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接下來幾天,傳聞宣瑛感染風寒生病了,暫時無人找祁丹椹的麻煩。

只不過非常崇拜祁丹椹的張濤,往日恨不得粘着祁丹椹到地老天荒,這幾天卻避他如蛇蠍。

祁丹椹也落得個清靜,不甚在意。

轉眼間,重陽節至,宣帆白日随新科士子登樓賞秋光,晚上借宣瑛的名義,在京都名樓醉琉璃擺下宴席,宴請賓客幕僚。

祁丹椹有幸在邀請之列。

這夜,他出門的很早,趕往醉琉璃。

醉琉璃是京都名樓,位于主街區。

祁丹椹家住在東街永豐巷,離繁華的主街道有很長一段距離。

他入京五年,并未攢下什麽錢財,京都地皮寸土寸金,主街府邸奢華精致,能占有一席之地的基本都是勳貴侯爵,或富商巨賈。不是他這種無家族無根基的人買得起的。

他本以為早出門,就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醉琉璃,偏偏天不遂人願,他乘車趕往京西主街時,因重陽燈會,幾大主街都被堵得水洩不通。

擡眼看去,一條燈河流瀉延伸,擁擠的人群裹挾着馬車艱難往前。

侍從南星急着送祁丹椹去赴宴,眼看赴約的時辰将至,他們卻被堵在大街上。

為了不讓主子背上失約之名,他拉住缰繩,偏轉馬頭,想從兩輛馬車間的人群裏穿插過去。

那空間太小,只能容忍一輛小型馬車通過,祁丹椹這輛馬車剛剛好。

沒想到前面那輛豪華的馬車也想穿插過去,因對方驟然變道,穿在祁丹椹那輛馬車前,南星拉住缰繩不及,那匹馬竟側身向前,導致祁丹椹馬車的車轅撞到了那豪華馬車車後窗。

砰的一聲響,那車轅銜接處竟斷了,祁丹椹撞在馬車車壁,竭盡全力才堪堪穩住。

而那輛豪華馬車因過于豪華寬敞,卡在前面兩輛馬車間,馬兒因這一撞受驚,揚起前蹄嘶鳴,連帶着前面的馬車與前前方馬車也嘶鳴,驚叫不已,惹得那幾輛馬車的主人怨聲載道。

豪華馬車跟着兩個小厮,見狀跑過來質問道:“你們是怎麽駕車的?趕着去投胎嗎?你們知道馬車裏坐的是哪位貴人嗎?沖撞了你們賠得起嗎?”

南星不曾見過如此倒打一耙的人家,愠色道:“到底是誰趕着投胎?你們馬車明明穿插不過去,非要擠到前面,擋了我們的路。貴人怎麽了?貴人就能走路不看路嗎?你的馬車裏是貴人,我們的馬車裏難道就不是貴人了?”

這時,從對方馬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公子哥,長相俊美,穿着藍色雲錦華服,盛氣淩人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哪一路貴人?”

祁丹椹的馬車是京都最普遍的小型馬車,沒有主家的字樣,無論是從車的外形大小,還是馬匹的種類,亦或者車身的用材,确實看不出來有任何“貴”的地方。

如果非要對比的話,這兩輛馬車放在一起,一個豪華奢侈得像貌美如花雍容華貴的千金公主,一輛破舊得好似茍延殘喘命不久矣的洗腳婢。

如此可見,那公子哥的身份絕不一般。

祁丹椹掀開簾子,出馬車,只見對方馬車挂着的燈籠上寫着“安昌侯府”四個大字。

能用如此豪華馬車出行,必定是安昌侯府的嫡系。

安昌侯府如今只有一個嫡子,齊家五郎齊雲星。

見到祁丹椹,那俊美青年滿臉輕蔑與不屑,語氣嘲諷意味十足:“什麽時候山野村夫也能到京都充貴人了?是滿京都豪門将侯都死了嗎?真是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爛魚目也當夜明珠?”

京都有一個怪圈,皇室宗室看不起勳貴世家,勳貴世家看不起名士清流,名士清流看不起寒門子弟,寒門子弟看不起商賈之家,而他們統統看不起的就是佃農賤民。

佃農雖不是下九等,卻比下九等更沒有地位。

他們在地裏沒日沒夜的幹,結果連肚子都填不飽。

祁丹椹就是出生佃農之家,他還是龔州那窮鄉僻壤出來的佃農,靠着不擇手段爬到現今這個位置上的……

因此出生京都一等勳貴之家的嫡子,當然看不起他這等鄉野村夫。

更別談他這五年在刑部,沒少得罪世家。

只是可惜,齊雲星面對的是祁丹椹。

縱然安昌侯大權在握,齊家子弟個個有才能手段、被朝廷委以重用。而祁丹椹孑然一身,不僅與心機深沉的七皇子交惡多年,更得罪了聖上偏愛的四皇子。

如此四面楚歌之境,他尚且能安然處之,更遑論會懼怕區區公侯家的嫡子?

