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遇上方知有（一）
遇上方知有（一）
伊漫宿醉醒來，頭疼的都要炸了，迷迷糊糊洗漱結束，發現收到了一封郵件。
國外一直都熱衷于發郵件。
伊漫穿着單薄的吊帶懶洋洋靠在廚臺，漫不經心咬了一口吐司片，都沒往肚子裏咽就嫌棄地吐在了一邊。
随手點開郵件，本來沒認真地看，掃了一半，原本惺忪的眼睛睜開了。
郵件是Lucia發來的，一個還沒成年的華裔，算是她的學生。
其實這幾年伊漫已經沒帶過學生，這個Lucia也是偶然間才收下的。
是不算乖的一個小孩，年紀輕輕熱衷地下音樂，只可惜音樂沒學多少，上不來臺面的“文化”學了一堆。
家長為此頭疼的不行，後來也不知怎麽就找上了伊漫。
伊漫招小孩，大學的時候為了打發時間收過不少學生，後來再重返學校考博，就沒收過了。
所以當Lucia的父母找上門來時，伊漫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然而巧的是，當天晚上伊漫在酒吧和Luica發生了點不愉快，看着小姑娘紮着馬尾一身黑色，她托腮笑了一會兒。
于是在時隔五年後，收了第一個學生。
Luica性格剛烈，把對伊漫的不喜歡表現得非常明顯，各種方式的搗亂糊弄，伊漫對此全盤接收卻也油鹽不進。
反正她也沒多喜歡這個小朋友，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小朋友一次次刷存在感失敗，就不再想着和伊漫對着幹了。兩個人冷漠又和諧地相處了大半年，雖說沒有多愉快，但至少沒什麽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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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突然被告知終止合作？
哪個不要命的敢截她的胡？
但是伊漫也沒打電話過去質問什麽，合作這東西本來就講究個你情我願的緣分。現在有人要終止，報酬也結算得清清楚楚，她斤斤計較反而顯得好像有利可圖一樣。
但心情多少有點煩躁。
有種莫名其妙被否定的感覺。
伊漫攥着手機擰眉好一會兒，最後什麽也沒做，扔了手機又折回房間睡覺去了。
晚上是被吵醒的。
房門被砸得“砰砰”作響，伊漫鞋都沒穿，外套也沒披，就那麽穿着吊帶去開門。
看到來人是陶周周二話不說就要甩門。
陶周周早有預謀，立刻笑嘻嘻擋住，整個人趴在門上往裏推，嬉皮笑臉，“伊老師，出去嗨啊。”
“你是不是有毛病？國內瘋不下你？還專門跑西方玩？”伊漫煩起來什麽都想吐槽，“你們公司老板不是讓你出差的麽！你工費吃喝玩樂？要不要臉？”
“要臉有何用？”陶周周反駁得理直氣壯，“我要是有您伊老師這臉蛋我肯定要，但我這不是沒有麽。”
伊漫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往房間走。
陶周周反手關上門，跟着伊漫往屋裏走，“走啊，出去耍。”
“不想去，累。”
“年紀輕輕別說累。”陶周周說。
伊漫是真的累，最近也不知道怎麽的，可能是臨近回國了吧，整個人的不适感都很強烈，感覺哪哪都不對勁。
“我真不想去。”
“別吧。今天有大事呢。你就去過個場也行啊。”
“什麽事？”伊漫窩在沙發上敷衍地問。
“阮星辰和唐風草領證了啊，大家準備慶祝一下。”
“有什麽好慶祝的。”伊漫吐槽，“都在一起多少年了，老妻老妻還整的跟新婚燕爾似的。”
“情調！儀式感！你懂不懂！”陶周周拽起伊漫往卧室裏推，“別磨蹭，趕緊的。”
其實要是別的事情伊漫可能也就真的拒絕了，這阮星辰和唐風草算他們圈裏的特例。
倆大明星，還是倆女的，談談戀愛就算了，沒想到還能修成正果。
雖然都說同性不在意那張破紙，但是真的拿到手裏，感覺還是不一樣。
伊漫猝不及防想起一些事情，眼波輕閃幾下，終于點了下腦袋，“外面等着。”
“好咧！”
慶祝地點選的是一家出了名的嘻哈酒吧，這風格一看就是阮星辰選的。
伊漫以前也挺喜歡這風格的，這兩年不知道怎麽的就有點震不起了，進了酒吧不往舞池鑽，懶洋洋靠在吧臺上喝酒。
