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章盈在一陣颠簸中醒來,盡管身下墊着一層軟褥,晃蕩的車廂還是硌得她渾身發痛。
厚厚的車簾透出光,已是第二日了。
她猛地坐起身,腦中回想昨夜之事。宋長晏答應讓她出城去找徐翎,繼而喂了她一口酒,再然後她便沒了意識。
她酒量是差,但總不至于一杯就不省人事,除非是他在酒中放了藥。
車前傳來一兩句趕馬聲,章盈掀開車簾,認出駕車之人後,驚詫道:“賀将軍?”
賀知意聽到身後的動靜,揮鞭的手一頓,馬車随之慢了下來。他回過頭看向她,“盈娘,你醒了。”
章盈打量了一眼周圍的景物,草木叢生,想來他們已經不在衢州城裏了。她試探問道:“我們是去找徐世子嗎?”
賀知意沒出聲,微微搖了搖頭。
章盈心下一沉,“那我們是去哪兒?宋···衢州怎麽樣了?”
賀知意緊了緊手中的馬鞭,神情暗了下來,只是道:“您不必擔心,殿下他自有決斷。我們還得快些趕路,天黑前要到淮水。”
說完,他回身繼續駕車。
章盈木然地放下簾子退回車內,心中一片混亂。餘光瞥見榻尾放着一個木盒,她将盒子置于腿上,慢慢打開了它。
四四方方的木盒裏,疊滿了銀票,最上頭是一封淡黃的信封。從外形看,信封有些厚,似乎裝有不少紙張。
然而當章盈打開取出裏面的東西,發覺是一條折好的紅帶,另有一張薄薄的紙。
她展開信箋,上面只寫有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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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勿念。
車外的風呼嘯而過,宛若戰場上的鼓點號角,章盈驀地一驚,手裏的紙掉了下去。
車外,賀知意奮力駛向前方,目光卻有些惘然。他目視遠處,思緒飄回了昨夜。
“賀副将,殿下請你去一趟。”
譚齊來他屋裏尋他時,賀知意正在練拳。聽他這樣一說,他連忙跟着出了門,路上邊問道:“可是要出兵了?”
譚齊道:“大概還有兩三日,徐世子那有消息了。”
“他們怎麽說?什麽時候來?”
“他說他們在路上也遭遇了襲擊,最快也要十日後才能到。”
“十日!”賀知意錯愕不已,“衢州目前的境況怎麽守得了十日!?”
譚齊勉強笑了笑,“所以殿下決定主動出兵,即便不能完全擊潰敵軍,也能叫他們元氣大傷,至少保下衢州百姓的安危。”
賀知意悶了半晌,道:“那我一定要做前鋒。”
說話間,他們便到了宋長晏屋外。
賀知意推門而入,“殿下。”
宋長晏坐在桌前擦拭着一把劍,聞聲擡起頭,眉眼溫和道:“賀将軍來了。”
賀知意走過去,詢問道:“不知殿下深夜诏我來有何事?”
宋長晏淡淡一笑,“自我回宮後,便很少與你敘談了,想來賀将軍心中還在惱我吧。”
賀知意一愣,矢口否認:“屬下不敢。”
對他的敬佩,一直不曾消失,只是他欺瞞利用章盈一事,賀知意的确有所不滿。他無法相信,那個在西疆與他浴血奮戰的宋将軍,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可在朝中待久了,他漸漸也明白了他的難處,有些事,确是迫不得已。
宋長晏猶然道:“你惱我也是應該的。不過念在往日的交情,我有一事想求你相幫。”
賀知意一拱手,“殿下言重,您盡管吩咐,屬下定當萬死不辭。”
他本以為宋長晏是要他帶兵出城,然而當他開口時,他先是驚異,而後立時推辭道:“殿下,您不日便要對敵,身邊不可少人,這事不如讓別人去做吧。”
宋長晏正色道:“唯有你,我才放心。”
賀知意啞然,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終是說不出口,“殿下,這樣您太危險了。”
宋長晏不甚在意,“在西疆多少生死攸關的時刻我都挺了過來,這又算得了什麽。”
見他答應,宋長晏不再多言,親自帶着人送他到城門。兩輛輕巧的馬車停在那兒,随行的是十名精騎。
宋長晏上車待了一會兒,下來對賀知意道:“你一路往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落腳。若聽我回了上京,再帶着她回來。否則,她想去哪你便送她去哪兒。記住,現在章泉已然容不下她,你們切不可暴露行蹤。”
賀知意應下,猶豫着問他:“等盈娘子醒後,殿下可有什麽話托我轉述的?”
“想來她也不願聽。”宋長晏退開幾步,“走吧。”
賀知意鄭重地與他道別,驅車出了城門。
宋長晏目送他離去後,并未立即回府,而是對譚齊道:“還有一事,由你去做。”
譚齊道:“殿下請講。”
“舅舅在外不知有沒有得知我的消息,你帶人去找他,告訴他如果我有不測,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一定要隐藏好身份。”
與賀知意聽到要他離城時的反應一樣,譚齊當即便要勸阻。宋長晏趕在他開口前道:“照我說的去做就是。”
譚齊眼眶遽然紅了,咬牙道了一聲:“是。”
走了數日,章盈也清楚了賀知意帶她走的緣由。
對此,她并沒有過多追問,在賀知意看來,甚至是漠不關心。賀知意了然,殿下對她做了那些事,她怎還會在意他的安危。
只是上去越州的船前,在渡口時章盈說了一句:“留一個人送我就可以,你回衢州吧。”
賀知意回道:“我答應了殿下,會一直守着你,等在越州安身過後,我,我再去打探消息。”
章盈沉默地看着江面,須臾後道:“我不想去越州。”
賀知意以為她擔心別的,解釋道:“你是牽挂章夫人?殿下一直在派人尋找她的蹤跡,有了消息一定會讓你知道的,從前你身邊那位鄭嬷嬷也在上京養傷,你不必擔憂。越州雖不是什麽大地方,卻也富足,來往商販衆多,藏身在那最為妥當。”
為掩人耳目,他們在外喬裝成商人,前往越州也是合情合理。
要開船了,船家開始催促。
章盈帶着碧桃毫不猶豫地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