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淩晨三點的蒂亞市依舊燈火通明。

聳入雲端的高樓還零星亮着燈。

偶有端着咖啡提神的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這座城市,霓虹燈星星點點,給繁華的鬧市錦上添花。

崔桓宇的車奔馳在斑斓的夜色裏,穿過通亮的明江大橋,一路往西,把喧嘩甩在了車尾後。

來到研究中心門口,他給卡西打了一個電話,門口的警衛很快接到了指示,給他的車放行。

崔桓宇輕車熟路進入地下停車場泊好車,然後一路小跑來到VIP電梯口,用白天賽娜給他的電梯卡,刷卡上了四樓隔離區。

出了電梯門,右轉前行,遠遠便見兩位身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司棋的隔離室外,都單手撫着額,看起來很是頭疼焦灼。

聽見他的腳步聲,兩人齊齊看過來,如同見到救星,她們同時舒展眉心,朝他揮了揮手。

崔桓宇快步來到她們旁邊,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卡西向着隔離室努了努下巴,道:“我們真的拿他沒辦法了。”

崔桓宇跟着看去,明明白天還幹淨整潔的隔離室,此時一片狼藉。

每一面牆的軟裝泡沫都被撕下一大塊,放在牆角的空氣淨化器被摔得四分五裂,席夢思床墊被掏了一個大窟窿,地板上鋪滿了羽絨被裏的被芯以及一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偶。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隔離室做了隔音處理,崔桓宇聽不見小孩的哭聲,只能看見他通紅的眼睛和顫抖的身體,若不是卡西和賽娜都是司棋的老熟人,崔桓宇都要懷疑她們是不是背地裏虐待了小豹子。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平心靜氣道:“白天他的情緒都還很穩定,你們也說會找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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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事實上我們在信息素匹配庫很快就找到了和他契合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五的Omega,在經過對方的同意後,采集了部分安撫信息素備用。”卡西接過話頭,“因為他現在身體年齡太小,我們只能少量給予他陌生Omega的信息素,所以經過商量,我們把它噴在玩偶熊上送了進去。”

按照她們的計劃,司棋應該會非常喜歡這只玩偶熊,并且會抱着入睡,安穩度過這幾天易感期,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司棋接過玩偶熊的時候愣了一下,在嗅到上面有陌生信息素味道的時候突然大發脾氣。

就像是有人闖進了他的領地,讓他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人找出來,狠狠揍一頓。

于是這間隔離室就成了他發洩的原地。

“你的意思是……他拒絕了Omega的信息素安撫?”崔桓宇不可置信。

“是的。”卡西點頭。

“為什麽?”

卡西:“或許這放在別的Alpha身上很罕見,但在他身上,倒也不足為奇。畢竟他曾經做過信息素抵誘訓練,只是我們沒想到,他在身體只有五歲,還陷入易感期的情況下,還能這麽警惕。”

“我現在能做什麽嗎?” 崔桓宇追問。

他想,既然卡西大半夜把他叫來,那是一定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

可連信息素都安撫不了司棋,自己又能為他做什麽呢?

賽娜:“他不肯吃飯,也不肯睡覺,有用不完的精力來撒潑打滾搞破壞,誰敢靠近,他就朝誰龇牙,擺出攻擊姿态。”

“發洩完後,他就開始哭,哭得都快脫水了也不停,我們在監控裏聽到,他總是叫你的名字,我們想,或許這個時候只有你能博得他的信任,讓他平靜下來。”

說話間,三人回頭。

小豹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挪到了落地玻璃窗邊,此時正把一只毛絨絨的小豹耳貼在玻璃壁上,像是想偷聽他們說話。

卡西笑道:“看來他真的很依賴您。”

崔桓宇走近兩步蹲下身,把手貼在玻璃上,想摸摸他的頭發。

司棋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挪開腦袋和他對視,小小的手掌覆在崔桓宇的手心上,眼淚啪啪掉不停。

他受不了司棋這樣哭,雖然知道是易感期造成的生理性眼淚,他還是見不得司棋這樣難受。

“我能不能進去?”

“嗯?”卡西沒太聽清。

崔桓宇側頭,一字一頓道:“我想進隔離室。”

卡西有些為難:“崔先生,我們的意思是,讓您隔着探視窗口和他見面通話,他看見您來了,興許會放下戒備,讓我們能進去再替他打一針抑制劑。”

崔桓宇搖頭:“沒用的,你們其實也清楚,他沒那麽容易被糊弄。”

“即便如此,進入易感期Alpha的隔離室,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我們很難同意您的請求。”卡西拒絕道。

“我有自信他絕不會傷害我”崔桓宇信誓旦旦保證。

或許成年體的司棋會讓崔桓宇有所顧忌,可眼前這個把自己哭成淚人,漂亮的瑞鳳眼已經腫成一條縫的小豹子,早就讓崔桓宇把理智抛在了腦後。

卡西和賽娜交換了個眼色,又望了望恨不得從探視窗口鑽出來的小Alpha。

沉默許久,賽娜道:“好的。”

“金老師……”卡西短促叫了一聲。

賽娜擡手示意她沒關系,然後道:“抑制劑對司組長現在這種情況确實沒太大作用,他這般鬧騰,不過是在向我們示威,告訴我們不要自作聰明,他讨厭別人進入他的領地,哪怕只是個玩偶熊,但崔先生,或許本身就是被他劃在領地內的人。”

雖然崔桓宇的請求被同意,但出于安全考慮,賽娜還是讓他穿了防刺背心,夾層加了鋼板,有一定防擊打功效。

等崔桓宇換好衣服出來,發現司棋已經被戴上了口籠。

黑色皮帶勒着臉頰,繞到腦後,小孩的口鼻都被罩在裏面。

崔桓宇心下一緊,有些不滿道:“他那麽小,真的有必要給他戴止咬器嗎?”

