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遇上方知有（五）
遇上方知有（五）
南珂沒敢在車上給伊漫打電話，雖然晚上道路上幾乎沒什麽人，但她也不願意讓伊漫陷入開車接電話的危險中。
可偏偏伊漫車速越來越快，像是故意一般。
南珂心一直吊着，終于到一個紅燈路口，她忙不疊與伊漫并肩停下。
車窗全開，扭頭喊：“伊漫。”
伊漫沒理，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裝的。
南珂無奈掏出手機，知道打電話肯定也不接，直接發微信語音。
“你別開那麽快好不好？”南珂哄着。
伊漫聽到語音時，本能地偏頭去看隔壁。
隔着車窗，她能看到南珂的臉，盡管夜色如霧，她也看得清楚。
尤其是那雙眼睛。
直白又強勢。
帶着一點微妙的洞察。
明明知道隔着車窗對方看不到自己，可心還是不由自主顫了下，耳朵迅速本能染上一層粉色，滾燙之意清晰又明顯。
艹。
伊漫罵自己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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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調.情，誰不知道她伊漫手段高明爐火純青？
怎麽到這小屁孩跟前跟沒談過戀愛的小白似的？
這麽一想，伊漫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媽的還真沒跟女生談過。
男生……也他媽只跟丁延晝談過，那還是一個永遠站在道德制高點的直男癌。
長久的無語和沉默之後，紅燈跳轉，綠燈亮起。
伊漫忘了踩油門。
她望着空蕩蕩的前方出神，直到耳邊傳來敲車窗的聲音。
伊漫偏頭看了一眼站在外面表情不算好看的南珂，思忖了片刻，正要繼續無視，對方卻好像猜到她要做什麽一樣——
只見南珂忽然轉身，攔在了她車頭前。
車窗有防曬黑膜阻隔視線，擋風玻璃可沒有。
于是隔着這一扇不算寬大的透明玻璃，伊漫坐在車裏，南珂站在距離車頭只有一寸的地方。
二人四目對視，誰也沒說話。
最後主動說話的還是南珂，她眼睛直勾勾盯着伊漫，手機收音筒遞在唇邊。
“我很抱歉。”她說，“但是我控制不住。”
伊漫氣地失笑，她依舊不開窗，大大方方回看南珂，用同樣的方式回話。
“控制不住撒謊騙人？南珂，你出息了啊。”
南珂抿了抿唇，像理虧一般沒再開口。
伊漫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得理不饒人，為人處事她雖然講究個開心，但也時常保持着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的原則，一般情況下能給臺階就給臺階。
但是今天，她偏偏要抛開成年世界裏那些隐晦的潛規則。
“這就沒話了？我還以為你都有膽子算計人也早就該想好怎麽一條一條反駁我了呢。”伊漫冷笑。
南珂幹巴巴，“我沒算計你。”
“你放屁！”伊漫聲音拔高。
南珂說：“嗓子還沒好別吼那麽大聲。”
前幾天伊漫感冒，這兩天剛有好轉的跡象，還沒徹底恢複呢。
伊漫不領情，“滾。”
南珂嘆了口氣，“我說真的，要是真生氣你就下來打我，別吼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伊漫太陽穴突突地疼，對着手機憋了半天，吐出來兩個字，“讓開！”
“我可以讓開，你別開那麽快了。”南珂說。
伊漫翻了個白眼：“關你屁事。”
南珂幹脆也耍賴，“那我不讓。”
“你——”伊漫感覺自己胸口全是火。
是一種不知怎麽就處于被動地位的火。
這時身後響起鳴笛聲，伊漫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跟這個小朋友大半夜在大街上吵架！
這是什麽小學雞鬥嘴場景？
咬了咬牙根，看車頭前的人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伊漫确定這人能幹出她不松口就不走的事。
最後只能咬牙切齒地說：“讓開。”
南珂不為所動，也不開口。
她等着伊漫主動說那句話。
身後鳴笛聲更響，伊漫狠狠拍了下方向盤，鳴出更響的笛聲，然後對着手機說：“正常車速。”
南珂聽到以後，心滿意足地朝伊漫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讓開，幾乎是瞬間，伊漫的車就飄着車尾氣飛了出去。
