帥·氣·的男調查員。

——可惡,那男的不會想對繪裏奈下手吧?

他在心裏咬牙切齒。

似乎看出一之濑悠馬心裏在想什麽,江戶川亂步揮舞着拳頭,氣鼓鼓地說道。

“什麽嘛,真是失禮的想法,虧名偵探還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家夥。”

“名偵探讓你們現在走,可是為了弟弟君你好,要知道再不走的話,可是會被惡鬼纏上了——啊,啧,已經晚了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随後,自姐弟二人的身後,響起清脆的腳步聲。皮鞋和大理石地面相碰,每一步都異常清晰。

陌生的男聲語氣輕佻,用着一股調笑的語調,優哉游哉地說道。

“啊啦,是客人嘛……唔,原來是繪裏奈小姐啊,真是好久不見。還有……”

一之濑悠馬下意識地轉過了腦袋。

那腳步聲驟然一停,連帶着,像是将心跳的節奏,也一并停止了下來。

江戶川亂步用手托着腮幫子,撇了撇嘴,無奈地嘆了口氣。

哎呀呀,名偵探就知道會這樣子啦,所以才讓你們趕緊走嘛。讓你不聽名偵探的忠告……

面前穿着沙色風衣的高挑青年,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站在黑發女性身後的少年。

原本溫柔清亮的鳶色眼眸,一點一點暗了下來,像是密不透風的黑色幕布,籠罩住一切情感;青年的臉上明明帶着笑意,卻莫名的讓人感到一陣發寒。

『哈。』

『哈哈…』

『…是真的啊。沒有在做夢吧?』

男人自己身體開始發燙,在心底翻滾的黑泥與沖動,每時每刻都變得難以遏制。他的手指開始發癢,急切的想要觸碰點什麽。

『…不行。要趕緊藏好。』

青年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麽,而那雙鳶色的眼睛,卻無法從對方身上挪開。

“啊,是太宰先生呀。”

繪裏奈看見了對方,笑着打了聲招呼。

“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我的弟弟哦。”

“诶~”

青年輕笑着,明明聲音聽起來那麽溫柔,卻又似乎帶着一股意味深長的寒意。

“繪裏奈小姐的弟弟啊……呵呵,你叫什麽名字呢?”

繪裏奈微微蹙眉。她之前應該和太宰先生提過小悠的名字。

但對方一臉執着地盯着她的弟弟,似乎一定要從男孩那裏,親口聽他說出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借旁人之口。

“悠、悠馬。”

弟弟抿了抿唇,小聲說道。

『悠馬……悠……悠馬……噗,哈哈,原來是這樣呢。』

太宰治将這個名字放在舌尖,抵在上颚,緩慢又鄭重在心中念着。

像是在品嘗什麽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一般,珍惜又小心翼翼地吞下,一種莫名而生的滿足感,令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同望着最珍貴的寶物,他凝視着對方。

像是深淵一般的眼神,幽暗地望不見底,只有無盡的漆黑,不斷地下墜。

他輕聲說道。

“你好,我是太宰。”

“太宰治。”

當聽到這個名字時,面前的黑發少年似乎愣了一下。

“太……宰……”

“啊!要加先生,不可以沒禮貌。”

聽到弟弟直呼對方的名字,繪裏奈低聲說着。

然而一之濑悠馬卻聽不進去了,這個名字像是天生帶着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在心中默念時,都會忍不住顫抖起來。

好奇怪……為什麽……明明是第一次見對方吧。

——為什麽會感到恐懼呢?

