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番外1
番外1
聖上病愈重,許是撐不過今年入冬。
服喪期間皇室禁婚娶,故而章盈與宋長晏的婚事定在了十月末,亦有為聖上沖喜之意。
宮中許久未有喜事,宮人們骨碌碌地籌備張羅,短短幾日就将整座東宮布置得披紅戴彩。
景明院內。
碧桃細細地将婚服熨平,挂在衣架上,滿意道:“娘子,這套鳳冠霞帔可真好看,上頭的明珠好大一顆的呢,明日你穿上一定好看!”
那一片醒目的紅色入眼,章盈不免想到了上次出嫁時的場景,成婚當日發生了那麽多意外,最後那樁婚事也黯然收場。她蛾眉微蹙,不經意流露出幾分殷憂之色。
碧桃瞧出她的異樣,心下了然,寬慰道:“娘子安心,你與殿下相熟,并非是盲婚啞嫁,他一定會待你好的。”她走到章盈身前,笑着道:“而且不是還有我陪着你嘛。”
章盈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發紅,“碧桃。”
這一年來,碧桃也從那個青澀的小丫頭,脫變得沉着穩妥。期間章盈也提過幾次要給她尋一門親事,都被她當即回絕了,次數多了,章盈也就不再說什麽了。總歸碧桃年紀還輕,往後她若是想嫁,她再給她挑個好的就是。
明日婚期,當夜章盈早早便上了床,只是輾轉反側到下半夜,才堪堪睡去。
翌日,天不亮便又被鄭嬷嬷叫醒,起床梳妝打扮。
程氏也在一旁,面容帶笑地看着女兒,當真見她一襲紅裳加身後,又忍不住別過臉去抹淚。待章盈穿戴齊整,才又挂上笑,溫聲細語地囑咐着知心話。
章盈倏地紅了眼,對程氏鄭重地行過禮,眼中含淚道:“阿娘,你一定要保重身子,我會常來看望你的。”
程氏用手絹輕輕擦幹她的淚,強顏笑道:“大喜的日子,別哭了。你不必挂念我,我還有有阿瑾在身邊,倒是你,皇宮不比這外面,規矩繁瑣,凡事總得留意些。”
“嗯。”章盈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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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間,吉時到了,迎親的隊伍已在門外等候。
章盈在碧桃的攙扶下上了乘輿,浩浩湯湯地朝皇宮行去。
迎親隊伍進入皇宮後,太子殿下攜宮廷官員前來迎接。宋長晏面如冠玉,眉帶喜意,一身大紅婚服修長挺拓。
他神色夷然不迫,舉手投機間已能初見帝王沉穩的氣态,步履從容地走向章盈。然而當章盈搭上他的手時,他掌心汗濕微顫,與自己是一樣的。
紅紗遮面,章盈看不清腳下的路,因此走得格外謹慎,生怕在這樣的場合出什麽纰漏。宋長晏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低語:“別怕,跟着我走就是。”
太子大婚自然是繁文缛禮,章盈頂着沉沉的鳳冠,随着宋長晏完成一道道禮節。
轉眼已是大半日過去,在一片禮樂聲中,禮官嗓音高亢,“禮成!”
宋長晏将章盈扶起,邊低聲道:“回屋後好好歇息,我讓人準備了糕點,餓了就吃些,我很快就來。”
“好。”章盈輕輕答了一聲。
宋長晏還需留在外會客,章盈先回了寝殿。
離了外頭那烏泱泱的一群人,她總算能稍稍松懈稍許,歇了歇僵直的脖頸與脊背。
碧桃将宮人們退到了外間,随後忙給她倒了一杯水,“娘子,這皇家的婚禮,未免也太繁複了,可要累壞人了。”
章盈啓唇抿了一口,“陛下病重,一切從簡,這已經少了許多禮數了。”
等她喝完一杯,碧桃又拿了些精致小巧的糕點,給她吃下。
有了以往的教訓,這次碧桃寸步不離地守在章盈身邊,直至入夜,宋長晏回了寝殿,她才行禮文安:“殿下。”
宋長晏颔首,“都出去吧。”
須臾,屋內僅餘他與章盈。
宋長晏緩步走到床前,明顯感到床邊人的不安,纖細的十指緊攥着婚服。他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出聲道:“盈盈,是我。”
他自是明白章盈不安的緣由。
何謂自取罪戾,他今日總算切身體會。當初在她大婚那夜,他所做的那些事,無一不是之後纏束他的牢繭。若非如此,他們又怎會到了今日才得以圓滿。
聽到他的聲音,章盈略微放松。周圍除了他再無旁的動靜,她開口問道:“其他人呢?”
按照禮制,他們還要由禮官引導着合卺結發。
“我讓他們都出去了,剩下的禮節,就由我來。”
宋長晏坐到她身旁,側身面向她,擡手掀開了她的喜帕。
鳳冠下的一張臉仙姿佚貌,杏眼含春,令所有珠玉黯然失色。宋長晏胸腔急遽躍動,猶如當初第一眼看見她那般,那份悸動不曾變動。
只是從前,他要壓抑遏制多餘的念頭,而如今,他與她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他久久未有動作,章盈擡眼望着他,見他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是不是妝花了?”
