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星期一,是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

崔桓宇被推進了手術室,司棋在家屬等候區坐立不安等着。

雖然進去之前,韓城說過,這只是一個局麻小手術,可一想到崔桓宇又會挨一刀,司棋的心就緊緊揪在了一起。

他死死盯着手術室門,想着,等崔桓宇出來,一定要讓他第一個看到自己。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司棋背着水壺,在長長的廊道來回徘徊。

終于,手術室門開了。

韓城解下口罩走了出來,随後是穿着病號服的崔桓宇。

司棋急急上前,語無倫次問:“怎麽,怎麽自己走着出來啊?”

崔桓宇笑道:“是小手術,沒問題的。”

韓城轉身道:“Alber,鑒于有傷口,你還是得留院觀察兩天,輸點消炎藥,避免傷口出現感染。”

“我知道的。”

回到病房,小護士緊跟着進來幫他挂瓶紮針。

崔桓宇半躺在病床上,随着針尖一點點刺入,他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特別恐懼這種感覺。

這時,一只小手伸了過來,緊緊握住他另外一只沒有上針的手,就像是在賦予他力量,讓他心安。

崔桓宇轉頭,對上小Alpha心疼擔憂的眼,突然覺得所有疼痛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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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桓宇其實很害怕打針的。

他的童年就是在各種紮針和吃藥中度過。

當年他母親在懷他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大不如前。

因為母體受損,崔桓宇的身體也跟着不太好。

他是早産兒,一出生就住保溫箱,再長大點,動不動就發燒咳嗽,童年大多數時間,他都只能呆在房間和醫院。

兩個哥哥可以不分季節在花園裏嬉笑跑鬧,小小的他卻只能趴在窗戶上羨慕地看着這一切。

唯一慶幸的是,家裏人都很愛他。

春天大哥會摘一朵小花別在他的耳朵上,夏天爸爸會灌滿家用泳池,帶他游泳,秋天媽媽會用紅楓葉給他做書簽,冬天二哥會捏個小雪人,偷偷帶進房間塞給他。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他是幸運的。

只可惜,因為長期吃藥,導致他爆痘長胖,到了分化的年齡,也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只能做Beta。

小時候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可等到了能分辨美醜的年紀,聽到別人背後的竊竊私語,聽到同學給他取的羞辱性外號,聽到有人說他不是崔家的孩子,因為他的爸爸媽媽哥哥都很漂亮,就他很醜,流言如刀子,把他原本該快樂的童年劃得滿目瘡痍。

從那時候起,他變得自卑,變得不愛說話,不敢擡頭,害怕別人議論他的長相。

他畏畏縮縮,每次到了人多的地方,都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生怕別人注意到他,對他指指點點。

本來就“醜”再加上性格孤僻,他變得更加不讨喜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無人欣賞他。

直到司棋的出現。

他像束光一樣耀眼,英俊帥氣,學習好,籃球也打得特別好。

他走到哪裏都是閃光點,是別人追捧的對象。

兩人分到同桌,崔桓宇只敢偷偷看他,還把他扔掉的爛鋼筆撿回了家。

偶爾司棋跟他搭話,他也只是低着腦袋含含糊糊“嗯”兩聲,怕司棋看清他的面容嫌棄他。

可當他在司棋面前露出大耳朵時,對方不僅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嘲諷,還毫不吝啬誇贊道:“挺可愛。”

那是除了家人外,第一次有人誇他可愛。

年少春心易蕩漾,被暗戀的Alpha這麽一誇,崔桓宇飄飄然。

那之後的漫長歲月裏,他不停地提升自己,想離Alpha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們從點頭之交到無話不談,關系卻好像只能止步于此。

崔桓宇每次都會想,假如自己是Omega,如果是Omega……是不是才能更有資格擁有他?

這樣的執念纏了他一年又一年,終于在昨天消除了。

他的Alpha說,易感期并不是只有信息素才能解決問題,他的親吻,他的擁抱,他的臣服,也能讓Alpha度過那難熬的不适期。

說實話,崔桓宇其實也并不喜歡那假性腺體,因為那不是自己的東西,他害怕Alpha會喜歡上不屬于他的一部分,他貪心,自私,妄想占據Alpha所有所有的愛,希望Alpha只愛他,只為他瘋狂,就像那兩日,哪怕他只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Alpha也能立馬重振旗鼓。

和信息素無關,和腺體無關。

只因為他是崔桓宇,只有崔桓宇能引誘到司棋,這就夠了,不是嗎?