一之濑悠馬臉色逐漸發白,下意識抓住姐姐的衣擺,縮在了他的身後。

見對方似乎想把自己藏起來,太宰治下意識想要伸手,想要抓住對方,順便親手确認對方的存在,卻被對方躲了過去。

對方像兔子一樣警惕又陌生的眼神,令太宰治微愣,而臉上的笑意卻一點點擴大,眼神愈發深沉、陰暗。

『不記得了?』

『……要忍耐住啊。』

太宰治将手抽回,放在風衣的口袋裏。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那雙手攥得生痛,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肉中。然而只有疼痛感,才能讓他感受到真實,讓他克制住心中的欣喜若狂。

『終于……終于……』

“悠馬君嗎……呵呵,不介意的話,我們能坐下一起喝杯咖啡嗎?”

太宰治咬破了舌尖,嘗到擴算在舌頭上的鐵鏽味,卻依然保持着一副平靜的笑臉,朝着對方發出了邀請。

“不……”

一之濑悠馬本能地想要拒絕。

雖然對方隐藏的很好,聲音溫柔,他還是莫名恐懼着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

他有些後悔,為什麽剛剛沒有聽亂步先生的話,早點離開偵探社。

一旁默不作聲的江戶川亂步忽然說道。

“喂,繪裏奈警員。”

“嗯?怎麽了,亂步先生。”

“啊……名偵探想起來一些事,需要你的協助。”

“诶、這樣嗎?那……小悠,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嗎?”

“我、我知道了。”

一之濑悠馬一愣。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姐姐的工作更重要。他不得不硬着頭皮答應。

小動物最後逃跑的洞口,也被人拿石頭堵上。

繪裏奈松了口氣,對弟弟心生歉意。

畢竟剛開始說好一起出去逛街的,結果因為自己突然而來的工作,不得不耽擱下來。

只能下午逛街的時候,多給小悠買點東西,作為補償吧。

她朝着會議室快步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扭過頭,對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一之濑悠馬身後的太宰治微微颔首,說道。

“那太宰先生,就麻煩您照顧我弟弟了。”

黑發青年聽到女性這麽說,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

他似乎忘記了必要的社交距離,将手搭在了黑發少年的肩膀上,卻讓對方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像是被一只漆黑的毒蛇盯上,纏繞住身體,一之濑悠馬感覺對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無比的沉重。

他下意識想要逃跑,卻感覺自己的腳踝似乎被蛇尾環上,冰冷的觸感從皮膚上滑過,令他僵硬地無法挪動身體。

“放心吧,繪裏奈小姐…我當然會好好地照顧他的。”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穿着沙色風衣的青年足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站在他的身後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他似乎隐約能感受到對方的時間,目不轉睛地,低頭盯着自己的發旋。

背後瞬間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戰栗感。

一之濑悠馬幾乎是跳起來般,甩開了對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抿緊嘴唇。

“我、我在樓下等你。”

他看向繪裏奈,似乎想要求助,卻只能丢下這麽一句話,然後匆匆地逃離。

太宰治并沒有阻止,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任由他離開。

繪裏奈已經先一步進入到會議室,亂步慢吞吞地站起身。

他望了一眼伫立在原地,盯着對方背影久久未動的太宰治,啧了一聲,這才讓太宰治回過神來。

“啊。謝謝你了,亂步先生。”

“……哈,我可不是要幫你……喂,太宰,我說你啊。”江戶川亂步嘆了口氣。

“別做的太過分了。”

“……我可還什麽都沒做呢,亂步先生。”

太宰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而背後的那雙綠瞳認真嚴肅。

“——你的眼神可是相當恐怖啊。”

太宰治一點一點地轉過頭,原本臉上的笑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陰郁深沉的眼底,翻滾着地底深處無盡的淤泥,将所有的陰沉與瘋狂藏匿其中。僅僅透露出深淵的一角,都令人為止感到恐懼。

終于,終于好不容易再次見到他。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無論是天性層面,還是習性層面,他終究還是流淌着那股黑色的血液。

在一片漆黑的地獄裏,他等了整整六年,還以為希望永遠都不會來了。

然而命運還是将他帶到自己面前。

“呵呵。”

“我的心情…”

“亂步先生是不會理解的。”

*《萊頓宅邸失竊案》

*捏他《布羅茨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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