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平安。”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喊聲,“你怎麽坐地上?”

司棋吓了一跳,呆滞轉過身,看見是手裏拿着網兜的崔桓宇。

男人如孩子炫耀糖果那般開心,舉着網兜道:“你看,釣起來了,我就說你的魚餌上得很好。”

這個時候,都還想着誇他。

司棋盯着崔桓宇的笑臉,耳旁又響起了那句:“苦守九年,沒名沒份……”

九年……

那得從高中開始算。

如今細想起來,似乎就是從高中起,崔桓宇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世界。

這些年身邊的朋友來來走走,許多少時好友早已淡忘在記憶裏,唯有崔桓宇,陪他走過最孤獨難熬的喪親之痛,又陪他走過初期工作不順的低迷期,直到現在,兩人都實現了財富自由,卻依舊沒有分道揚镳。

那一段段的不期而遇,究竟真的是緣分還是崔桓宇的刻意為之?

司棋腦袋亂成一鍋粥,一絲一毫也猜不出來眼前這人的想法。

“你怎麽了?怎麽呆呆的?”崔桓宇斂笑俯身看他,“哪裏不舒服嗎?”

司棋喉嚨像被堵住似的,什麽聲也發不出,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想把他看透。

這時,一連串腳步聲慢慢逼近。

是聽到他們動靜的損友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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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表情都不太好,秦遠語無倫次道:“那啥,宇哥,你們怎麽在這,不是在釣魚嗎?”

崔桓宇舉了舉網兜:“釣起來了,平安說來找你們拿水,你們是不是沒給他,故意逗他玩呢?”

三人瞬間石化,神情愈發尴尬。

他們想到,如果那個小孩早就藏在了這兒,那豈不是什麽都聽到了?

他們倒不是怕小孩跟崔桓宇說什麽,剛剛那些話讓他們當着崔桓宇的面,他們也敢說。

只是讓小孩子親耳聽到“私生子”這個詞,他們簡直罪過大了,這得給小孩造成多大心理陰影啊。

瞧,那孩子看起來好像更憂郁了。

“沒,沒逗,”金哲歸磕巴道,“他沒過來……”

“嗯?”崔桓宇有些奇怪,他又看了一眼司棋,發現小豹子低垂着眼簾,不知在想什麽。

崔桓宇摸了摸小豹子的腦袋,頗為寵溺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跟我說說。”

司棋嘴唇動了動,最後搖了搖頭。

沒人欺負他,他就是還沒緩過神。

“那你還想釣魚嗎?”崔桓宇繼續問。

司棋再次搖頭。

崔桓宇把網兜遞給離他最近的于垚,說:“你們玩,他可能困了,我帶他去休息一會兒。”

秦遠趕緊道:“好的好的。”

本來今天就是要在山莊玩一天一夜的,所以秦遠給他們每個人都訂了房間。

崔桓宇拿着房卡刷開了102號雙層親子房。

一樓是大人睡的兩米大床,從門口的旋轉木質樓梯上去,第二層就是小孩的卧室。

不得不說,秦遠的安排還挺貼心。

關上房門,密閉的空間只剩他們兩人。

崔桓宇再次關心問:“剛剛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不開心了?”

司棋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講,難道要說“他們說你喜歡了我九年,到底真的假的?”

這種話,他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如果崔桓宇否認了,他們是不是就繼續自欺欺人當作無事發生?

如果崔桓宇承認了,他又該怎麽回應?

他從來沒談過戀愛,一點經驗也沒有,不懂得什麽叫喜歡,什麽叫情動,不然為什麽就連于垚那麽遲鈍的人都說崔桓宇喜歡他,可他自己愣是一點也不知道。

連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清楚,卻要直白地去剖開崔桓宇的真心,他要和崔桓宇怎麽談?

“司棋?”

見他遲遲沒說話,崔桓宇又叫了一聲他名字。

司棋回神,撒慌道:“可能剛剛有誰阻隔貼沒貼好,我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有點頭昏。”

崔桓宇立馬緊張起來:“除了頭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要不我現在送你去卡西那裏?”