“疼不疼啊?”小Alpha的話拉回他的思緒。

“不疼。”崔桓宇露出寬慰的笑。

“騙子。”小Alpha無情拆穿,“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堅強的,你要是疼的話,我就幫你吹吹。”

“啊,那這麽說起來,我還真是,手也疼,脖子也疼,哪哪都疼。”崔桓宇學着他當厚臉皮。

原以為小豹子聽得出來這是玩笑話,可沒想到,他真的脫了鞋,爬上病床,對着崔桓宇還包着紗布的後頸吹了兩下。

肉乎乎的小手輕拍着崔桓宇的腦袋,念叨道:“痛痛飛,痛痛飛。”

崔桓宇“噗嗤”笑出聲:“拿我當小孩兒呢?”

“本來就還小嘛。”司棋嘟哝。

“我都快二十七了……”

“那也是我的小狐貍。”司棋争辯道,“你不管是二十七,三十七,還是九十七,都是我的小狐貍。”

崔桓宇輕輕笑:“那我要活到九十七,等頭發全白了,還聽你叫我小狐貍。”

司棋抱着他的腦袋,說:“沒志氣,你要說,活到一百七才對。”

話落,兩人都不約而同笑起來。

三瓶藥水,要到中午才能輸完。

司棋哄着崔桓宇睡會兒,說自己會在一旁一直守着他。

大抵是因為藥效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在司棋身邊很有安全感,崔桓宇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司棋給男人掖了掖被子,聽說輸液的那只手會很涼,他把尾巴卷了卷,盤成甜甜圈樣式放在床單上,再把崔桓宇的手放在自己尾巴上,這樣就不會涼了。

小豹子盤腿坐在床沿邊,一邊幫崔桓宇暖着手,一邊擺弄着手機。

他在浏覽器裏搜索着:手術後病人吃什麽補身體最快?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是韓城走了進來。

司棋趕緊比了“噓”,示意他崔桓宇在睡覺。

韓城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我是過來看看,有沒有哪裏需要幫忙的。”

司棋擺手:“沒有,我會照顧好他的。”

說到這,司棋又道:“待會兒麻藥過了,會很疼嗎?有沒有緩解疼痛的辦法?然後這幾天需要注意點什麽?”

小孩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韓城驚訝他的成熟。

畢竟這孩子看起來年紀并不大,卻好似懂得許多。

迎着小孩焦急的目光,韓城開口道:“創口不算大,麻藥過了肯定會有點疼,但在成人能忍受的範圍內。最近一周,忌酒,忌辛辣,傷口也最好不要沾水,一周後來拆線,我會看傷口的恢複情況。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司棋輕吐一口氣,那就好。

韓城偏了一下頭,又笑道:“用尾巴在給媽媽暖手呢?”

“嗯。”司棋點頭。

“好吧,看起來沒有需要我的地方,那就不打擾你們了。”韓城聳聳肩,“對了,我們醫院的餐食還不錯,中午你可以去那裏買午餐。”

司棋眨巴了下大眼睛,真誠道:“謝謝。”

這兩次和韓城相處下來,司棋覺得他人還不錯,似乎不是情敵,對崔桓宇也真是朋友之間的關心,既然如此,他也就沒必要對韓城抱有敵意。

男人離開後,司棋轉頭看了看還睡着的愛人。

臉色蒼白,肯定很痛吧。

他記得崔桓宇以前說過,最怕疼了。

可是這麽怕疼的人,卻願意為了他一次又一次做手術。

司棋摸了摸崔桓宇冰冷的臉,低喃:“傻狐貍。”

_

護士小姐來取針時,崔桓宇才悠悠醒過來。

他環顧了下四周,沒看到小豹子的身影,瞬間清醒過來,急急道:“請問,你看見一個小黑豹男孩了嗎?”

小護士溫聲道:“您說您兒子啊?他剛剛按了呼叫鈴,告知我們可以取針了,然後問我餐廳怎麽走,大概是去給您買午餐去了。”

崔桓宇緩慢坐了起來,問:“餐廳離這裏遠嗎?”

