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遇上方知有(二)

遇上方知有(二)

伊漫已經連續三天都泡在酒吧了,阮星辰和唐風草的新婚party早就結束了,但是她還是十分倔強地待在這邊。

每天兢兢業業守在吧臺,端着一杯酒,一邊喝一邊盯着酒吧入口。

像個望妻石。

陶周周怕挨打,沒敢把這話在伊漫旁邊說,只能吐給淩飲潇聽。

淩飲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用詞謹慎點行不行?”

陶周周神神叨叨地搖頭嘆氣,恨鐵不成鋼地摸了把淩飲潇的腦袋,“你還沒長大啊老阿姨。”

淩飲潇氣地想把這人從酒吧裏丢出去。

二人你來我往進行了一場盛大的小學雞吵架,陶周周罵得口幹舌燥,起身走向吧臺,輕車熟路坐在伊漫旁邊,長臂摟住伊漫的肩,微微一壓,“姐妹,回麽?”

伊漫瞥了她一眼,“慢走不送。”

陶周周:“……你太冷漠了寶貝。”

伊漫抖了下肩示意讓她爪子趕緊從自己肩膀上拿下去。

陶周周爪子是拿下去了,伊漫手裏的酒杯也拿走了,抿了幾口,半個身子蹭到伊漫肩部,唇角翹得意味深長,“伊老師,您這幾天在幹嘛呀。”

伊漫笑了笑,掀唇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啧啧,不誠實。”陶周周被罵也嬉皮笑臉。

伊漫看她臉上那些調侃的笑,心裏煩躁得不行。

Advertisement

陶周周在想什麽她當然知道,她也不怕陶周周知道,不然也不會明目張膽坐在這裏等。

她就是煩。

單純地煩。

至于在煩什麽……

伊漫攥了攥冰涼的玻璃酒杯,垂眸。

不想承認。

但是這四個字一出來,整個人忽然就軟下了很多,僵硬了好幾天的脊椎也漸漸松弛,伊漫心窩裏翻出來一大股不知名的委屈和占有欲,沉默了很久才把玻璃杯往桌子上輕輕一放。

長腿從高腳凳上落在地上,理了理裙子,伊漫說:“走了。”

轉身,撞在一個人胸口。

擡頭,愣住。

“你……”

伊漫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有點看不懂自己。

過去這幾天,她倔強地守在酒吧,為的就是掐個緣分。

南珂為什麽出現在這,什麽時候來的,大學是否在這邊……

她統統不知道。

想要問清楚,只能幹等。

現在等到了……伊漫看着南珂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心髒宛若堵在喉嚨口,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足足對視了好幾秒,伊漫才輕笑一聲,身子軟軟往後面吧臺一靠,挑起眉,又是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學生又被綁架了?這次可不是我,撕不撕票我不能決定啊。”伊漫噙着嘴角說。

南珂好像真的在找人,她聽了伊漫的話,扭頭往舞池看。

人群擁擠,她也看不出什麽。

伊漫再問:“真丢了?”

南珂“嗯”了一聲,“約好今晚見的。”

“今晚?”伊漫問:“你們補課晚上補啊?”

南珂又“嗯”一聲,“我白天有課。”

伊漫怔了下,很快收回思緒,佯裝順着話題很自然地問:“你考到這邊了?”

“沒有。”南珂說,“學校交換生名額,過來八個月。”

八個月?

“年底回。”

“哦。”伊漫點點頭,暫時沒話可問。

兩個人停了話匣,忽然安靜的區域在混亂的酒吧顯得有些尴尬。

伊漫擡眼看南珂,發現她還是那副老樣子。

一臉“我不知道別人尴不尴尬反正我不尴尬”的表情。

這大概是唯一和過去有重疊的記憶點,伊漫頓時心裏舒服了不少,她一舒服,說話聲調都是輕快的,“別找了,不在這。”

南珂問:“你怎麽知道?”

伊漫一噎,喉嚨滾了滾,幹巴巴吐出一句:“我來得早,那小屁孩要是來,我一眼就能看見。”

“行吧。”南珂好像有點失望,又有點為難的樣子。

這些情緒顯露得低調又委婉,別人看不出來。

但是伊漫看得出來。

她眉頭不自知地蹙了蹙,數秒後擡腳踢了踢南珂的鞋。

南珂茫然擡眼。

伊漫本來想再問幾句,看到她這黑不溜秋又蒙了層不知所措的眼睛,嘆了口氣,腳掌一定,站直了身體,“我陪你一起找。”

南珂愣了下。

倒是挺明顯。

伊漫斜眼,“怎麽?不想?”

南珂迅速搖頭,“沒有。”

“那走了。”

二人離開以後,陶周周不停地搖頭,淩飲潇問她又神神叨叨什麽,陶周周說一句:“伊老師不正直。”

淩飲潇:“她不正直你第一天知道?”

