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碑亭
33碑亭
趙久澍忽然覺得肖樹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有點兒可憐,又覺得不能理解趙莳,其實這事确實輪不上他插手,卻還是沒忍住,“其實你都已經找到肖樹了,為什麽還要把人趕走,雖然我說是那樣說,我也确實不怎麽喜歡他,但是,咱們家也不差那幾個錢,況且,你那個哥哥……不是一直在找他嗎……”
起初他确實不知道肖樹的身世,後來聽母親和陳矜羨提起過一些事才從中窺見了關于趙莳,以及那個他不認識的哥哥的故事一角。
他心中有幾分猜測,饒是如此,從他角度來看,無論是從哪方面,也都沒什麽必要。
“你覺得我不該趕他走?”趙莳反問。
趙久澍抿了抿唇角,也不是該不該,只是覺得沒必要。
“可我看人家是真心喜歡你的,你這樣太殘忍了。”
趙莳接上他的話尾,“可我不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留他在身邊,我會帶他到北澤,讓他留在我身邊,是因為他對我有用罷了,既然都用完了,為什麽不能丢開。況且,他是哥的弟弟,又不是我的弟弟,我沒有任何義務幫助他,他該慶幸他是哥的弟弟,這樣的話我會因此,給他錢,名,甚至更多,足夠他過完這一生了,別的東西,他憑什麽?”
趙久澍神色微凝,沒有說話。
趙莳也不在意地笑了笑。
或許,只有爺爺和阿羨才能懂她的所作所為。
大家都會認為她是瘋子,她自己也認為。
“我承認,我的目的不純,也不僅僅是利用,畢竟,我還是很喜歡他的臉的,而他呢,也未必夠坦誠,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有沒有達成我的目的。”
“所謂替身,就是不需要的時候就該離開了。”
“我是神經病對吧?”
說這些話時的趙莳神情很平靜,就像是在讨論明天太陽會不會升起一樣,是個無意義辯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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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話語卻一點也不平靜,趙久澍覺得她該是帶着情緒的,可她的語氣又那麽的淡然,淡然到這一切都那麽的理所當然。
這一幕就像,
就像一個病人的自述。
敘述的人那麽平靜,聽的人心中卻掀起波濤洶湧。
趙久澍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沉默了會,繼而道:“我沒那麽覺得。”
想了想,又轉移了個話題,“聽我媽說,就,你那個哥哥的案子還在調查,現在怎麽樣了,聽說取證什麽的挺棘手的,需不需要我爸那邊幫忙。”
“你是不是偷聽了我和姑姑的談話?”趙莳突然問。
趙久澍一怔,面色有幾分尴尬,他确實是聽到了一些事,才來找的趙莳,“對不起,就,不小心聽到了。”
趙莳看着他,拿起茶幾上趙久澍帶來的麻球,吃了個,慢悠悠道:“目前的話,應該需要幫忙,因為兇手不止一個。”
趙久澍挑了挑眉,看向她,像是疑惑不解。
“林子付不是唯一的兇手,他還有個幫兇,那個幫兇一開始我一直沒确定到底是誰,直到那天……”
趙莳回想起那天博覽會上和于禾的相見。
她冷笑一聲,“我終于知道了。”
“小澍,你見過于禾。”趙莳陳述。
有一年趙久澍和人打架,進了派出所,就是于禾處理的,所以,趙久澍也認識她。
“你的意思?”趙久澍赫然擰緊眉。
“太可笑了。”
趙莳驟然紅了眼眶,不是因為傷心,而是極度的憤恨刺激着眼周的細小血管擴張。
她的情緒一向不輕易表露,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也都是淡淡的,但不代表她就沒有情緒,只是她已經過了什麽時候都聲嘶力竭的年紀了,仔細算算,她竟然已經二十七了,趙尋也死了八年了。
而如今,她終究還是沒忍住。
“如果,如果我沒有發現,那些施暴者那些殺人兇手是不是沾沾自喜地以為殺一個人也沒什麽可害怕的,可笑他們居然還安穩地在過着日子。”
趙久澍見過于禾,甚至因為于禾和趙莳關系不錯,對她也有幾分好感,但此刻,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震碎,他一下坐直了身體,看着趙莳不由地喃喃:“怎麽會……”
趙久澍走後,客廳裏忽然沉靜下來。
肖樹從打開陽臺門進來,鼻子被夜風吹得微微泛紅。
他在外面煮了茶,烏龍茶。
烏龍茶純香留齒,向來是甘而帶甜。
他把茶杯遞過來,“嘗嘗?”
