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二人在越州生地不熟,賀知意置辦家宅等耗費了不少時間,好在宋長晏留給章盈的銀錢數目龐大,故而操辦這一切也不算棘手。

等安定下後,已過去了大半個月。

越州雖遠離動亂,可消息卻是靈通,來往的商旅換了一撥,街頭巷尾就又有了新的話茬兒。茶館酒樓,酒足飯飽後,膽子稍大些的人便開始低聲談論。

“欸,你們聽說了嗎?上京那頭可有大動靜!”一男子呷了一口酒,對同桌的人道。

其中一人問他:“什麽動靜?”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道:“聽上京來人說,當今聖上大病了一場,已經數日沒有上朝了。”

“議論天子,你不想要腦袋了?”

“天高皇帝遠,這般拘束作甚,難不成皇城的人能找到這酒館來?”

另一人長嘆一口氣,頗為唏噓道:“天子卧床,政事無人料理,難怪百姓日子不好過,水災、匪患連連不窮。”

男子頓了頓,壓着嗓音繼續道:“可不是,儲君未定,朝中諸事便是由章相處置。朝局動蕩,自然無人理會百姓了。”

“儲君?前不久不是宣告了一位大皇子嗎?難道儲君之位沒給他?”

“你是說原來那位平定西疆的将軍?”男子搖搖頭,惋惜道:“你還不知道衢州的事吧,那位大皇子為保衢州百姓,領兵出城抗擊賊寇。原本對陣了幾日就快贏了,可不知從哪又冒出一夥人,大皇子兵力不足,只得先退往淮水。”

“那大皇子豈非是戰敗歸京?”

“歸京?大皇子途中遇襲,下落不明,能活着便是萬幸。淮水那邊有傳言,從衢州來的将士全部死在了路上,你說他還有幾分生還的可能?”

“那當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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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點到即止,說到這便又回到了近來城中的糧價上,沒有留意到停步在不遠處的幾道身影。

“夫人?”見章盈遲遲沒有動作,碧桃扯了扯她的衣袖。

在船上章盈不慎感染了風寒,這病拖到現在還未大好,此時臉色更是不虞。沒幾分血色的唇瓣動了動,說了聲:“走吧。”

賀知意化名姓易,章盈與他扮作夫妻,喚作唐钰。兩人是遷居來此的富商,在城東購了一座府邸,兩日前終于修葺歸置完善。

回到易府,賀知意還在選用府裏的護院,及至夜裏,章盈才與他碰上面。

已入了秋,玉盤高挂夜空,仿佛也染上些許秋日的寂寥。

章盈仰頭遙望,聽見身後漸近的腳步聲,輕聲開口道:“快到中秋了,賀将軍想不想家?”

賀知意停步,提醒道:“隔牆有耳,娘子應當留心,不可讓別人知道你我的身份。”

“無妨,院裏的下人都退下了。”章盈收回視線,轉過身面對他,“你走吧。”

賀知意愣愣地看着她,沒有接話。

章盈又道:“這裏的一切你都打點妥當了,我一個人在這裏不會有事的,你去找他吧。”

良久,賀知意才悶聲道:“殿下交代過,要我一直守在你身邊。”

“如果人都不在了,你守着這些話又有何用?”

賀知意神情動搖,他何曾不想去找殿下,與從前的将士一起出生入死。可殿下對他的囑托猶然在耳,他走了,若章盈真出了什麽事,那他才當真有愧與殿下。

迎着他躊躇的目光,章盈接着道:“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是私情,但他是皇子,生死有關社稷,賀将軍你應當知曉輕重緩急。”

月色朦胧,賀知意一時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她的面容與兒時有些不同了。他沉吟道:“盈娘,其實殿下對你···”

章盈打斷他的話,“夜深了,賀将軍早些休息吧,我剛才說的話,也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她擡腳往回走,耳邊回響着賀知意的未盡之言。

他大概覺得宋長晏待她是真心,竭盡所能地護她周全。可他對自己所做的事,只一句真心便能抹去嗎?正因為這份真心,才襯得從前種種越發不堪。

翌日一早,賀知意穿戴整齊地來見章盈。

章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行囊,便知他的決定。

“盈娘,府裏的人都是我精心挑選過的,你盡管放心。我留下了兩人在城中,你有事找他們就是。我此去不超過兩月一定回來···”

賀知意事無巨細地叮囑完,最後帶着僅餘的兩名随從出了越州城,前往衢州方向。

送他出了城,章盈便折身回府。

午後,府上的管事便來通禀,說是相鄰的袁夫人來訪。

章盈邊讓人準備待客,邊問管事:“這位袁夫人是什麽來頭?”

管事是越州本土人,熟悉城裏的人物,回道:“回夫人,這位袁夫人是袁老爺的遺孀,姓俞名婉,早些年袁老爺去世後,便是她一手撐起袁氏的家業,現如今也算是越州城中數一數二的富商。”

這世道女子立足本就艱難,章盈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便對這位袁夫人有了幾分好感,“請她進來吧。”

她心中暗想這位夫人經商有道,定是位穩重雍容之人,可見了真人,不由得一驚。

眼前的女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明豔秀媚,與她想象的大相徑庭。

對方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笑着道:“都說搬來了一位模樣花顏月貌的娘子,我還不信呢,親眼所見才知他們所言不假。”

章盈回之一笑:“袁夫人說笑了。”

問候了幾句,俞婉左右看了一眼問道:“易老爺不在嗎?”

章盈道:“他出門了,在外經商,一年也在家待不了幾日。”

俞婉了然,“如此,我一人在家也時常閑的無趣,易夫人若不嫌棄,咱們常往來,也有個伴了。”

章盈笑着答應。

俞婉能說慣道,坐了約莫一個時辰才走。

她走後,碧桃忍不住問道:“夫人,這個袁夫人是來做什麽的?”

章盈在上京時開過鋪子,與生意場上的人打過交道,加上在宋長晏身邊那麽久,耳濡目染下也懂得如何揣測別人的心思。回道:“她是來探我的底,或許是看我是否會在越州做生意吧。”

“哦,那這人心思可夠深的。”

章盈道:“這位袁夫人挺有意思的,我們初來乍到,多一個朋友總是好事。”

山間又下了一場小雨,初秋的天,林中的露水沾濕了褲腿。可誰也沒心思去理會這點寒意,腳不停歇地往山谷裏走。

穿過一片叢林,領頭的人面露驚喜,指着前面道:“殿下,那有水!”

同行的十餘人精神一振,快步往水源走去。

在林中躲了兩日,他們水米未進,眼前的這條清溪如救命稻草。

宋長晏亦是拖着疲倦的身軀,蹲在水邊飲了幾口水。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他的身影,他身上的輕甲早已不知何處,只剩下裏面銀白的衣衫,上面沾染着斑駁髒污的血跡。

“殿下,翻過這座山,我們就抵達揚州地界了。”

宋長晏道:“裝好水囊,盡快趕路···”

話落,他盯着泛起的波瀾,猛地一回頭,耳畔立時“嗖”的一聲,飛過一道利箭,身旁的人應聲倒地。

山腳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急促的馬蹄聲驚起幾只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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