“沒有了,別擔心,就一點點。”司棋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再說了,今天是秦遠的生日,我們就這麽走了,多掃興啊。”

“我會跟秦遠說清楚的,你的身體比較重要,我想他也能理解。”

“真沒事兒,我現在上去躺一會兒啊,你去和他們玩吧,晚上吃飯叫我。”

說完,也不等崔桓宇回答,便“噔噔噔”跑上了樓。

兒童卧室放了小木馬和毛絨玩具,處處充滿了童趣。

司棋飛撲到柔軟的大床上,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腦海裏斷斷續續浮現出了許多從前的畫面。

他和崔桓宇高中時的關系很一般,兩人雖是同桌,但幾乎沒什麽交流。

除了每次考試,崔桓宇令人豔羨的高分成績讓人注意到他,平時他在班裏的存在感特別弱。

不愛說話,也從不參與任何活動,有人請教他問題,他也不理會,旁人都說,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就連運動會,他都窩在角落裏看書。

他身體不好,集體活動很少參與,久而久之,就更沒人和他玩了。

兩人同在一個班呆了兩年,說話次數屈指可數。

直到高考完回學校的某天,大家都在拍照留念。

司棋人緣好,被同學拉來拉去,笑得臉都僵了,好不容易得了點時間去上個廁所,等出了衛生間,發現崔桓宇抱着相機正直愣愣站在門口,嘴裏小聲叨叨着什麽。

司棋有些詫異,心想他上廁所也不該來Alpha衛生間這裏啊。

他好心提醒:“Beta廁所在那邊。”

崔桓宇扶了扶眼鏡,低着腦袋點了點。

司棋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弱弱的聲音:“司同學,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

司棋轉身看他。

男生滿臉漲紅,隔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能不能和我拍一張照?辛,辛苦,你了。”

就這?

司棋笑了笑,說:“可以啊。”

他們攔住了一個過路的小學弟,幫他們完成了一張雙人合照。

那是崔桓宇第一次主動向他提出請求,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後來再次見面,是在大學裏。

夜幕降臨的操場聚集了許多出來消遣的大學生。

彼時,司棋一邊抛着籃球,一邊和身邊的朋友說着話,沒注意有人迎面而來,和人撞了個滿懷。

他不好意思跟人道歉。

對上視線時才發現跟前人很面熟。

稍作辨認,他認出了這居然是崔桓宇。

青年摘掉了厚重的黑框眼鏡,頭發也剪得精神幹練,笑起來時眼尾微微上揚着,特別好看。

不同于高中時的怯懦,此時的他渾身散發着自信,聲音清透響亮:“嗨,司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和高中時天差地別,變得開朗了,變得吸引人視線了。

那時,兩人沒有那麽深的交情,簡單寒暄了兩句,便錯身而過。

朋友攬着司棋的肩笑嘻嘻道:“那個Beta真辣。”

司棋回了一下頭,發現崔桓宇也在回頭看他。

四目相對,崔桓宇朝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又小幅度揮了一下手告別。

嗯,是挺辣的。

那天之後,他們經常偶遇。

食堂,圖書館,操場。

一來二去,本沒太大交集的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遇到從前的同桌,怎麽能不算緣分呢?

有了聯系方式的兩人關系逐漸升溫。

從一開始簡單打招呼,到分享學校周邊美食,再到每個周末約在一起看電影吃飯。

就連室友都調侃,他倆比談戀愛的小情侶都膩歪。

可司棋卻認為,他們就是正經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大四那年,PR聯盟招特訓生。

失去雙親的司棋毅然決然報了名,并通過了層層篩選,被選入了訓練基地。

臨走的前一晚,他請崔桓宇吃了一頓飯。

兩人相顧無言,直到他送崔桓宇回宿舍的時候,那人紅着眼睛說了一句:“請你一定要平安。”

特訓基地不允許帶手機,前半年更是讓他們斷了和外界的聯系。

等司棋好不容易拿到手機時,才看到崔桓宇半月前給他發的消息,說自己出國了,還留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

因為時差十二個小時,兩人又都特別忙,所以即便微信好友還在,他們也處于弱聯狀态。

後來,司棋聽說崔桓宇全家都移民去了德拉利,他猜想崔桓宇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覺得有點遺憾,沒有好好告別,早知如此,那天就應該請崔桓宇吃一頓好的,而不是四十一頓的麻辣燙。

