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看完信尾最後一字,章盈眼裏的淚再也包不住,如玉珠一般滾落,打濕了紙上的墨跡。

發顫的手收起信,她猛地推開門朝外跑去。

廊下一人背對着她長身玉立,他周身被籠罩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恍惚不實,正如夢境中那般。

待章盈靠近後,他緩緩回過頭,眉眼含笑,面容如月色柔和。

章盈在他身前停步,微微仰起臉看着他,淚痕未幹,眼中卻滿是驚喜與期盼。她磕磕絆絆地問道:“你,你什麽時候來的?這封信是真的?”

宋長晏輕聲回道:“章夫人的字跡你應當認得出來。”

章盈破涕為笑,追問道:“你找到阿娘了?她現在何處?身子可好?”

“她在上京,一切安好。”宋長晏答完,拉着她的手進屋,“外面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去說。”

章盈一心挂念着阿娘,一時忘記了掙開,等坐下後,才後覺地抽回手。

宋長晏開口:“你瘦了。”

“天氣熱了,胃口不大好,所以會瘦些。”章盈随口應對道,而後問及阿娘:“你什麽時候找到阿娘的?”

“盈盈,你還記得華掌櫃嗎?”

華掌櫃?上京城中的首富。章盈颔首,“我記得。”

當初宋三郎便是得罪了這位華掌櫃,最後由宋長晏出面擺平,為此,他還挨了他一頓打。

宋長晏遲疑少時,繼續道:“其實他也是榮家的人,他是我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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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驟然知悉這一層關系,章盈仔細一回想,霎時什麽都明白了。虧得當時她還擔心他受傷,現下看來,這正是人家的苦肉計呢!

宋長晏自覺有愧,接着道:“榮家獲罪後,舅舅便隐姓埋名,四處經商,在外結識了不少人。回上京後,我便托他打聽章夫人的下落,上個月終于在沿河的一座漁村找到了她和你妹妹。章夫人墜下山崖後受了傷,這一年多來一直在村中修養,所以才了無音訊。”

章盈關切問道:“她傷得重嗎?”

“不必擔心,她已無大礙了,現在京中,由鄭嬷嬷照料。正是怕你擔心,才寫了這封信,讓我先帶給你。”

将程氏的近況一一告訴她後,宋長晏才試探着問她:“那盈盈,你要不要與我回去?”

在章盈沉默的一瞬,他添了一句:“章夫人她很想你。”

章盈何嘗不想念阿娘,聞此言不假思索地應允,而後又道:“你來越州,除了送信,還有別的事嗎?若是會耽誤你,我可以獨自回上京。”

“不耽誤,明日一早便可啓程。”頓了頓,宋長晏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又道:“你如果不想與我同行,那我派人護送你,我晚半日再動身。”

章盈抿唇搖了搖頭,“阿娘的事,我對殿下感激不盡,怎還敢如此麻煩你。”

宋長晏只低聲說了一句:“為你做一切都是應當的。”

敲定好回去的事宜,兩人便就此暫別。宋長晏沒有提與她回府的事,只說在客棧已定下住宿,不去打擾她。

自衢州一別後,章盈便覺得他變了許多,眼下更甚。從前他固執強硬,不顧一切也要留她在身邊,現在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又回到了最初那位端莊守禮的宋五郎。

回去修整了一宿,第二日,章盈便踏上了回上京的馬車。

一路上,兩人相處的時候并不多,除去吃飯留宿,他們多待在各自的車裏。

夏季多雨,途中不免會遭遇雷雨天氣,馬道積水泥濘,愈發難行。颠簸了一段路程,車身倏地傾斜,章盈扶住車壁,聽外頭的車夫道:“娘子受驚,道路不平,車輪陷入泥裏了。”

這樣惡劣的天,趕路也的确不容易。章盈掀開車簾,溫聲道:“我沒事,可要我先下馬車?”

車夫披着蓑衣下車,“外頭雨大,娘子請留在車裏,小的去請示殿下。”

他話音剛落,前方便有身影走來。

車夫行禮道:“殿下。”

宋長晏撐着一把傘,立在雨幕之中。幾滴雨打濕了他的肩頭,他臉色也添了幾分冷意,瞥了一眼轱辘,沉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耽擱了行程你如何擔待得起。”

車夫垂着腦袋不敢解釋,“殿下恕罪。”

章盈擔心宋長晏當真會怪罪,出言道:“昨晚已經趕了一晚上的路,大家都累了,下着雨本就看不清路,不幹他的事。”

宋長晏臉色稍為緩和,走到車前,“雨氣濕冷,你去我車上吧,免得染了風寒。”

章盈還欲推辭,他又道:“還有兩日就到上京了,若真出了差池,章夫人會擔心。”

夾雜着雨聲,他的話語字真意切,章盈游移片刻,點頭道:“那打攪殿下了。”

她踏出馬車,頭頂立即有傘遮擋着雨水。宋長晏張開手臂,将她護在身前。

傘不大,兩人共用略顯狹擠,遠遠看去似一對相互依偎的愛侶。

宋長晏将她送到自己馬車後,側身吩咐随從煮碗熱姜湯給她,并未有上車的打算。

“你先歇息,我守在外面,等雨小了我們再啓程。”

方才為了讓她不受雨淋,他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肩上更是濕了一大片。章盈攥緊了簾子,咬着下唇道:“車裏寬敞,殿下也上車避雨吧。”

宋長晏眸色一動,擡眼望着她:“好。”

他俯身步入後,車廂頓時顯得局促起來。車外雨聲淅瀝,但在這方寸之地內,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一時無言,宋長晏先出聲打破了沉默,給她說起了程氏與章瑾。

喝完了熱姜湯,章盈心裏暖乎乎的,靜靜地在一旁聽他說話,偶爾會插上一兩句。

舟車勞頓,章盈周身疲乏,閉眼靠在車壁上聽着。

宋長晏耐心地說完,一回頭,發覺她已經睡了過去。

“盈盈?”他低聲喚了一句,沒得到回應,擡手撫着她的側臉,想要将她放平睡在榻上。

他竭力放輕了動作,可一挪動,章盈還是醒了,睜着一雙迷茫無辜的杏眼望着他。

宋長晏手還放在她後頸,兩人不過咫尺之距,姿勢旖旎。

他想開口分辯,四目相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章盈屏息斂氣,“你···”

才吐出一個字,宋長晏盯着她微啓的朱唇,情動不已地低頭印了上去。

車外,譚齊叫上了幾人,費了一番功夫總算将車從泥坑裏拖了出來。他走到宋長晏車窗外,不明就裏地回禀:“殿下,車已經拖出來了。”

嘈雜的雨聲中,他兀地聽到一聲清響。随即,儒雅矜貴的太子殿下從車裏走出,臉上還隐隐帶有一個紅印。

宋長晏掃了譚齊一眼,淡然自若道:“啓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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