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弘晝沒有誇大其詞,他可以拒絕雍正,但是拒絕的動力呢?
邬安安油鹽不進,對他的所有關懷與真心,都當作一場笑話,她根本沒有心。
他想不明白,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究竟有什麽意思。
實在是意興闌珊,弘晝靠在那裏,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邬安安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其實氣得快爆炸了。
什麽玩意兒!
他愛納誰納誰,還送禮,送你一大花圈,送你一把破傘,終生不舉。
都還沒有登上她的船呢,就已經望着岸上的車了。
就擱他這樣子的,若不是有阿哥的身份加持,哪怕去撿糞,糞都會嫌棄他臭!
兩人互不理睬,馬車到了玉香樓停下,邬安安就算再貪財,這點小便宜她今天說什麽都占不下去,等到後面馬車上的綠翹下來,對她說道:“去雇輛馬車來。”
稀罕!
摸了下荷包,裏面鼓鼓囊囊,她有的是銀子,等下就去大車行買馬車。
以後再也不坐他的臭車,不然連下車揚長而去的潇灑動作都做不出來。
弘晝斜了眼只管着聽話離開的綠翹,沉聲道:“站住!”
綠翹頭也沒回,弘晝氣得快冒煙兒,幸好小算盤這時機靈,追上前攔住了綠翹。見小算盤點頭哈腰跟她說話,弘晝看得他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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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主子嚣張,連下人都跟着尾巴翹上了天。
邬安安躲在陰涼處,拿着手扇風,看都不看弘晝。
弘晝被太陽曬得快着火,加上肚子餓,他冷眼斥退迎上前的夥計,走到邬安安面前,克制住情緒說道:“你要做什麽?”
邬安安繼續無視他。
弘晝再次深吸氣,放緩了些聲音,說道:“我們先去用飯,外面熱得很。”
這次邬安安可沒那麽容易算了,她看向綠翹與小算盤,綠翹試圖往前走,小算盤跟螞蚱般左右跳着阻攔。
邬安安揚聲道:“恁死他!”
話音一落,綠翹都不帶遲疑的,猛地上前揪住小算盤的衣襟,像狂風卷小樹苗那樣,猛烈搖晃。
趁着小算盤眼冒金星之際,用力一甩,小算盤啪叽一下撲倒在地。
綠翹頭也不回走了,邬安安見問題解決,繼續拿着手扇風。
弘晝臉冷若冰霜,步步逼近,咬牙說道:“你究竟想如何?”
邬安安終于拿正眼看着他,淡淡地說道:“你走開,我不吃飯,更不想與你呆在一起。如果你要阻攔,就兩個結果,要不兩敗俱傷,要不我死。”
弘晝愣了下,不可思議看着她,苦笑着說道:“竟然到了這般地步麽?好,我就不勉強你了。”
邬安安看不下去他一幅受傷的模樣,直接走開了。
傷個屁,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如意之事何止八九,他就一件沒稱心而已。
而她,以後的整個人生,都要與他捆綁在一起。他的真誠有數,她的真心有數,要省着花,輸了就一敗塗地。
失敗後再爬起來變堅強,那就是鳳凰涅槃,打碎血肉之軀重組。她要是有那個力氣,不如直接去造反。
綠翹賃了馬車來,邬安安上了車,馬車很快離開。
弘晝目睹着馬車在眼前越行越遠,站在大太陽下,他卻覺着渾身冰冷。
小算盤瑟縮在一邊,遲疑了半晌,終于硬着頭皮上前勸道:“爺,上車去吧,仔細着中了暑。”
弘晝定定站着不動,片刻之後,終于挪動着沉重的雙腿上了車,沉聲吩咐道:“去白塔寺。”
小算盤吭哧着說道:“爺,拜佛沒用,臨時抱佛腳,菩薩會生氣的。先前我聽到姑娘說要去大車行,爺當跟着去。”
弘晝看了眼小算盤,氣生到一半,卻沒力氣再提上去,嘴裏苦澀蔓延,低低說道:“随她去。”
小算盤暗自嘆息一聲,試探着說道:“爺,我猜姑娘的意思,去大車行是要買馬車。”
弘晝斜着小算盤,沒有作聲。
小算盤眨巴着小眼睛,憂心忡忡說道:“爺,大車行那是什麽地兒?裏面來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漢子,保不齊有那不安好心的,姑娘雖然聰明,可遇到那不長眼的,這虧可吃定了。”
弘晝換了個姿勢坐着,神情若有所思。
小算盤吸了下鼻子,繼續說道:“爺,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弘晝冷眼看過去,“你若知道不當說,這句話就不會說出來。少給老子打啞謎故弄玄虛,再廢話,信不信把你牙都一顆顆拔掉?”
小算盤一縮脖子,暗自腹诽就知道欺負他,有本事去在邬安安面前擡起頭來啊!