說完他又笑,這是她的茶,她怎麽可能沒嘗過。
肖樹笑起來時眉目添了幾分柔和,他長得真得很像他的哥哥,那麽好看,那麽讓人沉迷。
趙莳忽然想起剛剛趙久澍說的那些話。
可能是她太殘忍,可她如果真僞善地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把他留在身邊,她才覺着自己真是神志不清了。
從她第一次見到肖樹,她的腦海裏就浮現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目前看來,确實比她之前構思的所有計劃都更完美。
而她的計劃裏也本沒有這環,肖樹完全偏離了她設定的軌道,她要做的,就是糾正這條軌道,讓所有人正常通行。
趙莳喜歡什麽都掌控在手心的感覺,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失誤。
同樣,她也不允許自己忘記趙尋。
爺爺曾說過她,說她總是看起來很自由肆意,但其實她一直都循規蹈矩着,固執的不願意忘記,也倔強地要拿在手裏。
這樣的性子遲早有一天會傷到她自己的。
趙莳接過肖樹遞來的茶杯,小茶杯裏茶湯滾燙,手心貼着茶壁,也沾染滾燙,仿佛某顆心,她不得而知肖樹有沒有知道什麽,但她也不在乎。
畢竟,冬,就要來了。
冬本就該寒冷刺骨。
“阿樹,幫我個忙好嗎?”她笑得溫柔。
肖樹去到趙莳的書房,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這樣細細打量。
趙莳的書房很繁雜,有一整個牆壁的書,有文房四寶,四方桌,太師椅,很中式,這是區別于整個公寓的獨特天地。
他走到書桌旁的木櫃旁,木櫃有四層抽屜,他打開第一層,裏面竟然是空的,他又打開第二層,裏面是一些文件,文件上面有一個小盒子,他拿出來打開一看,那是個紅色帶珠子的繩鏈,很精致漂亮。
他關上抽屜,站起身,扭頭準備要走,卻突然被趙莳擺放在書桌上了一個相框吸引了目光。
相框的位置擺放得很顯眼,之前他并沒有在這個位置看見這樣的相框。
他緩緩走近,拿起相框。
相框是木質框架,上面有不少的劃痕,摸上去有一點凹凸。
他凝着神仔細去看相片,相片裏的人很眼熟,眼熟到可怕,裏面的那個男人笑得很溫柔,穿着眼熟的白色西裝,旁邊是他不曾見過的趙莳,他們依偎着,笑得燦爛,很幸福的模樣。
能夠看出,那是十七八歲的趙莳,稚嫩又青澀,而旁邊的人并不是他,他的左眼下有痣,照片裏的人沒有,他也不會笑成這樣,那會是誰?
肖樹腦袋忽而宕機,如一道白光從中劃過,變得一片空白。
一些零散瑣碎的東西,突然如同散落的珠子一樣被一根線串了起來。
之前那些種種異樣,在這刻突然明了。
一切他沒注意到的東西也在這刻,全部湧入了腦海,為什麽有人看見他變了臉色,為什麽會有人說他眼熟,為什麽陳矜羨見到他的反應那麽大,為什麽趙莳的爺爺看見他時是那種神情。
為什麽當時他在福利院裏看見過李立卻沒有多想,為什麽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趙家的當家人會屈尊賞眼于他,為什麽他能那麽輕易地靠近她。
為什麽趙語說他像一個人,為什麽林子付會質問他,為什麽他會站在這裏。
趙莳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依舊笑得溫柔問他:“像嗎?”