再後來,司棋從特訓基地脫穎而出,正式進入PR聯盟任職。

剛開始,他只能跟着別人做做收尾工作,拿的也是基礎工資。

沒有太多錢,他只能在一個老舊小區租了一套便宜的房子,經常漏水停電,還特別不隔音。

他的鄰居是一個百靈鳥Omega,職業是主播。

每天從早唱到晚,對于聽覺靈敏又愛回家補覺的司棋來說簡直是折磨。

但沒辦法,都是租客,他沒權利幹涉別人的工作。

就這麽過了大概有三個月,某次司棋結束了一周的野訓回家,看到喜愛在門口堆放外賣垃圾的鄰居,今天把廊道打掃得幹幹淨淨,混合着腐臭和黴味的空氣今天也帶了點淡淡的清香。

以往這個時候百靈鳥已經開播了,整個走廊都回蕩着他的歌聲,今天卻靜悄悄的,簡直奇怪。

司棋嘴裏叼着肉餅,納悶地掏鑰匙開門。

突然,隔壁的門先打開了。

身着居家服,頭戴防塵帽的男人手裏拿着空氣清新劑,正從內到外地全面噴灑。

退至門口時,才注意到了杵在走廊的司棋。

兩人面面相觑,司棋嘴裏的肉餅“啪嗒”掉在地上,男人彎唇一笑,和大學重逢的那晚一樣,帶着隐隐興奮和喜悅說:“嗨,司棋,好久不見。”

闊別許久,又再次相見。

司棋驚嘆兩人的緣分,他們總在分離,又總在重逢。

從前,司棋覺得這可能都是上天的安排。

因為他沒有了親人,所以給他送來了交心的朋友。

如今,他相信了事在人為這句話。

倘若他們的每一次重逢,都是崔桓宇的精心安排,那他真的欠他良多。

木質樓梯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司棋翻了個身,瞧着崔桓宇端着溫水來到他的兒童床邊,說:“喝點水。”

“謝謝。”小豹子伸手接過。

崔桓宇又自然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松氣道:“還好,沒像上次那樣發燒。”

“上次是來易感期了。”司棋小聲解釋。

“我知道,聽金醫生說,你上次也是因為變異體的信息素刺激,才會來易感期,我怕今天也會如此。”

“不會的,上次變異體是攻擊信息素,今天我聞到的不是,所以你別擔心。”司棋反過來安慰他。

崔桓宇點了點頭:“那你睡吧,我就在樓下,随時可以叫我。”

“你不出去玩了嗎?”

“我吃了藥,也有點困,不過你叫我的話,我一定能聽見。”

司棋目光複雜:“謝謝。”

“謝什麽?”崔桓宇被他突如其來的兩個字搞得莫名其妙。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崔桓宇輕笑:“今天怎麽怪矯情的?好了,不打擾你了,休息吧。”

“嗯。”

男人離開後,司棋呈大字形躺在小床上。

他沒有睡意,盯着那低矮的天花板發呆,電話手表“滴滴”響了兩聲,是游懲發來的微信。

游不講道理:[賽娜那邊有新的進展,你什麽時候有空?]

司棋:[明天吧,今天在郊區給朋友過生日,晚上不回去。]

游不講道理:[好,明天接你。]

司棋:[嗯。]

表盤重新暗淡下去,司棋想,不如明天問問游懲,他看起來挺有經驗的,一定能給他指條明路。

_

晚餐過後,派對正式開始。

布置得輕奢大氣的KTV包房擺滿了各種酒。

一群人猜拳,嗨歌,玩得不亦樂乎。

喧鬧中不知是誰提出來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司棋覺得這個游戲好老土,但大家的興致都特別高。

所有人圍成圈,中間放着啤酒瓶旋轉。

瓶口對準誰,就誰倒黴。

興許是故意的,第一個就轉到了秦遠。

秦遠“哎喲”了一聲,說:“大冒險,大冒險。”

一個黃毛提出:“在場的人你選一個親一下。”

秦遠:“小孩兒在呢,能不能玩點正經游戲?”

司棋自己擡手把眼睛捂住,示意看不見,實則手指大大張開。

黃毛說:“快點兒,人小朋友都做好準備了,你可別磨蹭了。”

秦遠第一個看向了自家哥哥,秦沐卻給了他一個‘滾遠點’的眼神,下一刻,他絲毫沒有猶豫,轉頭就捧上了金哲歸的臉,響亮地親了一口。

金哲歸并沒有因為這個吻感到慌張,反而意猶未盡地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

司棋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原來他倆真的有一腿!

