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夏秋冬（八）
春夏秋冬（八）
南珂沒等太久就聽到了密碼鎖開啓的聲音，她幾乎是同時從沙發上站起來往門口走。
門打開，伊漫看到南珂笑了笑，“不去收拾收拾？”
她臉上表情如常，看不出半點經歷過悲喜的痕跡。
南珂有些挫敗地壓下來唇角，頂着滿心的不悅看向伊漫身後。
沒人。
到底是年紀輕，情緒藏不住，唇角當時就翹了起來。
“還沒去。”她說。
“走吧，我帶你去衛生間。”伊漫猜南珂可能是拘束，換了鞋直接帶南珂去衛生間把能用到的東西都介紹了個遍，一些貼身的洗澡毛巾牙刷全拿的新的。
彎腰打開櫃子的時候，南珂看到裏面滿滿當當的一次性用品，不禁問：“你家經常來人麽？”
伊漫關上櫃門，“沒啊，怎麽了？”
南珂若無其事，“沒什麽，就是看你備用品挺多的。”
“哦，我自己的習慣。”伊漫笑着往旁邊一靠，漫不經心，“我這個人呀，喜新厭舊。”
“哦。”南珂跟沒聽見一樣，上前一步把伊漫拽開，“我洗臉。”
“啧。”伊漫不輕不重笑了聲，轉身走出了衛生間。
門關上那一刻，她臉上笑意漸收，想起剛剛電梯門關上之前，丁延晝不顧一切跑過來，擋住了電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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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着眉，依舊是教育的口吻，“伊漫，你是不是要分清楚，不是天底下每一個女孩子都是——”
“我分得清。”伊漫打斷他，“我分得清清楚楚。”
“那你為什麽和南珂走那麽近？就因為那次喝多她把你送回了酒店？”
偏暖調的燈光在人臉上落了一層柔和，眼睫沾染了光線，煽動時光影虛晃。
伊漫視線恍惚又清晰，直到耳邊響起清晰的流水聲，她才回過神。
回頭，目光複雜地看了眼衛生間的門，眉頭輕輕蹙起，片刻又落平。
原地駐足了好幾秒，伊漫想到什麽，轉身去了客房。
……
南珂懵了。
她光着身子站在浴室，目光呆滞地看着腳下。
是她的衣服。
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剛剛洗完澡，浴室裏水積過了腳面。
衣服掉下去，瞬間就濕透了。
滴幾滴洗衣液可以直接洗了的那種。
穿是不能穿了，眼下她又不可能直接出去，只能讓伊漫送來一件不穿的睡衣。
但是不動腦子想也知道伊漫一定會嘲笑她。
南珂煩躁地皺眉，甚至動了幹脆直接洗了用吹風機吹幹的想法。
只可惜伊漫的敲門聲阻止了她。
“你掉水裏了？”伊漫咬着蘋果敲門。
微微湊近，耳朵貼上去，沒聽到水聲，安靜的好像沒人一樣。
伊漫又敲兩下，“南珂？”
裏面應了一聲淡淡的“嗯”。
說不上來具體哪不對勁，但就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
這聲音怎麽好像除了冷漠還隐約有一絲無語啊？
“你幹嘛呢？洗好了麽？”
裏面的人不說話。
伊漫蘋果都沒心思吃了，繼續敲門，“你幹嘛呢？怎麽不說——”
“咔噠——”
門閃開了一條縫。
熱氣争先恐後散發。
伊漫正要推開，發現裏面有一股力量擋着。
她扒着門縫往裏看，因為霧氣濃重，加上南珂角度刁鑽，除了沾滿了水汽的手臂，什麽也沒看到。
“神神叨叨幹嘛呢？”她企圖用力推開門。
萬萬沒想到裏面那小孩力氣還挺大。
伊漫不知道從哪升起一股勝負欲，張嘴把蘋果咬住，拼了命地去推門。
南珂在裏面顯然也沒松懈。
兩個人像幼兒園大班生一樣一言不發地推門。
最後還是伊漫忍不住了，吐了蘋果，眼睜睜看着蘋果一直滾啊滾啊滾進了衛生間，才笑脫了力罵：“你是不是有毛病！這是我家！不是你家！”
南珂也覺得過分了，但是這事對她莫名有些難以啓齒。她指甲摳着門，憋了半天才小聲說：“我衣服髒了。”
伊漫一時沒反應過來，“哈？”
南珂緊了緊牙，豁出去了，“我衣服剛剛掉地上了，濕了，你睡衣借我穿穿。”
“哦，屁大點事啊，你別扭個什麽——”伊漫轉身準備回卧室，忽然一頓，聲調愉悅地“诶”了一聲，整個人又折回趴在門上，“那你現在是不是光着呢啊？”
南珂：“……”
“哈哈哈哈哈，來來來，讓我看看誰家小孩不知羞光屁.股。”伊漫作勢要推門。
話音剛落，下一秒，門被狠狠甩上。
伊漫吓地連忙後退一步，摸了摸鼻子，“死小孩！幸虧我鼻子不是做的！”
