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正文完
正文完
回門時,弘晝準備的大包小包,塞了滿滿的一車。到了家,五十圖與吳泰,牛牛丫丫等在門外,董氏領着戴佳氏等在門裏,全家人整齊出動,舉家相迎。
牛牛與丫丫兩人見到邬安安,立刻沖上來,各自抱着她的一條腿,姑姑姑姑喊着。邬安安哎哎連聲笑着答應了,一手牽着一個往門裏走。
弘晝看着前面的熱鬧,趕緊攔住了上前請安的五十圖與吳泰:“岳父,二哥,你們可別多禮,真是折煞我了。”
五十圖順勢站起了身,與吳泰一起,笑着招呼着弘晝進屋。
董氏眼見着小算盤指揮随從,一趟趟捧着包袱進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邬安安轉過頭,湊在董氏耳邊低聲說道:“額涅,不是我往娘家搬東西啊,這是他自己準備的。”
董氏稍微松了口氣,斜了邬安安一眼,上下仔仔細細打量着她,連根頭發絲都不放過,生怕她過得不好了。
戴佳氏見狀,忙拉住牛牛與丫丫:“額涅妹妹留着說話,我帶兩個小的去看着裏的飯菜。”
邬安安笑着道了聲辛苦,戴佳氏客氣了一句,帶着牛牛與丫丫走了出去。
董氏理着邬安安耳旁垂落的發絲,說道:“這幾天過得可還習慣?”
邬安安将嫁人的這幾天,認親的種種事情,大致說了一些,“肯定比不上在額涅身邊過得舒服,最大的好處,不過是沒有人管着。府裏只有我們兩個主子,強在一個自在,額涅您盡管放心。”
董氏眉頭更舒展了些:“我想着也是,不過這嫁人了可不一樣,你婆婆雖不在身邊,總歸在那裏,不能太過随意了。省得她在宮裏知道後,把你叫去數落一番。”
邬安安說知道,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問道:“額涅,我先前見到阿瑪嘴上好像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根,還有他的臉色好似不大好,可是出了什麽事?”
董氏嗤笑一聲,沒好氣說道:“他在戒煙袋,不是打呵欠,就是提不起精神,說是人心慌得很,嘴裏塞個東西好過些,我懶得理會他。”
想起成親前五十圖說的話,邬安安告訴了董氏,“阿瑪打算辭官,與你一起留在京城,額涅,他可有與您說過?”
Advertisement
“說了,怎麽沒說。”董氏提起這件事,就一肚皮煩惱,“你說好好的,他偏生要跟了來。我還想清清靜靜過日子呢,有他在的話,我哪來的安生。好說歹說,你阿瑪答應了,且先回杭州去,總得先把你大哥安頓好,等理順之後,再辭官告老回京。”
邬安安心想這樣的安排也好,畢竟還有姨娘在,不能随便扔給大哥了事,總得把她以後的生活考慮周全。
董氏說道:“你阿瑪領着你二哥去官學問過,先生考教了你二哥之後,他與牛牛明年一起進學堂讀書,過兩年考個筆試帖,也算有個正經差使養家糊口。你阿瑪去牙行打聽過,打算在京城買一套大些的宅子,旗人不能在明面上做生意,如今你是五阿哥福晉,這生意就更不能做了,省得有人盯着參奏一本。只能去京郊買些地,等着收租。這樣倒省心,家裏人沒人會做生意,收租也是門好營生。”
邬安安還想着海船的事情,現在雍正活着無事,等到弘歷上臺的話,以後就難說了。海船的投入太大,要是被弘歷一下弄走,那就虧大了。
這件事得先看看風向,邬安安便壓着沒提,只豪爽地說道:“額涅,宅子我替你出銀子買了。”
“哪用得着你,既然你阿瑪大話都放了出來,就讓他去買。”董氏臉上堆滿了笑,“他那點私房錢,主動掏了出來。我知道他還留着了些,只不希得計較罷了,他還有一門親呢,大女兒小妾那裏,肯定要給一些。”
以前五十圖待邬安安與姐姐,還算是公平公正。給邬安安的嫁妝出得多了,五十圖肯定要想法補貼姐姐一些。
五十圖的銀子想要給誰就給誰,邬安安再喜歡銀子,卻不至于去搶去争。
每個人都是好人,包括姨娘姐姐,她們都沒有錯。站在五十圖的角度,他也沒有錯,待每個人都有情有義。
正因為是這樣,反倒才最為悲哀,一個拳頭砸下去,連着力點都找不到。
邬安安知道根源在五十圖納了妾,已經過去的事情,再也沒有回頭路。哪怕盡力彌補,裂痕已經存在,從此回不到原樣。
與董氏說了一會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熱熱鬧鬧吃了午飯,五十圖這次沒有勸弘晝吃酒,只随便吃了幾杯。飯後坐了一陣,按着規矩啓程回府。
邬安安倒沒什麽舍不得,主要是太近了,沒人管着,她随時可以回來。
上了馬車,弘晝靠了過來,說道:“我喝醉了。”
邬安安偏頭,伸手去推他:“少裝。”
弘晝用了力氣,邬安安推不動,他賴在她的肩膀上,咕哝道:“邬安安,你都不心疼我,今天喝的可是燒刀子。你阿瑪都跟我說了。”
就是天下刀子,邬安安都不相信弘晝喝醉了。聽到弘晝沒頭沒腦的話,邬安安頓時警覺地問道:“我阿瑪給你說什麽了?”