第二輪轉動開始。

這次的瓶口晃晃悠悠,對準了崔桓宇。

“宇哥,輪到宇哥了。”于垚起哄。

崔桓宇笑笑:“真心話。”

他這一選真心話,好些人都蓄勢待發。

這次是黃毛身邊的黑蛇Alpha提問。

“聽說宇哥都沒談過戀愛,冒昧問一下,什麽樣的人能入你法眼?”

崔桓宇幾乎沒有思考,就給出答案:“帥,特別帥,帥到看到他的臉就能忽略他不會說話。”

在一旁啃西瓜的豹豹心想:我說話怎麽了?怎麽就要用我的臉來忽略呢?

黑蛇Alpha了然:“哦~說得這麽具體,宇哥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在我們之中嗎?”

這幾個問題一抛出來,大家都等着吃瓜,豹豹也緊張地看向崔桓宇。

崔桓宇莞爾:“不是一局只能問一個問題嗎?我已經回答過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

巧妙躲過別人挖掘秘密,又開始了新的一輪。

不曉得是不是有人故意,這次的瓶口又對準了崔桓宇。

他無奈搖搖頭,深知不能再選真心話了,轉而道:“大冒險。”

秦遠“嘿嘿”笑了兩聲,說:“宇哥,聽說耳廓狐的耳朵特別可愛,你能不能放出來給我們看看?就一眼。”

平時的崔桓宇總是一副溫和禁欲的樣子,而耳廓狐的大耳朵,卻是衆所周知的可愛,誰都想見見這個男人的另一面。

崔桓宇還沒來得及回答,小豹子先急得站上了沙發,趴在崔桓宇背上,抱着他的腦袋道:“不給看,不給你們看。”

瞧他氣呼呼的樣兒,把衆人都逗樂了。

金哲歸打趣道:“那這樣,我們不看宇哥的,你把你的耳朵給我們摸一下怎麽樣?”

崔桓宇反手拍了拍小豹子的背安撫他,然後端起玻璃杯道:“我自罰三杯。”

知道他身邊有個‘玩不起’的小孩兒,之後的幾輪裏,便沒人再針對崔桓宇。

十點多的時候,崔桓宇以小孩不能熬太晚為理由,帶着司棋先退場。

出了鬧哄哄的包間,兩人行走在青石小路上。

山上的空氣非常清新,夜風也恰到好處的涼爽。

司棋牽着崔桓宇的手,問:“我看他們應該會玩通宵來着,你這麽早就走了啊?”

崔桓宇:“我今天又不喝酒,玩着沒什麽意思,再說,下午的時候我收到了游會長的短信,說明天要接你去基地,所以我們得早點開車下山。”

“哦……”司棋低應,而後又道:“崔桓宇,如果剛剛我不在,你真的會給他們看耳朵嗎?”

“嗯……”崔桓宇遲疑了一下,道:“會吧,只是游戲。”

“耳朵怎麽能随便給別人看呢?”司棋提高了音量。

崔桓宇被他突如其來的喊聲驚了一下,說:“其實……這也沒什麽吧,你看秦遠後來不也露耳朵了嗎?還讓人摸了呢。”

“他是哈士奇,當然沒什麽了。”

崔桓宇不解:“這和品種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了。”司棋繃着臉,“你耳朵比他大,露出來吃虧。”

崔桓宇:“啊?”

“誰家正經人露耳朵給別人看啊?”

崔桓宇被他逗笑了,手指輕輕撥了撥他的小豹耳,說:“你啊,你還露尾巴呢。”

司棋:“我這是年齡太小,掩飾不住,你看我從前,什麽時候露過?反正,以後不許跟他們玩這個游戲了。”

崔桓宇輕嘆:“你怎麽這麽霸道啊。”

“那你答應嗎?”小豹子仰頭看他。

“除非你讓我摸摸你的尾巴我就答應。”崔桓宇笑得狡黠。

“不要,我才不是那麽随便的人。”司棋松開崔桓宇的手沖到了前面。

在自顧自走了一段路後,他又停下腳步轉身,崔桓宇正不緊不慢跟着他。

司棋說:“你把手伸出來。”

“幹嘛?”