來搭讪的依然不在少數，伊漫不像以前那般用爐火純青的撩人手段耍着這些臭男人玩，大多數都是直接冷着臉拒絕，周身裹了一層生人勿近的氣息。
陶周周崩累了就過來纏人，“你怎麽那麽佛，真上年紀了啊。”
伊漫讓她滾。
陶周周咬着酒杯，黑眼珠滴溜溜往四周，看到角落裏一個小孩兒梗着脖子和一個黑人喝酒，眼睛一眯，拿胳膊肘撞了撞伊漫，“诶诶诶，快看！”
伊漫聞聲扭頭看過去，“什麽啊。”
“看那。”陶周周看戲的口吻，“一個小孩嘿！膽子不小啊，跟那人拼酒，贏了贏面子，輸了輸的到底是什麽就說不清楚咯。”
伊漫本來沒看清，她也沒什麽興趣，收回目光時餘光閃過一道高馬尾甩過的痕跡，她一頓，擰回頭又看了一眼。
狹長的眼睛眯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在吧臺桌面上。
陶周周注意到伊漫的動作，“怎麽？認識啊？”她說着又看了一眼，忽然覺得哪裏有點熟悉，“額……有點像你很多年前國內的那個學生啊。”
伊漫身子一滞，緩過神慢悠悠看了陶周周一眼。
陶周周知道南珂不算伊漫的禁忌，但是平時也盡量能不提就不提，但是今天……陶周周慫了慫肩，小聲嘟囔一句：“真挺像的啊。”
伊漫很想甩她一句“用你他媽說？”，但是話溜到嘴邊舌尖一繞又吞了回去。
冷冰冰扔下一句“在這待着”，然後起身往哪個衆人圍觀的方向走去。
各種口音的，正宗的不正宗的英語全混跡在耳邊，伊漫聽的耳朵都是疼的，邁着大長腿目标準确地走過去，在Lucia準備仰頭喝酒的時候，長臂一伸，把酒截了下來。
在場人員皆是一愣，Lucia本人估計喝不少了，眼睛都睜不開了，舌頭也是大的，說話含糊不清。
她晃着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要去搶伊漫手裏的酒杯。
“你誰啊！”
伊漫幹脆利落把剩下的酒喝掉，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不管Lucia的拒絕，簡單粗暴地把她往懷裏一拽，平視對方一米八的大男人，操着流利的英語說：“我學生，我帶走了。”
男人顯然不願意，油膩的目光在伊漫凹凸有致的身體上上上下下流連忘返，“哇哦，神秘的東方女人？”
伊漫笑了，她沒做任何這些男人想要看的含蓄動作，反而一臉讓所有大大方方看的表情，“謝謝。”
說罷轉身要走，男人伸手攔上來，伊漫二話沒說撈起酒瓶就往這人手腕上砸。
男人疼的大叫一聲。
動靜鬧得不小，瞬間引來無數目光。
陶周周本來還在興致勃勃看戲，直到伊漫撈酒瓶的時候，立刻起身，一邊往這邊沖一邊給阮星辰打電話。
還好阮星辰來得及時，也還好這酒吧是阮星辰叔叔開的，順利解決這檔子破事以後，陶周周一臉無語地看着伊漫。
伊漫熟視無睹，像拎小雞一樣把Lucia拎到一邊，“想死就在外面死幹淨一點。”
她話說得很難聽。
“別在這給別人添麻煩。”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你誰啊！憑什麽管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法律有要求你必須管我嗎！”Lucia喝得神志不清，對伊漫的讨厭倒是清清楚楚，她拼命掙脫伊漫的桎梏，“你放開我！我警告你！我命令你！現在！放開我！”
伊漫冷笑一聲，如她所願松開手。
Lucia當即站不穩摔在了地上。
半天沒爬起來。
伊漫踩着細高跟，又白又直的大長腿在包臀緊身裙襯托下顯得存在感更強。
她抱着肩站在Lucia面前，居高臨下，“來，寶貝兒，站起來！”
Lucia倔強地瞪着眼睛。
伊漫唇角笑意更深，她甚至拿高跟鞋去踢Lucia的腳，“來啊，寶貝兒，穩穩站起來，現在，立刻，出去。”
她一字一句，含着笑，“這酒吧是我朋友開的，我們不歡迎你這位未成年小朋友哦。”
Lucia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生氣氣的臉通紅，和伊漫大眼瞪小眼好久，才慢吞吞爬起來。
要不是陶周周好心扶着她，她怕不是又要重新摔在地上。
“哼，你不就是氣我們解雇了你，想知道我們新雇的老師是誰麽！我這就喊她來接我！她随叫随到！永遠不會遲到也不會缺席我的任何要求！”Lucia吼完就掏出手機打電話，大着舌頭說了一堆亂七八糟沒有用的，最後還是伊漫把手機奪走，對着收音筒跟對方說：“十分鐘，接不走撕票。”
