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戲

入戲

時予安是真不敢看成斐了。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他再看成斐,就是讓自己這顆顫抖的心,無遮無攔地坦在成斐面前。

怪羞的。時予安想。

成斐看着時予安又用頂心對着自己,自動就腦補出這小家夥垂着的臉龐。

怕是紅了一片,指腹貼上去,能觸到燙。成斐笑。

手機震動了一下,明平回信了:“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啊……先這麽着。反正主題曲可以放在最後錄制,倒是接下來的戲,到了戲劇沖突轉折點了,你那邊沒問題,小時那邊,你再指點指點。”

成斐拿起手機,按下語音:“老明,你最近需不需要買點靜心口服液?我覺得你心操太碎了,怪累的。”

明平都懶得罵他混蛋了。指定是相信成斐自己很有覺悟的。

成斐也不理,收了手機,笑着看時予安:“時老板,別為老明這話發愁。”

他俯下身看時予安:“你就記得,萬事有我。”

時予安不敢擡頭看他,就點點頭。

成斐輕輕笑着,直起身,道:“行了,我上戲去了。你好好歇着,腳養好了才能往下拍戲不是?”

時予安“嗯”了一聲。

他等成斐轉身出門,忍不住偷偷擡眼瞧他。

姜誼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時予安那個小眼神,懵懵地跟着扭頭往後瞄:“怎麽了小安?你這視線這麽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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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予安咳了一聲:“沒事。我媽還在這邊嗎?”

“時總交代了幾句就走了,她說這兩天她在國外有個秀場得去看看。”姜誼感慨,“時總真得好美啊!是那種凍齡女神的感覺!怪不得小安你也長得這麽好看。”

時予安沖他笑,點頭點得很驕傲:“我也覺得我媽好看。”

他以前沒有機會感受的母愛,從時意這裏,一點一點體會着。時予安很知足的。

姜誼推着他回了飯店,吃過午飯,時予安讓他去休息,自己在房間裏讀劇本。

《契闊》拍到現在,其實劇情才剛剛拍了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都清和付疏狂這種甜美愛情,只不過是十分之一。

他們的感情在這短短的時光裏,至最濃,濃到甚至沒有機會轉淡。

可命運早早寫好了章程,冷漠地推着他們,一點一點走向既定結局。

付疏狂要過生辰了。

這是都清和他一起過的第一個生辰,對于都清來說,是最好的日子。

他費盡心思,給付疏狂準備禮物。想了許多種,卻都覺得不夠。

都清甚至想,連把自己送給他都不夠。因為自己早就是他的了。

那個時候,他連煩惱都是這種甜蜜的。

時予安仔細讀着這段劇情。

在劇本上,這只是個過場劇情,甚至沒有臺詞,也不會有幾個鏡頭。

可時予安偏喜歡反反複複的看。

他從都清那裏,看見他自己的模樣。

成斐的生日在三月末,是春光漸漸明媚起來的好日子裏。

那一天,時予安還躺在病床上。

他透過窗,看見外面那一稍枯枝,不知什麽時候,就冒了新芽。

他看着生命最初的嫩綠,蒼白着一張臉,卻是笑。

那個時候,時予安甚至以為,自己活不到自己生日的那一天。

但還能給成斐過一個生日,就是他生命裏最開心的事情了。

時予安捏着劇本,眼睫毛顫抖。

《契闊》後面的劇情,他當然知道。臺詞已經背熟,該怎麽表演也早早有過預想。

可每次去體會都清的心情時,他都覺得又開心又悲涼。

隔了一天,時予安又去了醫院,經醫生确認過腳踝完全康複後,重新回到片場。

回來的第一場戲,就是付疏狂生辰那場戲。

讓時予安反反複複去讀的那段劇情,很順利就拍完了。

演到付疏狂生辰當天,才是最正經的戲份。

時予安研究過都清的心理。

歡喜了這麽多天,到了這正經日子,他怕是反而平靜了下來。

那種喜悅,已經沁進都清的生命裏,成為了他習慣的烙印。

他便是以這樣一種“長長久久”的簡單想法,迎來了人生最重要的轉折。

付疏狂是最矚目的少年将軍,他的生辰,自然有許多人來為他拜賀。

付謀也特意為愛子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借此機會拉攏各方勢力。

都清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并沒有在前廳應酬。

他只遠遠地找了找付疏狂,發現付疏狂也不在。

都清便一路往後院尋,想要找付疏狂,把自己準備了許久的生辰賀禮送給他。

可他卻在半路被絆住了。

攔住他的是他的哥哥,都淮。

扮演都淮的是個青年話劇演員,在表演技巧上功底很硬,但他的形象卻是偏硬朗的,和都淮那種唯唯諾諾的軟弱模樣,相去甚遠。

最開始時予安和這個演員對戲,還總有點出戲。

今天他這妝化的着實是好,配合上他精準的情緒渲染,倒是讓時予安十分真實地吓了一跳。

他看着面前頗有幾分憔悴癫狂的人,下意識扶住人家肩膀,顫聲說臺詞:“哥……?哥!你怎麽……成這樣了?”