“伸出來。”司棋固執重複。

崔桓宇聽話攤開右手掌心,小豹子把自己的尾巴擡起來,輕輕地在他手裏放了一下,又快速抽開,然後傲嬌道:“讓你摸了。”

反應過來司棋這是在和他做交易,崔桓宇低聲笑了出來:“司棋,你怎麽……”

“我怎麽了?”小豹子叉腰。

“這麽可愛。”

這夜山上的風景很好,璀璨的星空仿佛近在咫尺,崔桓宇的這句可愛,讓司棋心都化了。

第二日一大早,崔桓宇給秦遠打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便帶着小豹子回了市區。

在游懲要來接小豹子之前,他給小孩收拾了一書包的零食和一壺鮮榨果汁。

下午兩點,游懲的車準時到達小區樓下。

小豹子背着書包,挎着水壺被送上車。

崔桓宇不放心問了一句:“幾點能回來?”

游懲道:“看情況,結束後,我會提前跟你聯系的。”

“好。”

車子漸漸駛遠,游懲看着扒着車窗的小豹子,笑問:“怎麽?舍不得?就這一兩天,怎麽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司棋坐正身體,沉默了半天,道:“我有件事想咨詢你一下。”

“什麽事?”

“呃……就是,我有一個朋友,他和他好兄弟認識九年了,最近才發現,他的好兄弟喜歡他,然後我朋友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你說,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比較好?就我那朋友的好兄弟,人特別好,又好看又優秀情緒還穩定,生活中也貼心仔細,做飯還好吃,特別完美。”

“什麽你朋友?不就是你嗎?那個好兄弟就是崔桓宇吧?”游懲一語點破。

司棋嘴巴微張:“你怎麽知道?”

“我更好奇的是,你現在才知道他喜歡你?”

“昂……”司棋懵懵,“昨天偷聽到的。”

“我服了。”游懲無語,“這還需要偷聽?我一直以為你心裏門清崔桓宇對你的感情,你遲遲沒回應,是沒看清自己的心,結果搞了半天,你倆都擱這玩猜啞謎?”

“你,你是怎麽知道他喜歡我的?”

游懲微微一笑:“大概因為我長眼睛了吧。”

司棋:……

“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況且,他待你,和待別的朋友,肯定是有區別的,你就一點也沒感受出來?”游懲提醒。

司棋仔細一想,崔桓宇和秦遠他們也很好,但他不會給秦遠他們收拾屋子,也不會給他們做飯,更不會和秦遠他們手牽手。

他和其他朋友再好都保持着距離和原則,可對着自己,卻是無下限的縱容。

司棋記得,自己從前還開過玩笑,說崔桓宇是顧家賢夫,以後誰要是嫁給他,都是享福的命。

可崔桓宇在旁人眼裏,就是幹練的精英人士,沒人想象過他穿着圍裙洗菜做飯是什麽樣子,只有司棋見過他這樣的一面。

崔桓宇只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展現過自己。

他待他的好,是方方面面無底線的好,而不是拘泥于朋友之間有界線的友好。

可笑的是,他從前從未看得這麽透徹,只當崔桓宇是脾氣溫和,待人包容。

“我真是瞎透了。”司棋無力靠着座椅,“我要是早知道,我就……”

“你就怎麽?”游懲反問。

“我就……”司棋半天說不出所以然。

“你就不找他當監護人,你就不和他房子買在一起,你就不和他合夥做生意,你們關系撇得明明白白。”游懲接話,“那簡單啊,回頭我就拟一份文件,幫你們解除領養關系,房子我也馬上替你挂去中介,你那房子位置挺好的,采光也好,會賣得很快,對了,我瞧着咱們上次在醫院碰上的那個韓醫生還不錯,一表人才,工作穩定,上次送崔先生回家的就是他吧?剛好你一走,人倆就能好好發展發展,崔先生很快就會把你忘了,開始新生活。”

“胡說!崔桓宇才不會和他發展,崔桓宇喜歡我!”司棋憤憤喊道。

“诶,你這麽激動幹嘛?你不是拿不定主意,我在幫你做決定嗎?不滿意?”

“我憑什麽要搬走?憑什麽要和他解除關系?憑什麽要把崔桓宇讓給別人!”

“所以司棋……”游懲忽的正經起來,“你心裏不是有答案了嗎?”

