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斯人若彩虹（十）
斯人若彩虹（十）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疼痛感，大腦和心髒瞬間全都擰做一團，你無能為力，也無處可躲。
呼吸藏着尖刀。
舌根都是麻的。
南珂喉間咽了又咽，艱澀又篤定地說：“你有。”
她單手拉開棉服拉鏈，張開懷抱，把脆弱的伊漫抱在懷裏，試圖用最直接的方式給予對方溫暖。
“我不會走。”南珂說，“伊漫，我不會走。”
倒下前，伊漫神志不清地說了句：“不，你已經走了。”
話落，一陣冷風鋪天蓋地卷過來，一股力量掀過來，南珂猝不及防坐在地上，她一愣，擡起頭。
丁延晝站在她面前。
到底是男人，力氣比她大多了。
單手就把伊漫從地上撈起來，南珂這才注意到伊漫已經閉上了眼睛。
昏了。
南珂尚未反應過來，很想追問伊漫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緊接着就看到丁延晝居高臨下對她說：“你以為你能替代誰。”
直到丁延晝帶走伊漫，南珂都沒反應過來，等她爬起來要追過去的時候，南珂才發現外面還站着一個人。
南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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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珂臉色沉下來，嗓音極啞，她問：“你在這做什麽。”
南晧一副看戲的表情，“南珂，你也太可憐了吧。”
南珂太陽穴不動聲色突突了兩下。
“我爸把你當成你媽的替身，你猜，伊漫把你當成了誰。”
南珂呼吸猛地粗重起來。
南晧逼近一步，笑得更張狂，笑完才盯着南珂的眼睛，一字一句：“伊漫有個妹妹，叫可可。”
南珂呼吸戛然而止。
“她死了哦。”
一瞬間，南珂血全涼了。
南珂最後一次見伊漫只有匆匆一面，臨近期末考前一天，周老師出殡，她沒什麽資格去，只能打聽地點，去碰碰運氣。
自從上次伊漫昏倒被丁延晝帶走，伊漫就再也沒回來。
發短信不回。
打電話不接。
這個人。
憑空消失了。
南珂找過丁眠星，丁眠星對她的問題只字不語，只是丢給她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南珂，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好好學習吧。”
胡思亂想。
幾乎是一瞬間，南珂就确認了。
伊漫知道了。
什麽都知道了。
所以沒回來。
從那之後，南珂就不再追問伊漫的下落了。
她搬回了自己家，每天照常上下學，偶爾和丁眠星聊聊考試的試。
班裏來了新的英語老師，是個男的。
據說是校長的老同學，年紀不算大，三十歲出頭，說着一口流利正宗的英語。
脾氣不差。
好像國外回來的脾氣都不差，不講究學術上的一板一正，總是笑吟吟的。
南珂有時看着新老師的側影會出神，但也僅僅幾秒，很快收回思緒，再次投入到學習中。
這天是個好天氣，大冬天萬裏無雲，堆積了好幾天的大雪尚未融化。
天地全是一片白茫茫。
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從山上陸陸續續下來，一輛黑色的車子閃過，車窗半掩，南珂看到了伊漫的臉。
匆匆一面。
或許是思念太深，突破了人類的極限。
僅存一面，南珂也看得清楚。
好像本能地覺得，這一眼記不住，未來好幾眼都很難再抓住什麽了。
瘦了。
南珂想。
她大概也穿了一身黑，領子是很規整的中山領，領口攀了一層金色的刺繡。
襯的她肌膚很蒼白。
往日淡粉的唇只有薄薄一層血色。
車子只停頓了幾秒，很快便從視野劃過去。
南珂盯着車子離去的方向，不再多做留戀，轉身去了相反的方向。
車廂裏溫度适宜，車窗忽然開了縫隙，皮膚瞬間涼了一層。
陶周周倒吸一口氣，罵了一句：“是不是有病！”
伊漫盯着後視鏡裏那一個小小的身影，直到看不清了才緩緩收回視線。
陶周周嘆了口氣，“你說你，兩次補課，搞兩撥師生戀。我服。”
伊漫勾唇譏諷一笑，“還真是。”
只不過當初和丁延晝，是丁延晝幫她補課。
丁延晝比她大三屆，小時候她父母離婚，她就住校。後來認識了隔壁學校的丁延晝，那個時候丁延晝優秀的簡直是道光。
沒有人輕易敢靠近。
好像耀眼的星星注定孤獨。
但伊漫偏不，她就要摘下這顆星星。
于是創造了無數“偶然”，成功讓丁延晝幫她補課。
甚至，到後來她跟随丁延晝的腳步去國外。
以至于，錯過了可可。
也錯過了丁延晝。
想到這些過去，伊漫忍不住捏了捏鼻梁，只感覺腦仁子突突的疼。
陶周周一看她這個動作，心立刻提了起來，“啊啊啊別煩別煩，身體最重要！伊老師！”
伊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讓她滾。
陶周周嬉皮笑臉說“就不”，看伊漫臉色好了點，她才認真地問：“你……不打算做老師啦？”
伊漫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一聲。
“那……那個小孩兒怎麽辦啊？再怎麽說也是初戀诶，太傷心了吧。”
這個事，還真的挺出乎伊漫意料。
其實感情這東西，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你有心去發現。
只可惜伊漫之前一直沒往這層想，先不說南珂的性別，就這個年齡她都不可能多想。
又不是禽獸。
頓時伊漫更頭疼了，她回想起以前很多細節，自以為南珂把她當奶娘産生了依賴，誰知道……她居然他媽的想上她？
良久，伊漫也重重嘆了口氣，“她還小。”
陶周周不可置否地點頭，“倒也是。小孩兒，分不清很正常。”
“所以我不能在這給她産生不良引導。”
陶周周表示贊同，“那……”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伊漫緩緩看向窗外，“我也有自己的學業呢。”
其實總說南珂小。
她又有多大。
自己的事情都處理得一塌糊塗，怎麽去決定別人的對錯。
“說得對。”陶周周笑，她吊兒郎當地湊到伊漫跟前，半開玩笑，“那就等以後再考慮要不要交女朋友咯。”
“滾蛋。”伊漫笑罵了一句，她下意識往後視鏡又看了一眼，視野裏只有一片白色，那道清瘦的黑色早已消失不見。
唇角眸中笑意漸漸淡去，伊漫抓緊了方向盤，腳掌重重踩下油門。
校園ov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