南珂皺眉發消息，“你說話不算話。”
語音發出去幾秒鐘，前方的車子慢了下來。
南珂滿意地勾了勾唇，這才回頭車裏。
沒再着急追趕，而是給Lucia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開車。
剛剛情況緊急才借用那個男同學的車，現在沒必要，她就不想開了。
Lucia找人來開的車，那人把車開走以後，Lucia問要不要幫忙攔個車，這裏地段有點偏，時間又晚，想攔車估計不太容易。
南珂本來想說好，想到什麽頓了頓，拒絕了。
Lucia笑得雞賊，拉長了音調調侃，“哦~我知道了，想故意不回去，讓伊老師着急是不是？”
南珂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但其實不是。
有了今晚翻車的前車之鑒，南珂不會再算計伊漫了，她只會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套路。
比如現在，慢悠悠走在路上，不等伊漫詢問，反而主動報備。
“我車子讓那個人開回去了，這邊不好攔車，你過來接我好不好？”
伊漫罵罵咧咧，“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把車子開回來會死？”
“怕你不高興。”南珂說。
她聽得出來伊漫已經關門摁電梯了。
心情愉悅地翹了翹唇，南珂說：“你上車開着藍牙吧。”
伊漫罵：“我開你妹！”
“我沒有妹。”南珂說，“你罵我南晧吧。”
說起南晧，話題難得正經起來。
伊漫換了藍牙耳機，一邊驅車往回走，一邊問：“你和南晧怎麽樣啊？”
“沒怎麽樣，你走後沒多久他也走了，被我爸送去當兵了，現在還沒退。”
“哦。”
那看來她當初給南勁寫的那封匿名信南勁收到了。
忽然間心裏一直惦記着的事情就那麽放下了，伊漫松了口氣，脊椎都軟下了幾分。
然而沒等徹底軟下來，就聽到耳邊傳來南珂的聲音。
“我爸後來跟我說是因為有人給他寄了一封匿名信。”
“我看了。”
“是你寄的，對不對。”
伊漫猛地腳踩剎車。
南珂聽到了激烈的剎車聲音，但卻沒有停下，她鐵了心要在今晚把所有事情都攤開講。
伊漫早該料到的，南珂就是這樣一個直接坦率辦事直達目的的人。
“伊漫，其實你的擔心很多餘。”
“你就是想太多。”
“你總覺得你給了我回應會對我造成影響。”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其實根本不在乎你有沒有回應。”
“我喜歡你，從來都沒期望過回應。”
“在我知道你寫了那封信之前。”
伊漫瞳孔微震。
二人皆沉默很久，伊漫才輕輕擡手摁了摁額角，她解釋：“我當時沒有別的意思。”
她只是怕這個小姑娘以後的日子太辛苦。
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動機并不單純。
“南珂，我知道有些事情對你很不公平，但我還是得承認，我當時那樣對你，确實是因為我一度把你當成了可可。”
可可是伊漫的妹妹。
伊漫後來的生活自由享樂，并不意味着她一直如此。
以前她和南晧差不多叛逆倔強，同樣是因為父母離婚。
可可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天生身體不好，小姑娘打小不是在住院就是在住院的路上。
所以沒什麽同學，沒什麽朋友。
大概也因為這個，才會黏她這個姐姐。
但是她從來沒當回事。
直到身邊沒了這個人，她才意識到，血緣真的很奇妙。
其實伊漫這幾年已經很少想起這些事情了，和南珂再次見面，她也沒想起過。
大概是因為南珂長大了，身上沒了可可的影子。
也或許是，和可可不一樣，南珂對她的感情是成年人才會有的。
“我知道。”南珂說，“但是當時不重要。”
“我要現在。”
“伊漫，當時你是因為可可，那今天呢，你吃醋了對不對。”
伊漫一怔。
耳邊南珂又說：“我就在剛剛那個紅綠燈路口的下一個路口等你，你如果來，我就當你承認了，你不來，我可以去別的地方。”
伊漫嗓子有些啞，“你都搬出來還能住哪——”
“你不都知道了麽，那是演戲，我根本不住那。”
伊漫：“……”
“我爸有公司，我不缺錢。”
伊漫：“……”
“我和Lucia确實很早就認識了，她找你補課也是我要求的。”
伊漫：“……”
“伊漫，我承認我對你用了心思，但你非說我算計你，我不認。”
“我喜歡你這件事，你怎麽能用算計這個貶義詞呢。”
“我不許你這樣說。”
逼就理直氣壯地逼，
跪也坦坦蕩蕩地跪。
——南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