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下雪的夜晚總是很安靜,而更加安靜的,是背上那人逐漸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俞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的一句告白,就這樣像說話時哈出的白氣一樣,瞬息之間便消失在了漫天飛舞的雪花裏。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壓低着聲音喊了一聲夏清清的名字。

但回答他的,除了車道上的鳴笛聲,就只剩下踩在雪上綿軟的沙沙聲。

雖然早預料到會有這個結果,但俞深心裏還是有些許失落,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比今晚更好的機會,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像剛剛那樣,有勇氣将自己的愛意表達出來。

“想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做夢,”俞深很輕松的背着夏清清,自顧自的說,“我很希望能出現在你的夢裏。”

他挺直了脊背,擡頭望着往下抖落着雪花的天空,鼻尖嗅到的是一股很清、很冷的味道,和夏清清給人的感覺幾乎一樣。

俞深又往前看。

京城沒有黑夜,遠處寫字樓裏燈火通明,近處路燈将飛雪照得更加清晰,連落下的軌跡都看得一清二楚,也照亮了回家的路。

從前不覺得,現在真的靜下心來之後,俞深才驚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真正的放松過了。

生活—上班,他的人生有一條被設定好的軌跡,而他就像是一輛上了發條的玩具車,從未有一次脫離過這條軌跡。

始終按部就班的忙碌着,鮮少走到鬧市區裏感受人來人往、車流如織的煙火氣。

今晚是很難得的一次體驗。

周圍總有人經過,有時候是溫馨和睦的家庭,有時候是如膠似漆的情侶,更多時候是腳步匆匆的白領,把原本白淨的雪地踩出一道道污黑腳印。

很亂,也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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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俞深總是獨自一人,但現在,他背着夏清清,就好像一只蝸牛背着殼,雖然依舊踽踽獨行,但因為時刻都将自己的整個世界背在身上,所以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安心。

俞深不像夏清清,他從懂事起,身邊就幾乎沒有人陪伴,對家庭也沒有任何概念,就這麽一個人孤獨的長大。

這是一座喧鬧又繁華的城市,一秒鐘能夠和上萬個人相遇,然後又擦肩而過。

而俞深就像只離群的候鳥,展開翅膀在海面上飛了這麽多年,從來都沒找到過一個可供停靠的島嶼。

他時常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怪物,偷偷的學習人類該如何生存,再熟練地混跡在他們中間,因為從來不跟任何人類産生交集,所以一直沒被發現過。

但當俞深在人群中看見夏清清的那一刻,候鳥就終于找到了島嶼,怪物也終于學會了人類千百年來從未被學走的能力——

也就是,愛。

愛不會把一個怪物變成人類,但會讓怪物知道一片雪花落在後頸上的感覺。

很冰,很涼,就像他有一次不經意間,吻到心上人發絲的感覺。

在沒有遇見夏清清之前,俞深甚至從來不知道,原來積滿雪的街道除去出行不便之外,竟然還這樣浪漫。

他忽略了三十幾年的一個角落,因為夏清清的出現,忽然就變得閃閃發光起來。

“很多人都想從我這裏得到東西,錢、權力、地位……是不是只有你,才會問我要一顆星星。”

“我記得很久以前就跟你說,你的眼睛裏,有着全宇宙最明亮的星星。”

俞深似乎很苦惱的樣子,但字裏行間,卻又全都是珍重的笑意。

“怎麽辦啊夏清清,因為是你,所以我舍不得去摘這顆最美的星星。”

他說:“但我的真心就在這裏,你來取吧。”

少年纖長的眼睫似乎被風吹動,蝶翼般輕輕顫了顫,勾住男人脖頸的手也收緊了一些。

俞深自顧自的往前走,雪花落在他濃密的黑發上,蓋着一層微白的薄雪,融化後就會凝成水珠,順着粗硬的發絲往下流,冷得刺骨。

可他此刻慶幸的卻是,“還好給你買了小羊帽子,又可愛又保暖。”

“我知道你的小名叫小貓,以前聽夏先生提起過,但總覺得那是你家人才能叫的名字,我更想給你一個只屬于我的稱呼。”

“小朋友總顯得我年紀大,所以後來,又愛叫你小乖,真希望我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麽叫你的。”

俞深知道夏清清聽不見,所以才敢放下心,絮絮叨叨的坦白着在心裏憋了很多年的話。

每走一步,就說一句。

十幾分鐘的腳程,俞深大概走了上千步,也就說了上千句告白。

其中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夏清清,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要是明天一覺醒來,就能和你結婚,那會是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最幸福的事。”

冒着雪到家後,俞深沒急着整理自己,而是先把夏清清安頓好了,才去洗了個熱水澡。

他僅僅裹了件浴衣,便到廚房煮醒酒湯,準備端給小孩喝。

煮好後端到夏清清房間裏,剛打開燈,還沒來得及叫醒,就看到了一雙藍汪汪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像軟乎乎的小貓崽一樣,窩在溫暖的被子裏,抖着透粉的貓耳朵,任何人看了都得心軟。

俞深頓了頓,不知道夏清清究竟是什麽時候醒的,有沒有聽到自己那些話。

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兒忐忑。

他狀若無事,擡腳往床邊走去:“我以為你醉得厲害,還要再多睡會兒。”

小醉鬼認真地說:“我沒喝醉。”

俞深也很認真的“嗯”了一聲。

“好,你沒醉。”

“你手裏端的是什麽?”