“話不是這麽說的,咱們伊老師對小朋友還是很正直的,不正直了只能說明……”陶周周一頓,“卧槽”了一聲,瞪大眼睛。

淩飲潇還不明白,“說明什麽?”

“說明她不把小朋友當小朋友了啊!”陶周周立刻起身往門外追,人沒追到,追到了一抹嚣張的車尾氣,直到車子消失在夜色裏,陶周周才心痛地捂住胸口,靠在跟着跑出來的淩飲潇身上,“寶寶,這人間不直的啊!只有我們倆直的啊!”

淩飲潇:“……”

伊漫不知道自己對Lucia的了解算不算多,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她至少比南珂了解多一點。

莫名其妙心裏就爽了。

伊漫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車廂裏音樂節奏點十足,她心情愉悅點了點腳尖,扭頭問南珂,“你确定她不在家。”

“我就是從她家裏出來的。”南珂說。

“啊。”伊漫非常敷衍地苦惱了下,“我還知道個地方。”

“哪?”

伊漫瞥了眼南珂忽然有些亮的眼睛,心裏很不是滋味。

按理說她這個享樂主義不爽了應該立刻把讓她不爽的人丢出去,但是難得,伊漫壓了壓情緒,丢下一句:“說了你也不知道。”

話落,車子疾馳飛出去。

夜裏暢通無阻,一路目标準确地直達目的地。

是一家搖滾吧。

伊漫之前就從這裏把Lucia揪回家過。

從車上下來,剛走兩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伊漫停下,“你不用進去,在這等着。”

南珂沒說話,忽然嘴角勾了勾,看着伊漫。

伊漫被她突如其來的笑意笑的頭皮發麻,“你幹嘛?”

南珂又笑了笑,上前一步。

二人距離猝不及防拉近,伊漫平視着南珂的眼睛,陡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小屁孩真的長大了。

穿平底鞋居然和她穿高跟鞋差不多高。

常年占據主導地位的習慣讓伊漫不由自主往後撤了一步,南珂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伊老師,我成年了。”

伊漫愣了下,“所、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進酒吧。”南珂說完不等伊漫反應過來,主動轉身走進酒吧。

進門之前還不忘喊一聲:“伊老師?”

清醒過來的伊漫低罵一聲,沒好氣地說:“來了。”

不出所料,Lucia果然在這裏,還是那一套,嘻嘻哈哈地和一群不正混的小屁孩喝酒。

伊漫上去二話沒說就把這小屁孩揪起來,話沒撂一句,轉身就走。

其中一個小屁孩認識伊漫,知道伊漫是Lucia的老師,但是該喝的酒還是要喝完。

“老師,Lucia剩的還有酒呢。”

伊漫擡手去拿酒杯,卻不想有另一只手比自己動作更快。

她擡眼去看,是南珂。

南珂看過來,低着嗓音說:“都說了我長大了。”

“以後就不用你保護我了。”

夜裏的城市安靜。

頭頂月亮清亮,路邊的獨棟小別墅各自為伍。

伊漫看着南珂把Lucia架進Lucia家,一個人坐在車裏發呆。

風從耳邊吹過,留下一句輕描淡寫的“以後就不用你保護我了”。

聲音漸漸被風帶走,伊漫眼前畫面恍惚了一下,想到她第一次出國前,可可拉着她的手說:“姐姐,我會好好治病的,等我長大,就不用你保護我啦!”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她的“保護”是累贅,都在急于擺脫她的累贅。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其實她該懂,她們只是懂事而已,不希望她再辛苦。

可忽然抽離骨髓的無力感還是會讓人陷入無盡的失重。

就在伊漫發呆的時候,Lucia家門打開,南珂晃着身子走出來。

起初伊漫沒發現哪裏不對勁,直到南珂踩空了一階臺階,伊漫才意識到:南珂喝多了。

她忙不疊推開車門跳下來,快跑着扶住南珂。

南珂順勢倒在她身上。

不是小孩子了,伊漫已經沒法像以前那樣勉強控制住她。

反而是她,輕而易舉就把她推着壓到了旁邊的柱子上。

後背一片冰涼,胸口卻跌進滾燙。

南珂被酒精燙紅的唇胡亂地落在她脖子上,伊漫倒吸一口涼氣,脖子往後躲。

沒能躲掉。

反而被抱得更緊。

伊漫失笑,“怎麽?不是說自己長大了?小時候都沒見你那麽粘人過。”

“伊漫。”南珂忽然開口。

伊漫唇角笑意僵住,聽到南珂說:“你想過我麽。”

喉嚨忽然被堵住,伊漫嘴巴張了又合,無意識拍打了下南珂的後背。

“喝多了?”

“不能喝酒瞎逞什麽能,下次別——”

話未落下,南珂忽然從她懷裏站直。

她目光含着濃重的水汽,和這夜色相得益彰。

“你想過我麽?”

她又問。

節日快樂!

留2分評送紅包。

零點之前發。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