“崔先生,我們也是迫不得已。”賽娜解釋,“他的攻擊性非常強,房間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下一刻暴走。我們不僅要保證你的安全,同時也要保證如果有突發情況,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他。”

崔桓宇無法反駁,轉頭看到小孩趴在玻璃上眼巴巴等着他。

隔離室的門終于被打開,崔桓宇進去後,門又重重合上。

塞在耳朵裏的微型通訊器這時傳出女人的聲音:“崔先生,先不要靠他那麽近,你試圖叫叫他的名字。”

崔桓宇停下腳步,和他隔着一小段距離,柔聲喊:“司棋。”

小豹子沒有起身,只是仰頭看他,問:“你為什麽不敢過來?”

“他還在生氣,你哄哄他。”耳麥繼續傳來女聲。

崔桓宇和司棋認識九年多了,自然是知道怎麽給他順毛的。

“我可以過來嗎?”崔桓宇把問題抛給他。

小豹子腦袋偏了偏:“你可以,別人不行。”

聽到他的話,崔桓宇信步來到司棋身邊蹲下:“這麽晚了你為什麽還不睡?聽說你也不吃飯,連最喜歡的小蛋糕也不吃。”

小豹子濕成一绺绺的睫毛輕顫:“我聞到了別人的味道,我不喜歡。”

“那只是一點點安撫信息素,是希望你好受一點。”

“我不需要。”小孩的眼睛濕漉漉的,在燈光下像盛着潋滟的波光,清澈明亮,“其實,還沒有你身上的味道讓我心安。”

這回輪到崔桓宇吃驚了:“我身上的味道?”

“嗯。”

他看起來很不好意思,別扭地移開視線,“就是很熟悉的味道,可能是這段時間和你住一起,習慣了。”

怔愣過後,心裏又酥又麻。

崔桓宇低頭抿唇笑了笑,餘光瞄見司棋正在偷看他。

他清了清嗓子,唇角依舊上揚着:“很開心你這麽信任我。但我是Beta,不知道該怎麽安撫Alpha,一點經驗也沒有。”

司棋安安靜靜坐着,沒說話。

“或許,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室內寂靜無聲,隔了好一會兒,他看見小孩從地上爬起來撲進了他的懷裏,很小很小聲道:“需要。”

他的手臂圈着崔桓宇的脖子,像是想把臉埋進崔桓宇的脖頸間,可嘴上戴着口籠不太方便。只能把下巴擱在崔桓宇的肩頭,尋找一個舒适點。

“這樣好受點了嗎?”崔桓宇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嗯。”

“止咬器的帶子是不是勒得太緊了?誰給你戴的?”

“我自己。”司棋吸了吸鼻子,“賽娜說戴上才能讓你進來,為了你的安全。”

“我給你取掉吧……”

“別取,”司棋打斷道,“我也許真的會咬你。”

崔桓宇又想起了那晚,成年體的他确實把自己咬得青紫斑斑。

怕司棋也回憶起,他趕緊道:“也好。”

頓了下,他岔開話題:“餓不餓?”

“我其實有喝營養劑,一點也不餓。”

“卡西和賽娜都很擔心你,再怎麽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折騰。”

“嗯。”

“每天也要按時吃飯,不能總只喝營養劑……”

“知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興許是司棋哭了大半天實在是太累了,又興許是他真的在崔桓宇這裏尋到了安全感。

不多時,小豹子的答話聲漸漸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此時已經淩晨五點了。

崔桓宇也困得不行。

在賽娜的再三催促下,他把司棋抱起來輕輕放在唯一完好的沙發上,給他蓋上了自己的外套。

即便自己進來的“任務”已經完成,崔桓宇還是舍不得離開。

他站在沙發旁看了司棋許久,又伸手把止咬器替他取掉。

小孩白皙的臉蛋被印上了四道紅印,崔桓宇撥了撥他汗濕的頭發,喃聲道:“小可憐兒。”

他想,如果真如賽娜所說,他是司棋圈在領地裏的人,司棋信任他,只對他放心,那麽倘若他有了腺體,司棋是不是也會試着接受他的信息素?

哪怕只是人工合成。

合成信息素是有一定安撫效果的,可以讓Alpha不用再注射抑制劑,也不用再被送進隔離室,還不會因為高契合度而産生莫名其妙的好感。

所以司棋可以随時需要他,也可以随時不要他。

他們互相都不會被信息素幹擾,捆綁。

他是愛司棋的,但司棋是自由的。

“再等等吧,下一次我能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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