她故意說：“你就光着吧，我不給你拿！”
話雖這麽說，伊漫還是去拿了，在衣櫃面前挑挑揀揀，噙着嘴角抽出了一件，然後哼着小曲回到了衛生間門口。
“還要不要了？”伊漫聽到裏面傳來些許動靜，她好奇地湊上去聽，沒聽出來具體是什麽聲音，“南同學，您又在幹嘛呢？”
南珂認認真真搓洗衣服，郁悶地答：“洗衣服。”
伊漫“噗嗤”一聲笑出來，想到裏面的人一邊撅着嘴一邊洗衣服，她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再想想這小孩的羞恥心，伊漫連忙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笑話你了，這不，睡衣給你遞過來了。”
南珂不說話，繼續認認真真洗衣服。
伊漫“哎喲”一聲，摳門，“南珂？南南？南同學？南——”
門打開了一條縫。
一只全是水的手伸了出來。
伊漫強忍着笑意把睡衣放在了她掌心，“還完趕緊出來啊。”
回應她的是摔門聲。
伊漫不以為然，甚至沒離開，她就在門口站着，三秒後果不其然聽到一聲低喝，“伊漫！”
伊漫大笑出聲，“快點換啊，換完出來，我也着急洗澡呢。”
南珂攥緊了手中的粉色蕾絲睡衣，咬牙切齒，她盯着水池裏泡了洗衣液的黑T，腮幫子都咬緊了。
門外笑聲持續，南珂本想把這睡衣也扔進水池一起洗了，忽然想起剛剛丁延晝來過的事情。
微微一頓，擡頭。
蒙了一層水霧的鏡面虛晃出那天酒吧門口伊漫迷離的眼睛，和嘴角若有似無的自嘲。
夜風清冷，她身着紅裙，像崖邊搖搖欲墜的紅色玫瑰。
南珂咬了下唇瓣，攥着睡衣的手越來越緊。
……
伊漫都快等困了才聽到“咔噠”一聲清脆，這聲音像開關，一下子推散了伊漫所有的瞌睡，她猛地坐直了腰杆，面上一本正經，伸長的脖子卻出賣了她的期待。
衛生間門打開，先出來的是愈發濃厚的霧氣。
霧氣漸散，一抹粉色走了出來。
伊漫本來都準備好放聲大笑了，卻在看到南珂那一剎那笑不出來了。
……操。
好像有點好看。
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滑稽可笑。
到底是小姑娘，肌膚嫩，剛洗了澡，平日裏冷白的肌膚透着半熟的粉色。黑眼粉唇，眼珠裏幹淨的好像能看到藍天白雲。
又長又直的黑發披下來，發尾在V領胸前掃蕩，水滴探進還未成熟的區域，流下讓人看了會深覺內疚的痕跡。
露出的四肢纖細，腰身肩背單薄，鎖骨平直，線條感清晰漂亮。
沒有違和。
也沒有偏激。
淡粉色襯出一層恰到好處的清冷。
草泥馬。
這怎麽和想象中不一樣？！
伊漫瞪圓了眼睛，直到看到南珂邁出稍顯僵硬的補發，才捕捉到笑點，滿足地笑倒在沙發上。
南珂就像一個尚未成熟的瓷器，好看漂亮，但卻僵硬。
不動是藝術品。
一動便淪為機器。
伊漫抱着肚子在沙發上打滾，南珂無語地走到沙發旁邊坐着，伊漫彈去眼角眼淚，伸手就去摸手機。
她一動南珂就知道她想幹嘛，搶先把手機奪走，冷着臉，“不準拍。”
伊漫笑得幾乎脫力，嘴巴依舊不忘反駁，“憑什麽？那是我的手機。”
南珂冷笑一聲，“那有本事你來搶。”
伊漫自知搶不過，正招不行就想邪招。
眯着眼睛伸手往南珂胸口抓，南珂反應及時，當即就把手機扔了。
伊漫得逞地拿到手機，得意洋洋在南珂面前晃手機。
南珂氣急，起身就往客房走，伊漫大笑，一邊跟着一邊打開錄像，舉着錄，“南同學，南同學別走啊。哎呀讓我看看你穿小粉裙多漂亮，哎呀別害羞嘛，別——”
下一秒，整個人被摁到牆上。
手腕被攥住狠壓在頭頂，手腕脫力，手機掉落。
伊漫瞠目。
手機穩穩掉在南珂掌心。
當着伊漫的面，南珂把視頻删了，然後把手機塞回了伊漫手裏。
然後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客房。
門關上。
伊漫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麽。
她後知後覺“卧槽”了一聲，脫了鞋就往客房門上砸，“南珂你怎麽不上天！你給我滾出去！”
南珂聽着門外的暴躁聲，笑着往被窩裏鑽。
翻身時手不小心伸到了枕頭底下。
一摸。
摸了個空。
她一怔，睜開了眼睛。
房間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屋裏昏暗，只有門縫鑽進來一點淺弱的光。
南珂手不動聲色又往枕頭底下探了探。
确定了。
明信片被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