話落挂了電話直接把手機往Lucia臉上扔。
陶周周像接燙手山芋一樣接着。
然而手機是接着了，人又摔下了。
Lucia氣的破口大罵，陶周周“嘿”一聲暴脾氣上來，“小屁孩你罵誰呢！”
兩個人一個聽不懂中文，一個聽不懂醉式英文，驢唇不對馬嘴地吵了十分鐘，終于有人姍姍來遲。
“你好，請問Lucia在……”話說一半，現場忽然安靜了下來。
其實音樂還在繼續，舞池依然瘋狂，夜生活裏的男男女女像失了智，游走在情欲和道德倫理邊緣。
但是伊漫忽然之間就什麽也聽不見了，她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依舊是黑T黑褲高馬尾，脖子上挂着她看不懂的銀鏈子，鎖骨線條平直凸顯。
骨架大了很多。
也長高了很多。
臉上的嬰兒肥沒了，那些年被很多人議論過的英氣的輪廓終于明目張膽顯露出來。
五官更為立體，漆黑色的眼睛微陷，眉骨微凸，顯得眼睛更加深邃幽深。
像無法探究到底的深淵。
小朋友終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單單掃上一眼已經不能夠輕易看出她的情緒。
就像此時此刻，她與她對視，她沉默不語，她主動開口，“好巧。”
伊漫喉嚨咽了咽，終究沒能順利控制表情，就那樣僵硬地回了句：“巧。”
南珂移開目光，還沒找到Lucia在哪，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撲了上來。
她後背撞在旁邊的吧臺上，堪堪站穩。
懷裏的醉鬼依賴性很重地蹭了蹭她的胸口，“老師，你來啦。”
南珂身子僵了僵，從喉嚨裏“嗯”了一聲。
Lucia年齡小，個子不如南珂高，力氣也不如南珂大，南珂輕而易舉就把小姑娘架了起來。
大概是礙于現狀太過複雜混亂，南珂沒能和伊漫敘舊，互相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就出了酒吧。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伊漫才恍惚地反應過來。
啊。
小姑娘長大了啊。
再捏着酒杯低頭一算。
都五年了呢。
南珂出了酒吧就把懷裏的人往旁邊一扔，幸虧Lucia反應及時，忙不疊站穩腳跟才避免再摔一下。
她暴躁地喊了一嗓子：“你們倆有毛病嗎！真拿喝醉的人不當人是吧？”
南珂沒心情理她，轉身就往旁邊走。
Lucia笑嘻嘻地跟上去，“幹嘛啊，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怎麽還一臉不爽？”
南珂忽然停下腳步，Lucia防不勝防撞了上去，她捂着腦門“嗷”了一聲。
南珂一把扣住Lucia的手，皺着眉看她的指甲，“留那麽長的指甲做什麽？”
“好看啊。”
南珂冷笑着甩開，“拿刮傷了伊漫的手怎麽算？”
Lucia一滞，“卧槽”了一聲，“不是吧南珂，你能不這樣麽，心肝寶貝也不是這麽護的吧？好歹我也是你好朋友，不能一碗水端平？”
南珂又冷笑了一聲。
Lucia：“……ok，我道歉。對不起，反正以後我也沒什麽機會再接觸您的心肝小寶貝了，就放過我這美美的指甲吧？”
南珂懶地跟她廢話，扭頭就走。
Lucia有點驚訝，“你費盡心思策劃了今天這一局，差點把我也賠進去，就為了和她打個照面說句‘好巧’？南珂你真的假的？怎麽忽然改吃素了？真不打算進去再敘敘舊？”
南珂：“有的是時間。”
“也是。”Lucia滔滔不絕，“诶，你知道我剛剛演技有多好麽？我他媽被扔在地上兩次都沒本能地自救！全靠這一顆敬佩您的心支撐着啊！”
“南老師，南老師什麽帶我搶裝備？”
南珂看了眼時間，“今晚。”
南珂和Lucia認識得很早，還是打游戲認識的，當初說好的的，這件事成就幫她升級搶裝備。
Lucia“喲呵”了一聲，忽然想什麽：“不過……就這樣搶了伊漫的活，你不怕她來找你事哦？”
南珂勾了勾唇，輕笑一聲，偏頭挑了Lucia一眼，“最好來找。”
不找她費盡心思策劃那麽一堆做什麽？·
閑的麽？
來了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