俞深本想直接說醒酒湯,但轉念一想,又配合的說:“你雪天裏出門了一趟,怕你着涼,特意炖的姜湯。”

“祛濕暖身,還加了點紅糖。”

夏清清滿意的點點頭,慢慢的坐起來,乖乖地擡起下巴,一副小貓等待投喂的樣子。

俞深不免失笑,順勢坐在床邊,吹涼了湯勺裏的湯水,才小心地喂到夏清清嘴裏。

見小家夥全部咽下了,俞深起了壞心眼,逗他道:“是姜湯嗎?”

夏清清呆了一會兒,可能是在回味,片刻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擠出一道可愛到頂的鼻音:

“嗯!”

剛出生不久的小貓球拱起鼻子,“嗯嗯”哼着要喝奶也不過如此。

俞深簡直快被萌化了,忍不住放下湯碗,上手摸了摸小家夥蓬松柔軟的發頂。

他哪裏是養了個老婆,簡直就是養了只乖乖軟軟的小貓。

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夏清清每天都喝醉,那他就擁有一只全世界最可愛最可愛的小貓老婆了。

俞深磨着犬牙,恨不得咬一口那白生生的臉頰肉。

他竭力壓下心中這種奇怪的沖動,喂夏清清喝完了這一碗醒酒湯。

但眼神依舊透着一種奇異的興奮,就像……

就像狗看到骨頭那樣,綠眼睛裏透出貪婪的精光,滿腦子只想着怎麽把這塊骨頭叼回家。

喂完醒酒湯之後,俞深其實就沒理由繼續待在夏清清的房間裏了。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走半步就回一次頭,稀罕的不得了。

夏清清一喊俞叔叔,便立刻停下來,表面若無其事,其實心花怒放。

還放緩腳步,溫柔的壓低了聲音:“怎麽了,是哪裏難受嗎。”

身家百億的俞總,在喜歡的小朋友面前,表現出一副很不值錢的樣子。

夏清清搖搖頭,睜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純真又無害,仿佛一朵雪白稚拙的栀子花。

“我有點冷……”

俞深呼吸都加緊了,理智早已抛之腦後,瀕于瘋狂。

他明知故問:“被子裏冷嗎?”

“嗯。”

夏清清的回答,和引狼入室沒有任何區別。

俞深唇角揚起的弧度壓都壓不住,他看着埋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藍眼睛的漂亮小孩,原本合身的浴袍都忽然變得更緊了一些。

“那……今晚,叔叔陪你睡?”

夏清清懵懵的,他本想說讓俞深找一床電熱毯來,再把地暖溫度調高點。

但慢了半拍,不知道為什麽,就變成了人來暖床。

都還沒說同意,俞深就拎着被子的一角,像只期盼着主人同意他上床的大狗那樣,用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夏清清。

唔……一下子忽然變得棘手起來。

夏清清緩慢的想,他可以拒絕俞叔叔,但他不能拒絕一只大狗狗。

他拍了拍身邊的一小部分位置,點頭。

得到首肯,俞深以迅雷之速,從掀開被子到上床躺好再到掖緊,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像是今天之前已經在腦海中排練過無數遍動作要領了。

他快到甚至沒在掀起被子的時候,讓冷空氣吹進來。

夏清清眨了眨眼,似乎沒明白身邊為什麽忽然就多出來一個人。

剛躺到這張床上時,俞深整個人既興奮,又緊張到動都不敢動。

他個子高,體型大,一米九幾,就那麽直挺挺的躺着,渾身僵硬得就像是石頭,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

俞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聞到過如此多的,和夏清清身上一模一樣的鈴蘭香味。

鋪天蓋地般向他襲來,将他從裏到外都染上了這種味道。

枕頭,被子,床單,包括夏清清本身……

怎麽都這麽香,這麽軟。

——俞深這輩子活了三十多年,頭一次和另外一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還是他放在心裏,最喜歡的人。

魚餌:感動到一直哭,老婆好香好軟嗚嗚嗚嗚

清寶:好擠……(小貓被擠牆角)(被大狗含住腦袋反複吸)

daddy(舉槍:開門,我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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