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他說不再麻煩自己,便當真少有出現,整個冬月,兩人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轉眼便到了月底,平靜了一段日子,國公府鬧出了大動靜。

冬天黑得早,入夜後章盈便回了寝屋,坐在炭火旁翻看賬簿。忽而屋門被敲得一陣響,院裏的方嬷嬷急着嗓子在外問道:“娘子,可睡下了?”

碧桃連忙去開門,“娘子還未睡,嬷嬷有事進來說吧。”

“欸。”方嬷嬷走進屋,外頭的寒氣也跟着尋了空子鑽進來。許是走得太快,她說話時氣急不穩:“娘子趕緊去主院一趟吧,出事了!”

章盈捏書的手一緊,開口問她:“何事這般緊急?”

話落她已放下了賬簿,示意碧桃取來大氅,起身準備去主院。

方嬷嬷勻了氣輕聲道:“是三爺。”

宋三郎宋允默,也就是李氏的幼子。自從宋衡逝世,李氏便将他看得緊,得空就盯着他念書攻讀,故而章盈也少有見他。她困惑道:“三爺怎麽了?”

方嬷嬷道:“今日教三爺功課的先生告假,三爺便出府和城中的幾個公子哥去了存昌樓,誰知酒勁上頭,與裏頭一個夥計吵了起來,失手打傷了他。”

章盈系好大氅,邊走邊問:“那人傷得如何?”

若只是普通的皮外傷,不會這麽晚了還叫她去。

方嬷嬷走在她身後,“險些沒了命。”

聞言,章盈略有些不快。不論身份地位高低,同樣都是命,再有争執也不應下這麽重的手。

方嬷嬷繼續道:“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多賠些錢便是,可偏偏那人與存昌樓的東家沾親,說什麽也不肯私了,非得要鬧到官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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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一驚,她曾聽人說存昌樓的東家是上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地位名聲實在不低。

大邺最重律法,此時又臨近年關,事情若真由官府決斷,宋三郎又能有什麽好結果?也難怪這麽晚還要叫她過去了,她哥哥可不就是在大理寺當值。

幾人步子快,沒過多久便到了主院,遠遠地就能聽到李氏的責罵。

“···我叫你好好在家溫書,你非要出去同那幫纨绔鬼混,現在出了事,我看你如何收場!”

屋門口還站着府裏其餘幾人,宋長晏立在最邊上,垂眸思索着什麽,似乎并未留意到章盈。

隔着一道門,裏面的談話清晰入耳。

宋允默跪在地上,惶急地央求:“爹,娘,你們可要幫幫我!我只是一時昏了頭,并非有意打他的!”

宋晉遠一拍桌子,怒道:“住嘴!你要我如何幫你?腆着老臉去求他別報官?”

“報官···”宋允默喃喃重複這兩個字,随即慌亂道:“不能報官啊爹,我明年還有春闱,報了官這麽多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你還知道。”宋晉遠冷哼一聲,“知道你還下重手打人!”

宋允默擰着眉頭解釋道:“方才我們正吃得起興,那夥計便說要打烊了,讓我們走。我一時喝多了,與他鬥了幾嘴,這才沒忍住打了人。是他挑事在先的!”

存昌樓是上京最大的酒樓,哪會說在這個時辰就打烊的,分明就是故意與他作對。他是國公爺之子,未來的世子爺,在一衆好友面前自然不能跌面,才會出手教訓了他。

宋晉遠叱道:“你還在狡辯,酒樓中多少雙眼睛旁觀,都說是你先出手打的人。那人活下來倒還好,若是有個好歹,你盡早滾出府去,省得背了命案丢我的臉!”

氣歸氣,李氏仍是心疼兒子的,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她勸道:“公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如想想對策吧,總不能真被關到府衙去。”

宋晉遠稍緩臉色,提聲朝門外道:“都進來吧。”

章盈随着衆人進屋,候在一旁。

宋晉遠視線掃過,開口道:“你們怎麽說?”

幾人紛紛噤聲,無從開口。

宋允默是真的怕了,此時無半點世家子弟儀态,目光掠過一張張臉,最後停留在最為溫婉的二嫂身上。他頹敗的眼神亮了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道:“二嫂,章大哥不是在大理寺當值麽,你幫幫我,若有人報了官,讓他壓下案子。”

章盈忍住不悅,啓唇道:“若真到了我大哥那兒,恐怕已經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壓也壓不住了。三弟不如與那夥計好好談談,息事寧人,懇請他別報官。”

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天色已晚,宋晉遠散去衆人,與李氏細談此事。

相商和解之事,他們自是不好出面,在腦中搜尋一番,最後對她道:“就由老五去吧。”

宋長晏如今在上京風頭正盛,料想對方也會有所讓步。

然而李氏卻不肯,她怎敢相信宋長晏會真心幫自己的兒子,保不齊會在其中添磚加瓦,送他早些進大獄。

宋晉遠想了想道:“那便讓老二媳婦一起去,她是章家的人,存昌樓的人總會顧忌幾分。”

***

翌日一早主院便來了人,傳達了國公爺的意思。

章盈應下,令人帶上幾盒補品,套了馬車與宋長晏一同去了存昌樓。

近半月來宋長晏都有意與她疏離,下馬車時,他才對自己說了這麽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二嫂,”他聲音和緩低沉,悄然在她耳邊道:“待會兒由我應對,你站在我身後小心些。”

不待章盈弄懂其中含義,他已經擡腳往前繼續走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存昌樓今日歇業避客,僅櫃臺旁守着一名小二,大堂中空無一人。

小二看出來人身份,自後繞出,不鹹不淡道:“我們東家料到今早會有貴客來訪,幾位随我來。”

他在前引路,章盈等人緊随其後。聽他所言,她不由得對這位掌櫃生出幾分好奇。

到了一間廂房前,小二推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邁進屋,一名衣着不俗的男子坐在上方,而紅木椅旁,赫然放置着一根玉制手杖。

宋長晏先開口道:“華掌櫃。”

華掌櫃年近四十,氣度不凡,眉宇間透出一股凜冽之氣,顯而易見地是對他們有所不滿。他冷笑一聲,“原來是宋大人,某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說罷,他站起身,舉止間有着說不出的怪異。

直至他拿過手杖,章盈恍然,原來少有露面的上京首富竟有腿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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