“我不止一次提醒過你,你對崔桓宇的感情也不簡單,可你那嘴,比金剛石還硬,非說你倆是好兄弟,我尋思着好兄弟不會一對上視線就傻笑,也不會在易感期期間,只允許他進入你的領地。那個時候你還不明白嗎?他沒有信息素,你卻留下了他的衣服,因為你能聞到屬于他的味道,你早就把他當成了你的人,所以當韓醫生出現時,你的敵意才會那麽大。你總以為那是Alpha的占有欲,可你們之間沒有标記,沒有标記,就沒有生理幹擾,你想占有他,單純就是……”

紅燈前,游懲停下車側目看司棋,字字戳心道:“你也喜歡他。你潛意識認為,他是屬于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我……喜歡他……”司棋喃喃。

“我……”

司棋的腦袋閃回了許多有關于崔桓宇的片段。

他發現,他對崔桓宇的記憶特別清晰。

就像是把關于他的畫面全部珍藏了起來,會在最辛苦,最孤獨的時候,一遍遍拿出來回味,告訴自己這個世界還有牽挂。

每次受傷快要撐不下去時,他就會想到崔桓宇在等他回家。

崔桓宇一定又幫他買了新被罩,一定又替他的陽臺添了新盆栽,一定又幫他換了新窗簾,如果他不回去,崔桓宇會非常失望,還會哭鼻子。

就這樣,他靠着崔桓宇堅持過了很多時刻。

他……本也是喜歡他的!

下午六點。

崔桓宇做好了一桌子的飯菜,等着小豹子回家,可卻遲遲沒等到游懲的電話。

看定位,小豹子還在基地裏,沒有移動過。

不确定發生了什麽事,崔桓宇有點擔心,他先給司棋打了一個電話,聽到的是關機的提示音。

不安感越來越強,他又打給了游懲。

游懲接得倒是很快。

他說:“抱歉崔先生,司棋現在正在做檢查,不方便接電話,晚些時候回給你。”

崔桓宇問:“他今天不回來嗎?”

游懲:“是的。”

“那明天呢?”

“這得看他明天的狀态,別擔心,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通話匆匆結束,崔桓宇望着桌上的菜,有些失望地撿回了冰箱。

他在屋裏坐了會兒,開車去了酒吧。

天色漸暗之時,酒吧開始陸陸續續上人。

崔桓宇忙着和老顧客周旋了會兒,接到了秦遠的電話。

秦遠這會兒才徹底醒酒,整個人沒什麽精神,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宇哥,那孩子……昨天有什麽反常情緒嗎?”秦遠小心翼翼問。

“沒有,怎麽了?”崔桓宇奇怪反問。

“哎呀,都怪我們這張嘴,昨天在涼亭聊天,就,就說他像棋哥的私生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見了。”

隔着屏幕,崔桓宇笑了起來,果然如他所料,秦遠他們真的誤會了司棋的身份。

“我知道私生子這個詞兒有點太那什麽了,不過他難道真不是棋哥的孩子嗎?他和棋哥也太像了,我們真不信是你領養的這麽簡單。棋哥就仗着你的喜歡,年紀輕輕就讓你做後爸,忒不厚道了……”

“等等。”崔桓宇的笑凝在唇邊,“這句……你們昨天也說了?”

“哪句?”秦遠的反應還有些遲緩。

“我喜歡司棋這句。”

秦遠想了想,說:“對,都說了。”

接下來秦遠再說什麽,崔桓宇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他知道了,他原來知道了。

難怪昨天從涼亭回房間,他就收到了游懲要帶走司棋的消息,難怪今天他打電話,司棋關機,難怪游懲說,不知道什麽時候送司棋回來,難怪……司棋昨天矯情地說,謝謝你。

所以司棋很有可能不是需要接受檢查,而只是單純地想躲着他。

崔桓宇只覺有盆徹骨的涼水從頭将他淋到腳,澆滅了他心中熊熊燃燒的希望,涼得他渾身顫抖。

沒有心思再幹別的事,崔桓宇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司棋發出去了微信。

[你昨天聽到了什麽?]

[我們談談好嗎?]

[看到消息能不能給我回個電話?多久打來都可以。]

一條條消息石沉大海,到最後,他哽咽着發了一條語音過去:“可不可以不要取消我的監護權?”

