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邬安安給了五十圖一些熏香,他鬼鬼祟祟拿着走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後,邬安安看到五十圖穿得嶄嶄新,頭發胡子理得整整齊齊,紅光滿面。要是不認識的,還以為他有大喜呢。

牛牛手上拿着饽饽在啃,蹬蹬蹬跑過來傳小道消息:“姑姑姑姑,瑪法好香啊,阿瑪說瑪法跟大姑娘一樣用香,真是羞羞。瑪法還把旱煙袋扔了,說是以後都不抽啦。”

邬安安哎喲一聲,揉了揉牛牛的胖臉蛋,朝外努了努嘴:“孩兒,再去探!瑪法還做什麽了?”

“探什麽探,還有你這個小碎嘴子,可別亂說。”董氏沒好氣揪住了牛牛,喚來戴佳氏把他領走了。

邬安安想笑,朝董氏擠擠眼,說道:“阿瑪昨晚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神神秘秘的問我要熏香,原來他是想要變成香男人啊。不過額涅,要是阿瑪能把煙袋戒掉,也是一樁好事。”

董氏淡淡說道:“那是他的事情,我可不管。囡囡你快梳洗一下,吃過飯之後就要開始來客,要給你梳妝打扮了。”

邬安安想到接下來的一天,頓時沒了看五十圖笑話的心情。吃完飯之後,被按在桶裏又是洗又是刷,最後在身上塗上一層香脂,換上全新的裏衣。

洗得香噴噴之後就是絞面,婦人拿着細線,好像是在彈棉花一樣,飛快在邬安安臉上彈啊彈。

邬安安能忍痛,絞面的痛度對她來說好比是蚊子叮了一下,她全程都沒吭聲。

絞完面之後,看到西洋鏡裏紅得跟廊柱一樣的臉,她才想大哭一場。

做完這一套程序,已到了中午時辰,小院裏熱鬧盈天。

邬安安咽回了眼淚,因為客人都到了,一堆認識不認識的婦人姑娘陸續進來參觀,道賀。

幸好她不用笑,新娘子只管垂頭裝羞澀。裝羞澀也是一門硬功夫,光是低頭的不勝嬌羞,就很考驗頸椎問題。

中午用了幾口飯菜,迎親的前鋒人員全福太太來了,給邬安安梳頭裝扮。

Advertisement

全福太太口裏不斷唱着吉祥話,每一步都莊嚴中透着喜悅,像是在舉行盛大的儀式。

邬安安如同木頭般坐着,配合着這場儀式順利結束。她換上了嫁衣,嫁衣外面則是一件據說由許多有福人穿過的夾衫。

最後一道程序,是四角挂着吉祥紋的喜帕蓋在了頭頂,邬安安眼前一暗一紅,周圍的喧嚣熱鬧被隔離在了外。

她覺着很神奇,這麽張小小的帕子,讓她此刻擁有了一座孤島,她則是島上的王,一切都圍着她轉。

在女人的一生中,總有一天是主角。

邬安安心木木的,不過很快她就深吸了口氣,這個想法不對。

她每天都要做王,不管她的這座島,将會面臨狂風暴雨,還是惠風和暢。

夜色漸漸降臨,到了淩晨時分,迎親的隊伍到了,邬安安在喜娘的高聲提醒下,拜別父母雙親。

在跪下去的剎那,聽到董氏壓抑着哭意的聲音,邬安安心像是被針刺了下,變成了鈍鈍的疼,淚水順着臉頰滾下,掉進了喜服裏。

磕頭之後,吳泰背着邬安安走向喜轎,她從不知道,一直被她欺負的二哥,後背如此寬闊。

吳泰說,妹妹你放心,我會走得穩穩當當的。

周圍是熱鬧喧嘩,喜氣盈天,邬安安在喜帕下啪嗒啪嗒掉淚。

到了喜轎邊,她聽到了弘晝的聲音,他的音調比以前尖銳了許多,帶着絲沙啞,聲音中掩飾不住的濃濃喜悅,直往邬安安耳朵裏鑽。

邬安安收回淚,好氣啊,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今夜不宜動手揍人,邬安安忍了。

綠翹與喜娘攙扶着邬安安上了轎,喜轎在噼裏啪啦的炮竹聲中,晃晃悠悠起了轎。

邬安安坐在轎子裏,總算能透一口氣,掀起喜帕一角,透過轎簾往外看去,外面的燈籠與火把,在暗黑的京城蜿蜒前行。

邬安安此時想明白了,為何要在烏漆嘛黑的黑夜裏成親。

應該是怕新娘反悔逃跑吧,夜裏看不清不好跑路。

迎親的隊伍走了近半個時辰,在吉時整,在大門前停了下來。

四周依舊熱鬧,比起在邬安安家的不同,這邊的熱鬧特別些,比如笑與鬧,都像是有人帶領,顯得很有規律,處處透露着皇家威儀。

下轎的繁瑣儀式之後,邬安安終于來到了新房,盤腿坐在了拔步床上。

弘晝與她并排坐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邬安安沒有做聲。

弘晝又戳,壓低聲音問道:“你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

邬安安不是不想說話,下轎子的時候,不知誰遞了個蘋果讓她咬,她咬得大口了些,一直沒找到嚼的機會。現在嘴裏還塞着一大塊蘋果,嘴都快撐麻了。

趁着床帳裏昏暗,邬安安飛快将蘋果吐到了手上,想藏在被褥裏,想到晚上還要睡,手在空中打了個轉,往弘晝身上一塞。

弘晝的手快得很,從衣袖下伸出來,悄然握住了邬安安的手。他的手心帶着冷汗,邬安安很是嫌棄,手往回抽,順勢在他身上一抹。

弘晝微微晃了下,很快一本正經坐好,去摸邬安安塞給他的東西。待看清是蘋果,擡起衣袖擋住,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一半給她:“你吃。”