“很好看。”
說完,宋長晏起身端來兩杯酒,與她交臂同飲。
放下杯子,他視線向上,“先将鳳冠取下吧。”
清冽的酒水入腹,章盈好似立即就染上醉意一般,雙頰微微發燙,出言道:“那我讓碧桃進來。”
早上戴上它時就費了好大的功夫,她自己定是不能輕易取下的。
“我來吧。”
在她稍為訝異的目光中,宋長晏拉起她的手,往梳妝臺走去。
章盈坐在妝奁前,從銅鏡中看到身後的人低着頭,耐心專注地提替她取下沉甸甸的鳳冠頭飾,解開發髻。他動作小心,像是對待一件珍寶,生怕損壞半分。
章盈頭上一輕,三千青絲垂散,纏繞在宋長晏白皙分明的指間。
章盈随口問道:“你怎麽會做這些?”
宋長晏低下身,吻了吻她額上被鳳冠壓出的印子,在鏡中與她對視,“從前自是不會,但往後,我想每日都為你梳妝。”
聽他這一句軟語溫言,章盈不自在地紅了臉,道:“你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若每日給我梳洗打扮,豈不成了昏君了。”
“盈盈。”宋長晏眼神灼灼,自後抱住她,貼在她耳畔道:“你知不知道,今日我究竟有多開心?”
他自言道:“以前我一直以為太子之位便是我最想要的,可與你相比,也不過如此。”
章盈張了張唇,還欲說些什麽,吐出的話卻被他悉數吞沒。
宋長晏托着她的後頸,張嘴含住她殷紅的下唇,輕柔地試探。
章盈覺得自己大抵真的醉了,在他細密的懷抱中,沉浸于溫熱黏膩的觸碰。她不自覺地伸出手,環住他肩,青澀笨拙地回應。
只這細微的承應,便褪去了宋長晏所有理智,他唇齒愈加急進,似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呼吸一點點被掠奪,章盈下意識地推着他的肩,唇間溢出幾聲低吟。
宋長晏放開她,額頭與她相抵,氣息粗沉。
他指腹抹了抹她唇瓣上暈開的口脂,饒有其意地問她:“盈盈,可以麽?”
到了這一步,章盈又怎會不知他指的是什麽,紅着臉看了他一眼後,埋頭在他頸窩。宋長晏揚唇笑了笑,彎腰将她打橫抱起,重新回到了床邊。
床頭紅燭搖曳,晃得人睜不開眼。
章盈緊閉雙眸平躺在床上,半晌未見他有所舉措,濃長的眼睫動了動,隙開一條縫。
宋長晏左手撐在她身側,自上而下凝視着她,眉眼含笑。
章盈不解地回望他,“你笑什麽?”
他一雙深邃幽黑的眼眸溫情脈脈,斂了神色煞有其事地問她:“盈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章盈眨了眨清澈的眼,“什麽問題?”
宋長晏侃然正色地問道:“在越州的時候,那晚上若是我沒有反抗,你是不是真會欺負我?”
他一本正經,問的卻是這樣打趣人的話,章盈唰地紅了臉,嗔怒道:“宋長晏!”
當時從俞婉手上救下他後,她去見他不過是為了看看他的狀況如何,何曾當真存過那樣的心思!
宋長晏冁然而笑,“知道是你後,我可悔了好些時日。”
他俯下身,細碎的吻落在了她臉上,再徐徐往下。
他手指觸及她的衣帶時,章盈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袖。
宋長晏擡起身,“怎麽了?”
章盈話音低如蚊吶,“會不會疼?”
她看過那些冊子,阿娘和嬷嬷也教過她,知道得多了,她反而有些害怕。
“別怕。”宋長晏輕聲道,安撫地碰了碰她的唇。
秋風似有意,即便在這深夜,也不曾肆掠攫取,反倒如細潤的春潮極盡溫柔。只是終歸秋寒料峭,待萬物緩和适應過後,遒勁的夜風席卷樹梢,細條的枝幹随風飄曳。
紅燭燃燼,霖雨方至。
宋長晏抽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衫,從不遠處的桌上取來一把剪刀。回到床邊看了淺睡中的章盈片時,勾起她一縷頭發,剪掉一截。他再從自己頭上同樣剪下一縷,将兩股頭發绾在一起,裝入了香囊。
“你在做什麽?”
章盈不知何時醒了,迷蒙地瞧着他。
“我吵醒你了?”
章盈搖搖頭,紅潤的唇上還留有齒痕。
宋長晏将香囊放在一旁,俯身在她耳畔問了一句渾話。
不等章盈反應,他便堵住了她的嘴,寬大的手掌已探到了被褥裏,握住了未着寸縷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