“不遠的,先生,您不用擔心,您的兒子特別懂事聰明,不會亂跑的。”

雖然知道小豹子皮下是二十六歲的成年人,但只要一想到豹豹單獨在外面跑,崔桓宇的心就無法放下來。

他摸到手機,給司棋去了個電話。

對方倒是接得很快,道:“崔桓宇,你醒了啊?你想吃什麽啊?我剛剛到餐廳,我覺得他們的菜還不錯。”

崔桓宇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說:“你在餐廳等我,我下來找你。”

“不要,你好好躺着,我很快就回來,病人就要有病人樣子,不要到處亂跑,知不知道?诶,我看到營養餐了,你等我一下。”

崔桓宇穿鞋的動作一滞,此刻他覺得自己無比矯情,低着腦袋嘟哝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開始想你了。”

聽筒那邊沉默了片刻,而後,小豹子快速道:“十分鐘,不,八分鐘,阿姨麻煩幫我快點裝,謝謝。”

“嗯,那我等你。”

電話挂斷,崔桓宇來到大開的窗前透氣,碧藍色的天空下,綠蔭蔥茏,草香被初夏的風送進窗,他還是第一次在醫院聞到除消毒水以外的味道,很清新。

“砰,”身後的門被撞開。

小豹子手裏提着餐盒,氣喘籲籲道:“只用了六分鐘。”

眼前人的眉眼和高中那個少年重合了起來。

少年倨傲擡着下巴,說:“短跑的所有記錄都是我刷新的。”

“是不是很厲害?”

“是不是很厲害?”

記憶裏的少年音和現在的小童音疊合。

他還是他。

不管他幾歲,不管他變成什麽樣,歲月都消磨不了他的驕傲,他依然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崔桓宇笑問:“跑上來的?”

“嗯。”小豹子走到他身邊,“等電梯太久了,你說想我了,那我就要用最快的速度來見你,不知道買的湯灑了沒有,我看看……”

在被重視,他的思念和愛都在被回應。

“哎呀,你也別站着,快去坐。”司棋拉着他的手坐到一旁的雙人沙發上,然後把餐盒一個一個擺放出來,叨叨道:“那個韓醫生說,他們醫院的餐食還不錯,品種是挺豐富的,比外賣好,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最近你要吃清淡點,我給你買的營養套餐,我看挺多人買的,還配了飯後水果……”

小Alpha的臉被鍍上了淺淺淡金色,濃密纖長的睫毛下壓,像極了崔桓宇小時候最喜歡的高級手辦。

“司棋。”他滿腹柔情喊着他的名字。

“嗯?”

“下一次你長大,我們可不可以去山頂看日出?”

司棋偏了偏腦袋:“為什麽要等到下次長大?等你出院了,我們随時可以去呀。”

“不,其實我想……”崔桓宇嗓音淡淡,出口的話卻裹着甜蜜,“想你在太陽升起來那刻,吻我。”

話音剛落,一對大大的狐貍耳朵跳了出來。

他真是讨厭自己在司棋面前藏不住心事的模樣,明明已經裝的得很雲淡風輕了,可顯露的本體特征卻出賣了他蠢蠢欲動的心。

司棋看了他半天,而後仰躺在沙發上,生無可戀道:“好煩,現在就想吻你,為什麽要變成五歲啊……哪怕是十八歲也好啊……”

十八歲,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了!

VIP單間病房應有盡有。

晚上司棋洗完澡,主動睡在了陪護床上。

正在吃蘋果的崔桓宇詫異道:“你不是說不分床嗎?”

司棋卷着被子躺下:“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晚上老想擠着你睡,碰到你傷口怎麽辦?”

倒是有點道理。

“睡吧,晚安。”司棋接連嘆氣。

說是睡了,但崔桓宇能看到小豹子躲在被窩裏玩手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看那個Omega的盲盒直播!

心裏的醋勁兒才剛起,崔桓宇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戀愛APP小情話發來的提示——他的伴侶在一分鐘前更新了一條心情。

崔桓宇好奇點了進去,這是只有他們兩人才能看見的蜜話樂園,所以他和司棋在這裏更新動态,都無所顧忌。

司豹豹:老婆美嬌嬌,小鳥焉唧唧,有心卻無力,只能幹着急。

崔桓宇咬着蘋果偷笑,瞟了一眼陪護床鼓起的小山包,淡定地評論了一句:[橫批:無能為力的豹。]

下一刻,他便聽到小豹子氣急敗壞蹬腿的聲音。

戀愛腦·宇:家人們,誰懂啊,司棋好有才華。

(PS:給小狐貍和小豹子年齡改了一下,之前是24,現在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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