都淮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從地獄裏擡起頭,望過來的一樣。

他呆滞地說着:“快走……快走……”

“走?”時予安也徹底沉浸在角色中了,“要去哪?為什麽要走?”

都淮的眼神閃過一絲清明,跟着透着濃濃的悲哀。

他擡起手,沉重地握住都清的肩膀:“弟弟,哥哥已經走不了了。哥哥……只能任人擺布,做個生不如死的傀儡罷了。”

時予安眼睛瞬間睜大。

他扮演的都清,雖然曾經感受過付謀的老奸巨猾,但在與付疏狂的甜蜜之中,又并不常與付謀見面,他的這種感覺,早就淡化。

今時今日,看着這樣的哥哥,都清猛然意識到,在自己安逸快樂地享受着這段時光時,本性懦弱的都淮,卻被迫承受着怎樣的壓力。

都清是真的心疼了。

他用力扶住哥哥,小聲顫抖着說:“哥……哥你別這樣說!總會、總會有別的機會……”

都淮看着他,蒼涼地竟笑了笑。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死命攥着自己弟弟的肩,咬着牙,低聲道:“阿清,哥哥已經沒有去處了。這一生便這樣罷了……你不行!你快走!萬一将來我有個……有個意外,你若留在這裏,非得走上我的老路!”

都清愣住了。

他怔怔看着都淮,咬唇,喃喃道:“可哥哥,我、我能去哪?”

這臺詞,時予安輕輕說出來,呓語似的。

這話就像是他的寫照。

沒有別的地方去的,他和都清都是。

而且……

“而且哥哥,我、我不想……”時予安低下頭。

是啊,都清不想離開付疏狂,時予安懂他的。

都淮卻是不懂。或者說,都淮因為自己的經歷,早就比都清更加明白了一切。

他激動地抓着都清的肩,用力搖:“阿清,這世間大好山河,你不想去看看嗎?你不想去看冬來南方薄雪,秋至塞北霜葉嗎?阿清,你不該困在這裏!如果,如果這裏有什麽人讓你放不下……你要明白,你惦記的那個人,一定更期望你好的!”

都清定定看都淮。

都淮的眼神那麽堅決,那麽有說服力。

都清想,他是對的。

他點了點頭:“哥……我明白了,哥,我會去試試……”

都淮掙紮出一個笑:“阿清,你要好好的……”

他的手忽然脫力了,虛浮地拍了拍都清的雙臂:“替哥哥,去看看那山河吧。”

都清咬唇,沖都淮俯身長揖,匆忙奔向後院。

他要去找付疏狂,要去問他: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這人世間嗎?在哪都好,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時予安小跑着,鏡頭跟着他,餘光裏可以看見片場裏許多工作人員,望向這邊。

成斐等在花園走廊的另一側,和配角們一起,準備接戲。

時予安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不太想跑向成斐。

大概是因為自己真的入了戲,知道這個時候,都清的心裏,懷揣着多少期待。

他想了一切,從未想過一件事——離開付疏狂。

時予安咬着唇。

他腳步停了下來。

那邊成斐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縱情恣意的腔調,說着劇本上的臺詞:“我最近是不是太縱容你們了?瞧瞧你們都給我送來些什麽東西啊?”

配角是成斐的部将,一個個笑着打趣他:

“付将軍已經得到這天下了,還能少什麽?我們可是想不出來還能送些什麽了。”

成斐唾了一聲,嚴肅道:“別胡說,眼看這繼位大典便要到了……”

頓了頓,他聲音低沉了許多:“還有這天下,還沒有徹底平定。你們說得倒也不錯,我已經有了許多,所以我平生的願望,便只剩下這山河。”

時予安的心不由得緊了起來。此時他便是都清。

他聽着成斐一字一字道:“我只想盡我之能,護這河山一世安寧。”

時予安的心忽然墜了下去。

有點難過,但又很踏實。

難過的是,戲裏,付疏狂的生日願望,是要這河山太平,與都清無關。

踏實的是,都清忽然把心口上那種忐忑的期待,給放下了。

他心裏只想:既然付疏狂想要護這江山,那他,就幫他護這江山。

時予安想着,正好到了劇情推動的時候。

他緩緩踏出了那一步。

成斐聞聲,悠然轉頭。

他看着時予安,笑:“阿清?你來了?”

聲音裏很是歡喜。

時予安仰頭,沖他笑:“剛剛在前廳沒找到你……”

他說着,把手裏攥着的東西,遞到成斐手裏:“疏狂,祝你生日快樂。我……我只希望你所有的願想,都将實現。”

“卡!”明平喊了停。

他走過來,沖時予安點頭:“小時演的特別好。”

時予安連忙低頭感謝誇獎。

明平一挑頭,卻對成斐道:“倒是成斐,你演的不是不好,但就是給我感覺……差點東西。”

時予安瞬間驚了,扭頭看成斐。

成斐……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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