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晚些錢傲照禮來看望過章盈一次,雖然彼此對這事的背後主謀心照不宣,但他咬準了章盈沒有證據,并未有任何心虛之态。
他裝模作樣地問候過幾句後,瞥見屋內立着的宋長晏,多嘴問了一句:“這是易夫人新收的下人?怎麽以前從未見過?”
這人厚顏無恥至極,章盈也沒了耐性應付,冷冷道:“錢掌櫃日夜操勞,我府中的人就不煩你挂心了。”
“倒是我多嘴了,那我便不打擾了,易夫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就啓程回城。等回了越州,我再親自登門請罪。”
錢傲不動聲色地辭別,随即揚長而去。
又逗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清雲山莊的人都動身回了越州。
章盈傷病尚未好全,多躺在床上修養,就連吃飯都是在房裏吃的。
午時,宋長晏送來了午膳。
他還是尋常的下人裝扮,只是一身粗布麻衣,穿到了他身上,挺拓不凡。他盛了半碗湯,遞給章盈,“嘗嘗這魚湯味道怎麽樣?合不合你的口味?”
右手不便,章盈便用左手執瓷慢慢舀着喝。乳白色的豆腐魚湯鮮香可口,濃郁的味道蔓延唇齒之間,府裏的廚子手藝不錯,這湯喝着倒是和上京那兒的口味差不多。
章盈嘗了幾口,轉而道:“你既然打算繼續隐藏身份,為掩人耳目,就要少來我房中,以免招人懷疑。”
她話裏是趕人的意思,宋長晏沒多說什麽,留下塗抹手臂的膏藥便出去了。
他前腳走,碧桃後腳進了屋,瞧着一桌子清淡不失滋補的菜肴,瞪大了眼嘆道:“大皇子竟然會做這麽多菜!”
章盈喝湯的手一頓,錯愕地擡起頭,“這是他做的?”
碧桃颔首道:“是啊,天不亮他就開始在後廚忙活了,看上去真像是咱們府裏的小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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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霎時覺得嘴裏的湯變了味,悶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以後叫他別做這些了。”
以免不經意間又受了他的好。
碧桃“哦”了一聲,瞧着她的臉色,試探般地問道:“娘子,殿下做了這麽多,你還怪不怪他?”
碧桃心裏明白,娘子是個心軟念舊的人。自從殿下将她安然送出衢州之後,再到這次清雲山不顧安危去救她,她想必是感激的,至于兩人能否冰釋前嫌,那卻是個未知數。
章盈不答反問道:“如果是你,你會原諒他嗎?”
碧桃答不出來了,殿下對娘子好是真,可對她的壞也是真的。
章盈接着道:“人總要往前看,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我不想再沉溺于那些事了。他是皇子,也許還是未來的帝王,等他離開越州後,我們便再無關系了。”
碧桃默默地聽着,沒有接話,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麽。
章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碧桃眼神掃過她搭在腿上的右手,“我是覺得娘子過得辛苦。”
章盈笑道:“有什麽可辛苦的,你瞧我現在不愁吃穿,日子過得好好的。”
“娘子又要挂念夫人的下落,還要謹防小人的謀害。我是擔心如果哪天又有人要對你不利,真讓他們得手了可怎麽辦?”
章盈道:“哪有這麽倒黴,以後我小心些就是了。”
錢傲所說的登門致歉就在隔日,與他同來探望的還有知府劉豐。
恰巧俞婉也在,聽到門童來報時,她稍為詫異道:“怎麽劉大人也得空來了,他不是要四處搜尋罪犯嗎?”
章盈聞言順口問道:“什麽罪犯?”
“逃竄的流寇吧。”俞婉繼續道,“我聽人說,是上京那頭來的命令,必須找出那人,如今附近幾城都在找呢。”
上京的命令,細想便知個中緣由了。多半是父親派人來搜尋宋長晏的,趁他在外孤立無援,徹底除去這個對手。
談話間,錢傲和劉豐已到了前廳。
坐定後,錢傲先是客套地詢問了一番章盈的傷勢,歉意道:“那日在山上的确是我疏忽了,客人太多,以至于混進了些不幹不淨的人,叫易夫人受苦了。易夫人的傷不礙事吧?”
章盈亦是面上客氣道:“錢掌櫃言重,已經無大礙了。”
錢傲道:“如此甚好。話說來,這還得多虧了夫人帶在身邊的那個護衛,否則大雪天裏,如何能走得出那深山幽谷。不知夫人是從哪來買來的人,我也好去尋一個。”
章盈心中一驚,錢傲這話問得實在別有深意,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麽,所以才帶着劉豐一起來?她臉色自若道:“不過是個普通下人罷了。”
錢傲故作正色道:“聽說是袁夫人前不久送給你的?易夫人可能有所不知,最近正在抓捕要犯,新來越州的人更要留意,否則可要扣上個窩藏的罪名。”
他轉頭對劉豐道:“正好劉大人今日在這,不如細細查問一番?”