弘晝直起身,盯着邬安安說道:“你阿瑪說了你與你額涅在一起時,說的那些話。”
邬安安腦子一轉,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這些呀,我還當什麽事呢。”
“難道你還有大事瞞着我?甚至你阿瑪都不知道?”弘晝立刻問道。
“沒有,你想哪兒去了。”邬安安白了他一眼。
弘晝哼了一聲,悻悻打量着邬安安,片刻後說道:“你說的那些話,我當時就在琢磨,怪不得你不相信我呢,原來在你心裏,男人都是那種德行。”
邬安安擡了擡眉,沒有做聲。
弘晝馬上說道:“那樣德性的男人有,但是邬安安,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樣啊。”
邬安安想了想,仔細說了五十圖與董氏的事情,“在你看來,肯定是額涅大題小做了對不對?”
弘晝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倒不是,你阿瑪有你阿瑪的錯,但是你額涅......”
邬安安瞪圓了眼睛,弘晝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啊,你額涅灑脫是灑脫,就是太苦着了自己。如果她的性情與你一樣.....”
弘晝心裏一緊,小心翼翼問道:“邬安安,換作是你,你會怎麽做?”
在邬安安的想法裏,她其實一直挺想做個有權有勢的寡婦,唱小寡婦上墳才應景嘛。
不過這些話,邬安安肯定不能對弘晝說,至親至疏夫妻,她随口說道:“我肯定與額涅那樣,能有什麽辦法呢?”
弘晝憑着直覺,絕對不相信邬安安的話,不過他不敢質疑。
等回到府裏洗漱之後,邬安安要睡覺,弘晝硬要拉着她一起出去賞花:“一睡又得到傍晚,晚上再睡。”
邬安安想想也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得晚,第二天起得更晚,主要是耽誤了吃早飯。
一日三餐乃是人生大事,少了一餐,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快樂至少要打三成的折扣。
外面的天氣不算太熱,不時有風吹過,帶來花草樹木的清香。
邬安安似乎聞到了陣陣水的氣味,擡頭往前一看,大片的荷葉映入了眼簾。
城外的莊子裏有湖,京城靠近紫禁城,寸土寸金的府裏也有湖。
邬安安有種自己是人生贏家的感覺,走路都不由得擡頭挺胸,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弘晝背着手,他想牽邬安安手,邬安安嫌熱起汗,無情拒絕了他。
邊走着,弘晝邊側頭看向邬安安。
她的眉眼,比初見時有了些不同,原來尚帶着些稚氣,自從她生過一場病瘦了些之後,五官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邬安安長得像董氏,五官有種江南姑娘的溫婉靈秀,氣質身形卻像五十圖,高挑中帶着些豪邁。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明是彎月眼,顧盼間,卻帶着一種梁山好漢的氣質。
有時候邬安安一眼看過來,弘晝會無端覺着,他被土匪看上了,馬上要被搶去做壓寨夫人。
邬安安自稱是仙女兒,弘晝認為她好看歸好看,卻與仙沾不上邊,頂多是半仙,會拉着他的手算命,坑蒙拐騙他銀子的那種。
可是與這樣的她在一起,永遠不會感到無聊。以後漫長可以預見到底的餘生,弘晝心想,若是沒有她,那得多無聊啊。
“邬安安。”弘晝輕聲叫了聲。
邬安安轉頭看向弘晝,他臉上帶着笑,無比認真說道:“我仔細想了下,你跟你額涅說的那些話。你不相信會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
邬安安收回了視線,一時沒有做聲。
弘晝嘆了口氣,陪着她慢慢來到湖邊,湖裏荷葉連連,風吹過,濃郁的荷葉氣息撲面而來。
“我其實不喜歡這種景致,都是人工雕琢起來的美。我看到地理志上的壯麗山河,可是我幾乎沒有出過京城,無法想象壯麗究竟是什麽樣子。”
弘晝眼神迷茫,聲音低落了幾分:“我享受着錦衣玉食,其實,就只能看到眼前這些。”他手朝周圍畫了一個圈:“困囿于方寸之間,盼着外面的天空。我沒有翅膀,不能飛翔出去,這是我不快樂的源頭。”
“外面的世界,不過也是這樣。日升月落,有的地方四季分明,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有的地方只有凜冬。”邬安安扯了一小片荷葉。湊在鼻子邊聞,旋即又不感興趣放下了。
還是遠遠聞着好,湊近了,就一股子草味。
“風景永不會變,變的是看風景的人,人才有意思。”邬安安說。
弘晝眼底笑意滿溢,說道:“對,我亦是這般想,人最有意思。邬安安,因為有你在,我哪怕困在這四方城,依然感到很幸運。我生長在皇家,看得比你的多,情之一字,對我來說,是天底下最珍稀的寶貝。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有多少,但是,與你在一起,我願意傾盡所有。”
邬安安靜靜的聽着,眼神難得溫軟如水。
弘晝凝望着邬安安,以從未有過的真誠,真誠到虔誠。
“我盼着你能永遠這般鮮活靈動,照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不管有沒有我,你都能活成你自己。不是弘晝福晉,不是五十圖的女兒,不是誰的母親,而只是你自己。以後,我們生不生孩子都沒關系,誰要過繼給我們也沒關系。總之,我們之間,只有我們,就我們兩人,誰都插不進來。”
也許是荷葉的香氣太濃,邬安安醉了荷葉香。
“喂,少說話,多做事啊。”邬安安笑了起來,笑容怎麽都收不住,鼻子無端酸楚:“當心以後食言,打了自己的臉。”
“是要多做些。”弘晝跟着邬安安一起笑,咳了咳,靠近她,聲音暗啞:“你笑得太好看了.....”
弘晝擁住邬安安,低下頭,細細密密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