邬安安嫌棄得直撇嘴,弘晝臉頰微動,不動聲色嚼碎吞了下去,然後将手上的一并吃了。

“我很緊張。”弘晝吃完蘋果,呼出口氣,輕聲說道。

邬安安白了他一眼,昏暗的床帳內,弘晝好似看見了,輕笑出聲:“我們好久沒見過面,猶如與君初相識。邬安安,我是弘晝。”

還拽起了詩詞玩情趣!邬安安暗自切了聲,說道:“少廢話,我要留點兒力氣。”

弘晝笑,“又沒有洞房花燭夜,留着力氣沒處使啊。”

嘿!邬安安咬牙,瞧他這張嘴,這麽大好的日子,都不肯歇着。

喜娘在外提醒,弘晝坐帳結束,夫妻喝交杯酒,揭蓋頭。

邬安安正好口渴,酒能提神壯膽,她将葫蘆裏的酒一口喝光了。說是喝光,其實只有一小口,忒沒勁。

喝完酒之後揭蓋頭,弘晝好似看到新娘變成了黑山老妖的表情,究竟是幾個意思?

邬安安發誓,她至少十年都不會原諒他。

揭完蓋頭,儀式結束了,弘晝離開了新房,邬安安終于能休息一會。

照着規矩新娘不能随意走動,邬安安還是起身去了淨房。能一整天不吃喝,不拉可控制不住。

淨房裏擺着西洋鏡,望着鏡子裏自己的臉,邬安安幾乎沒暈過去,她現在去演小醜都不用化妝。

實在是太辣眼睛,邬安安看不下去了,對綠翹說道:“你讓人去打些水來,我要洗一洗,這張臉實在是太吓人了。”

綠翹茫然,“啊,沒有啊,奴婢覺得很好看。”

得,如果被綠翹認為好看,那是真正醜到了可怖的地步。

邬安安懶得理會綠翹,讓她去打了水進來,幸好現在的妝不防水,她用溫水洗幹淨了臉。再次看向鏡子眨眼,裏面的素顏大美女跟着眨眼,邬安安滿意至極。

綠翹左右打量着邬安安,問道:“姑娘,要不要塗點粉?這裏紅一點好看。”她指了指自己的顴骨,“紅彤彤的,可喜氣了。”

邬安安白了綠翹一眼,很是嫌棄她的審美。再說十五歲的年紀,水靈得跟那清晨帶着露珠的尖尖荷花苞,脂粉只能污了顏色。

綠翹收到邬安安的白眼,不再做聲了,走出屋子,陪着她一起在新房幹坐着。

屋子裏伺候的人不多,弘晝千挑萬選之後,選來的都是旗裏最窮困,以及生活不便的婦人姑娘,曾讓小算盤來給邬安安彙報過。

其中邬安安身邊管事的高嬷嬷,人寬厚能幹,因為小時候腿摔斷了,大夫沒有接好,走路有點跛。嫁人後幾年沒能生孩子,被夫家嫌棄休回了家,娘家兄嫂不待見,她靠着漿洗做苦力賺得一口飯吃。

其他進來伺候的,全都有一本辛酸血淚史,弘晝當時大為震撼。

邬安安認為他是大驚小怪,世上苦難的人多了去,不說其他,圓明園紫禁城還少了?随便拉一個太監出來問,他們為何要淨身進宮,真為當以能服務覺羅氏為榮啊?

高嬷嬷勤快,人老實忠厚,今年只有三十歲出頭,頭發就已經花白了。她沉默地肅立在一旁,初次見到邬安安,還有點拘束,連頭不敢擡。

邬安安見高嬷嬷緊繃着,比自己還累,便溫和地讓她們退了下去,只留着綠翹陪着她。

喜床上有棗子花生桂圓等幹果,棗子沒洗不好吃,邬安安把花生與桂圓都選出來,與綠翹分着吃了,靠在床沿邊睡了醒,醒了睡。

熬過了最漫長的一天,終于熬到了夜裏,外面的喜酒結束。

弘晝渾身酒意走了進屋,斥退跟着進來伺候的人,綠翹站在邬安安旁邊沒有動。

他一眼斜過去,邬安安見了,呼出口氣,說道:“綠翹,我要去洗漱,你去打水吧。”

弘晝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到底沒敢說出來,忙對綠翹說道:“先別,你去讓人拿些飯菜來,你家福晉還沒有吃飯呢。”

邬安安聽到你家福晉,暗自翻了個白眼,她今天難得不大餓,說道:“我不吃了,綠翹,去打水。”

綠翹立刻出去打水了,弘晝暗自罵了句,算了,他反正惹不起,洗就洗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假春宵的話,打個折扣,也能值五百金。

邬安安看似淡定,其實挺緊張,腦子亂成一團,幾乎能聽到耳鼓膜的跳動。

在陌生的房間,與血氣方剛,合法的男人呆在一起,誰知會發生什麽事。

洗漱完出去,弘晝還沒有出來,新床已經收拾好,喜燭搖晃,屋子裏安寧靜谧。

邬安安坐在床沿,手指摳着被褥,用力地吸氣呼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陣腳步聲之後,弘晝走了出來,邬安安本能地看過去,旋即整個人呆住。

弘晝穿着上衫下褲的深青細棉裏衣,唇紅齒白,好一個俊俏的玉面郎君。

只是,他的衣衫下擺塞進褲腰裏,褲腰高高提起,幾乎快提到了腰間。

邬安安的緊張頓消,哈哈笑倒在了床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