以前小算盤最怕的人當然是弘晝,現今在他心中,第一厲害的當屬邬安安,第二是綠翹。
兩人都已經打他第二次了,曾經最厲害的主子弘晝,一次都不敢替他出頭,他已經悄咪咪重新認了老大。
邬安安當仁不讓在小算盤心裏排位第一,為了給老大遞投名狀,同時讓心中的老三能消停些,小算盤自小在宮裏學到一身本事,就不藏着掖着了,全部拿出來傳授給了弘晝。
“爺,您得去護着姑娘。”小算盤語重心長勸解。
弘晝皺起了眉頭,邬安安拿他當蒼蠅看,就差沒一巴掌呼開,他去了只能自讨沒趣。
小算盤鬥膽說道:“爺,其實吧,這件事吶,您做得不厚道。”
弘晝眼神淩厲,嗖嗖朝小算盤放冷刀:“你個狗東西,瞎了狗眼在玉樓面前停車,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別以為你胡說八道,就能逃脫懲罰。”
小算盤委屈得很,玉樓的那小倌直接扭着腰身沖上來,他一時看呆了,就不由自主停了車。
這可不能怪他,只能怪那小倌太勾人。
小算盤不敢争辯,繼續苦口婆心進谏:“爺,小的沒有打诳語,姑娘氣得要去大車行,您得占上十成責任。”
趕在弘晝揍人之前,小算盤一鼓作氣噼裏啪啦說了下去:“姑娘沒馬車爺當然要送幾輛上門去供姑娘挑選姑娘喜歡什麽爺要趕在姑娘開口前送絕對不能讓姑娘開口先急姑娘所急.....”
小算盤快被一口氣憋死,實在撐不住後停了下來,偷瞄着弘晝的臉色,他并沒有發火,只嘲諷地說道:“呵,送幾輛馬車去供她挑選,你還少提了車夫,送馬車怎麽能不送車夫呢?”
喘過了一口氣,小算盤擦拭着額頭滴下來的汗水,實在是對弘晝無語。
他平時的聰明神武,用在女人身上,就跟那二傻子似的。
“爺,送馬的草料可以,送車夫卻不可以。”小算盤無力得很,還是要解釋清楚:“車夫就等于去監看着姑娘,姑娘又得跟爺生氣。”
弘晝惱怒地道:“難道我怕她不成!”
小算盤悄然翻了個白眼,死得透透的鴨子,嘴還硬得很,怕不怕他自己難道不清楚,須得多說不成?
站在大太陽底下烤着,小算盤覺得自己快出油了,幹脆快刀斬亂麻,說道:“爺,姑娘的馬車已經走遠了,若是再不去追,出事了怎麽辦?”
弘晝心沒來由一緊,沉聲道:“那你還不趕快些!”
小算盤松了口氣,趕緊轉身跑去趕車,駕着馬車朝附近的大車行趕去。
誰知在大車行裏沒見着邬安安,小算盤下車去問過夥計,說是沒見過姑娘來買馬車。
弘晝神情隐隐焦急起來,略微思索之後,說道:“去別家,在附近一家家找過去。”
大車行差不多都開在一起,小算盤找遍了所有的鋪子,都沒見到邬安安。
每經過一家,弘晝的心就越往下沉,到了最後,他的心徹底沉入海底。
他根本不敢去想邬安安會出事的可能,一想他就會瘋掉。
小算盤快被曬成了根大油條,抹着臉上的油汗,虧他尚能冷靜思考,仔細琢磨之後,嗫嚅着說道:“爺,姑娘會不會回家了?”
弘晝找了邬安安大半天,連水都沒喝過一口,喉嚨已經火燒火燎,啞聲嘶吼道:“那還不快去瞧瞧!”
小算盤溜到車上,暗自叫了聲好險!
弘晝是關心則亂,現在所有心思都在邬安安身上,來不及跟他算賬。
老天保佑,邬安安能平安在家,順便賞個好臉給弘晝,不然他死定了。
邬安安上了馬車後不久就冷靜了下來,大中午的,她還沒有吃飯呢。再說生弘晝的氣,她幹嘛跟自己的錢袋與胃過不去啊?
五十圖進京肯定要帶馬車,就擱她家那小破地方,養馬都嫌多餘,老驢拉拉車得了。
于是邬安安回了家,到了胡同口,與綠翹尋了家賣涼面冰水的鋪子,痛快吃了幾大碗,滿足地回了家洗漱睡覺。
睡得正香時,綠翹把她叫醒了:“姑娘,五阿哥來了?”
邬安安一時沒回過神:“誰?”
綠翹說:“屎殼郎。”
屎殼郎是邬安安送給弘晝的愛稱,她頓時醒了,伸了個懶腰問道:“他來做什麽?”
綠翹神色複雜,說道:“你去瞧瞧吧,我覺着好似來讨飯的。”
哈?
邬安安立馬來了精神,胡亂抹了把臉,然後飛快跑去堂屋裏看熱鬧。
董氏正在急着招呼人打水進屋,見到邬安安過來,難得黑下臉,拉着她低聲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兒,等下再收拾你。”
邬安安乖巧地應了,眼珠子卻不由自主朝屋內瞄去。
哎喲!
邬安安的眼珠子都快飛出了眼眶。
弘晝衣服皺皺巴巴濕噠噠不說,嘴唇起皮開裂,眼珠通紅,臉色白得不正常,跟那霜打蔫了的小白菜一樣。
只那眼神,像是熱油裏面倒了一瓢水,又像是夏季暴雨來臨時,烏雲翻滾的天空。
他就那麽站在那裏,直直盯着邬安安,然後朝她猛地奔了過來。
邬安安驚呼出聲:“娘呀,要殺人了!”腳底抹油就要溜。
弘晝如猛虎出山撲向邬安安,把她死死禁锢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