司棋從修複艙裏出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四點的事了。

卡西高興壞了,說:“成功了,B3生長劑果然對您有效。”

在司棋變小後,賽娜就在研究讓他恢複的藥劑,他易感期那次的短暫成熟期,打通了賽娜的思路,沖破了實驗瓶頸期,B3其實就是升級版C85,兩種藥功效差不多,但B3更着重刺激腺體生長。

經過反複幾輪試藥,在試驗體上得到了顯著效果,且沒明顯副作用。

但為了不再出差錯,賽娜提出收集司棋的身體數據,重新調整B3的劑量,要确保他五歲的身體能承受得住藥性。

如今看來,他們取得了階段性成功。

恢複到成年體的司棋神清氣爽:“你們昨天說,這個藥效能維持多久?”

“您這是第一針,能維持二十四小時;第二針一個月後來注射,能維持四十八小時;第三針需要和第二針間隔兩個月注射,能維持七十二小時……反正一共有五針,注射完後,不出意外您就能永久恢複正常。”

司棋擡手看了眼表,說:“二十四小時,沒時間了,我要回家。”

卡西:“什麽事這麽急?”

司棋:“春天都快過了,我也該脫單了。”

從基地出來,司棋借走了卡西的車,一路狂飙回小區,他不斷練習着表白話語。

電梯到了八樓,他在崔桓宇和自家門口徘徊了會兒,然後一拍腦門兒,先回了自己家。

從書架上翻出一個牛皮紙袋,他叨叨着土味情話往崔桓宇家裏去。

輸入密碼推開防盜門,屋內冷清昏暗,客廳中的男人似是聽到了開門聲,站起來看向玄關處。

算起來也就一日不見,崔桓宇卻狼狽了許多。

西裝還是昨天那套,下巴長出了短小的胡茬,漂亮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眼皮還紅腫着。

司棋練習了好幾次的微笑瞬間斂了回去,他沉着臉,大步來到崔桓宇跟前,問:“誰欺負你了?”

崔桓宇木讷的眼神終于有了焦點,他望着司棋,一寸寸端量着他,眼尾慢慢被染紅,似是要哭,卻扯出了一個極其牽強的笑:“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司棋老實答,“我有話跟你說。”

崔桓宇看了眼他手裏的公文袋,吸了吸鼻子道:“我做了糖醋排骨,你要不要吃?”

“不是,吃飯可以晚點,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要先跟你說。”司棋急道。

他怕拖的時間太長,他又變回了五歲的樣子,他要趁着成年體,把該做的事都做完。

“我還做了湯,我去給你熱。”崔桓宇忽略他的話,錯身要往廚房去。

司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來。

“崔桓宇……”

“司棋……我是喜歡你,但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為難,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所以,你不必這麽着急和我撇清關系。”

他說每一個字都無比艱辛,眼淚也不争氣流了出來。

“你為什麽哭了?”司棋手足無措。

崔桓宇用力抹了一把臉,可現在的他如淚失禁般,眼淚怎麽也擦不幹,也無法好好說話。

“我,我是想和你改變一下關系,但不是劃清界線,就是……”司棋一邊胡亂解釋,一邊把牛皮紙袋塞進了崔桓宇懷裏,“裏面是我的全部財産,保險受益人也一直是你的名字,我的意思是,這些以後都歸你管。”

崔桓宇瞪大眼睛,顯然被他的一席話沖昏了頭腦,好半天,才哭腔濃重問:“我不懂,請你說明白,為什麽歸我管?”

司棋擡手,指腹摩挲着他的眼尾,柔聲道:“我大手大腳慣了,以後家讓我敗了怎麽辦?我聽說老婆管家,才能發家致富。”

“所以,你願意管我嗎?”

崔桓宇眼睫一顫,滾燙的眼淚又落了出來,灼得司棋指尖疼。

“不是讓我做監護人,也不是做好兄弟,是想和我談戀愛的意思,對嗎?”崔桓宇反複确認。

“對。”司棋肯定答。

“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

比夢還不真實,崔桓宇真怕這遲來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樣,輕輕一碰就碎。

他喃聲低道:“可我是Beta,沒有信息素,也沒有發情期,就連安裝的假性腺體也是壞的……”

司棋心疼把他擁進懷裏,親吻着他的發頂:“不需要信息素,我照樣為你着迷。”

豹豹:确定了關系,就要摸老婆尾巴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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