劉豐面容和善地笑了笑,接下話:“易夫人的确要留心。”
劉豐雖稱得上清廉,在米鋪之事上與章盈同為一方,但他心思聰慧深沉,不一定會違背上面的旨意。至于俞婉,她們雖然交好,但她畢竟是個久經商場的商人,凡事多以利益為首,牽扯上罪犯,十有八九會選擇明哲保身。
正當章盈苦思應對之詞時,一旁的俞婉開口了:“那人的确是我買的。”
錢傲道:“袁夫人是從何人手中買的?怎麽人最後到了易府來了?”
俞婉一一應道:“年關那會兒,我府裏人手不夠,便在牙人手裏買了一批人。他們來歷清白,也都報備官府記錄在冊了,錢掌櫃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去查看。”
她話音一轉,看了一眼章盈道:“至于為何會給易夫人···是我想問易夫人借點閑錢多購置幾艘船,才送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以表謝意。我在這越州住了十幾年了,行事正大光明,不會去做那種窩藏要犯的事,劉大人你說是吧?”
聽完,章盈吃驚不已,她的一席話俨然撇去了她,順帶将宋長晏也都壓了下來,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劉豐道:“袁夫人所言極是,既是這樣,那我便回府衙察看,若真如此,也就不打攪兩位夫人了。”
錢傲吃癟,便不再多說,一盞茶的功夫就起身辭別。劉豐也借口說忙,一行離去了。
前廳裏,只有章盈與俞婉兩人。
章盈看着悠然飲茶的俞婉,便知她多半猜到了什麽,出聲道:“适才多謝姐姐解圍。”
俞婉回道:“妹妹,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其實你要的那個時安,就是他們找的要犯吧?”
章盈抿唇不言,算是默認了。
“我們相處了那麽久,你為人如何我自是清楚。你并非好色享樂之人,也絕不會包庇那等作惡多端的流寇,你老實告訴我一句,你要他究竟是為何?還是說,他的身份根本不是流寇罪犯?”
眼見是包不住了,言至于此,章盈也不想隐瞞,緩緩道:“其實,他就是當今的大皇子。”
她将朝黨之争簡要說完,最後道:“事關百姓,還希望婉姐姐能幫我一把。”
俞婉滿是震驚,良久才回過神來,篤定道:“你放心,既然我剛才替你瞞了下來,就不會說出去的。一早便聽說這位大皇子抗擊西戎,心系百姓,能救下他,也算是我的福氣。”
她眼神一動,對章盈道:“妹妹既然與殿下相熟,那有些話,我想托妹妹轉達給殿下。”
章盈似懂非懂:“什麽話?”
“殿下此番回京,定然缺少幫手,他若不嫌棄,我可以為殿下所用。只求事成之後,殿下能略施恩澤,将淮水上的漕運,都交由我來做。”
至此,章盈不禁對俞婉欽佩,她這份膽識與野心,打破了世俗對于女子的一隅之見。
入夜,章盈便将白日的事告訴了宋長晏與賀知意。
賀知意皺眉道:“都找到了這裏,就算藏,也藏不了多久了。殿下,我們不如早些離開?”
宋長晏沉吟須臾,問章盈:“那位知府劉大人為人如何?”
“劉大人正直廉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是為百姓着想的好官。”
聽完她滿口的誇贊,宋長晏聽過神色微動,少頃才對賀知意道:“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我去見見這個劉大人。”
第二夜,府衙後門進了一輛馬車,宋長晏從裏出來,朝迎面而來的人道:“劉大人,久仰。”
劉豐行禮,“殿下裏面請。”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劉豐才将人送到門口。
“殿下慢走。”
上車前,宋長晏似是想到了什麽,回身問這位清秀斯文的大人:“劉大人住在府衙上,不知可有娶妻?”
劉豐先是不解,而後便如靈光一閃般,倏地明白了什麽,道:“劉某尚未立業,暫無娶妻的打算。”
“如此,實乃百姓之福。”
劉豐道:“殿下謬贊。”
宋長晏謙和一笑,“前些時日,有勞留大人對盈盈的照拂,我在此謝過了。”
“盈盈?”劉豐恍然,“哦,您是指易夫人?不知我該如何稱呼她?”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下章争取把争權這一段寫完,兩人早點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