趙莳一直覺得她是瘋子,因為她想看肖樹崩潰大哭,卻無能為力的模樣。
很像趙尋,也不像趙尋。
一想到這,她莫名有些興奮。
“他是誰?”肖樹冷眼看向她,拿着相框問。
趙莳輕輕一笑,“阿樹,你終于不裝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說得很緩慢,“阿樹,你不乖哦,他可是你哥哥,你怎麽能用這種語氣呢。”
“我沒有哥哥!”他冷靜得異常,卻又恍然想起什麽。
他有哥哥……
“所以……我是他的替代品?”
他拿着相框的手驟然顫抖了起來。
趙莳點了點頭,語氣平靜,“你才知道嗎?我以為你應該早就意識到了,我都做的那麽明顯了。”
“為什麽?”肖樹眼眶猛然一熱,不受控制地發顫,他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抑制不了大腦傳遞的情緒。
“沒有為什麽,只是因為你很像你的哥哥,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肖樹感到難以置信,難以置信他所認知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屬于別人的東西,哪怕那個人是他早已沒了記憶的哥哥。
“阿樹,你竟然這麽驚訝嗎?”趙莳走近他,眼眸含着笑。
肖樹眼前有一瞬恍惚,他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紛紛墜落,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睜眼,終于看清,是他世界裏僅有的色彩在墜落崩塌。
“我,我竟然,只是別人的替身?”肖樹嗓音都帶着不自覺的顫栗,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終于說完。
“是。”趙莳再次毫不猶豫地回答。
肖樹懵了,手中的相框“啪塔”一下從他手中滑落,落在書桌上。
他站在那仿佛怔愣住了,僞裝的單純幹淨早已消散,他冷戾十足的眉眼也呆滞住了,無法聚焦般,沒有神。
好半響,他像是終于回過神,艱難地問她:“你對我……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
“當然。”趙莳坦然又淡漠地看着他。
肖樹死死地盯着她,驀地笑出了聲,大步朝她走了過去,然後擦身而過。
趙莳擰了擰眉,不解地看着他的舉動,還是跟了過去。
卻見他走到了廚房,手上拿起了刀。
“這張臉很像他……”
他神情譏諷又悲傷,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瘋狂。
“那你要這張臉還是要我,你選一個。”
他拿刀對着臉,刀口抵着皮膚,已經滲出血絲來,雙眸猩紅地逼問趙莳。
趙莳笑了,饒有興致地觀賞他臉上的表情,似癡似迷,爾後輕聲道:“乖,把刀放下。”
肖樹突然發出一聲嗚咽。
刀哐當落地,心也被碾入泥地。
肖樹哭了,頹然地哭了,他抱着腦袋,蹲在地上,沒有壓制地哭出了聲。
他大腦一陣恍惚,只感覺頭皮上的青筋都在跳,嗓子哽得難受,像有塊千斤墜堵在那裏,很重很重,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和鼻涕都往下流,眼皮狂跳不止,濃重的說不清的情緒在胸腔肆意橫行。
他咬住牙關,眼皮止不住顫,淚像開閘的洪水洶湧,腦子裏湧現出往日裏每一幕,甜蜜的,幸福的,像針紮着一樣,揮之不去,狠狠刺痛他,他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她對他那麽好,怎麽現在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他竟然成為了別人的替身,還是他的哥哥的替身。
趙莳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肖樹,眼裏的癡迷退散,只剩無盡的淡漠。
肖樹的臉會好的,總之,他們倆的行為都很瘋狂,慢慢看下去吧,想起後面的劇情,我突然都忍不住為他們倆嘆氣……
該死的愛情!
先發一章,下一章應該淩晨兩點了,我還沒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