他謙卑有禮道:“鄉野之人,确實沒見過世面。”

南星憋悶道:“公子,明明是他們的錯……”

齊雲星見到祁丹椹主動認錯,眼眸中不屑鄙夷更甚。

這姓祁的也不過如此,什麽十五歲最年輕的探花?什麽扶持四皇子站穩腳跟?什麽與七皇子争鬥多年全身而退?什麽太子惜才不提舊怨?

窮鄉僻壤爬出來的,就是改不掉身上那股賤民味兒……

周圍不少看熱鬧的掀開自家馬車,圍觀的也越來越多。

齊雲星正要再嘲諷兩句,卻不想祁丹椹緩緩道:“雖是鄉野之人,但在下也知禮義廉恥。剛剛明明是公子你突然變道,害得我的馬車車轅折斷,我沒有找你索要賠償,你卻這般咄咄逼人。爛魚目又如何?至少我知道自己是魚目,不敢混了珍珠,怕只怕有些人忘了自己的本質,一個珠胎暗結的妾生子,插上雞毛就把自己當鳳凰?”

在場知道這兩人身份的圍觀者無不瞠目結舌。

有些達官顯貴連忙把頭縮回去,生怕祁丹椹看見他們,把他們府邸的秘辛大庭廣衆之下抖出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祁丹椹是專朝着別人臉呼,還是每個巴掌聽得見響見得着紅的那種。

安昌侯年少時為了前途與家族,娶了京都三大世家之一、昔年太子太傅蘇國公的嫡女、當時京都第一才女為妻。

他靠着妻家的扶持,成為齊家下一任家主,也如願奪得侯位,迅速在朝堂站穩腳跟,大權在握。

齊家也迅速成為京都有名的勳貴世家,誰都不敢怠慢。

婚後,兩人育有一子。取名為齊雲桑。

那孩子聰明無雙,三歲會文、四歲會詩,五歲便寫得一手好字,被稱為神童降世。

只是安昌侯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青梅竹馬——一個戶部倉事與歌女的女兒。

在安昌侯夫人為他誕下孩子後,他知曉自己的青梅也有了身孕,他不顧剛生産的妻子,毅然決然将青梅迎娶回來做妾。

後來,他的岳父蘇國公卷入了鐘臺謀逆案,獲罪入獄。

安昌侯當機立斷,沒有顧忌妻子的哀求,迅速與岳丈家劃清界限,之後他妻子遭受重大打擊,瘋癫而死。

安昌侯在其妻子亡故後不到一月,就将青梅竹馬的妾室扶正。

兩年後,他與元妻的嫡子也不幸染病去世,年僅九歲。

至此,侯府的嫡系就徹底落到妾室母子手裏。

這在京都老一輩中并不是什麽大秘密,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七七八八,達官貴胄誰家沒點私事兒呢?大家平時都心照不宣不明着說罷了。

誰知道祁丹椹在大街就說了出來,連點遮羞布都不給安昌侯府留。

要不說這姓祁的一個佃農出身,竟在朝堂混得風生水起,他耳聽八方眼觀八路的本事怕是人間少有。

安昌侯府發生這些事兒的時候,他也只是個小孩子,而且他遠在千裏外的龔州,若非刻意打聽京都顯貴家的秘辛,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這人啊,看上去瘦瘦弱弱,一陣風就能刮跑,可骨子裏卻是個狠角色,嘴巴更像淬了毒般,說出的話直戳別人痛點。

齊雲星臉色瞬間煞白,繼而漲紅怒罵道:“好你個鄉野莽夫……本公子今日不教訓教訓你……”

安昌侯府的下人倒是聽過祁丹椹的名號,又看到對方有恃無恐,怕惹到什麽人物。

畢竟京都這種地方,達官貴胄比路邊的乞丐都多,萬一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作為侯門嫡子的齊雲星不會怎麽樣?他們這些下人可就慘了。

他們連忙勸齊雲星道:“公子,公子,消消火,侯爺出門前叮囑過讓我們低調行事,我們沒必要跟對方計較,傷了和氣。”

“兩位給我個面子如何?”

就在這時,一頂華麗軟轎被兩人擡着穿過人群,走到近前。金線繡成的雲紋簾幔被絲縧挽起,墜下的環佩流蘇随着軟轎行走而晃動。

那聲音的主人身形微微向前,右手撐在膝蓋上,左手握着一柄金檀木做成的手杖。

他眉眼狹長,相貌陰柔,氣質華貴。身着赤金色圓領衣袍,外面罩着一件煙金色紗衣,被京西大街明亮的燈火一照,竟有一種上等金器般流光溢彩的美感。

祁丹椹與齊雲星一同恭敬行禮道:“肅王殿下。”

來人正是嘉和帝第六子、肅王宣瑜。

他出生就遭遇不幸,落下殘疾,好似白玉染瑕、明珠蒙塵。

要不說皇室多美人呢,宣瑛自不用提,他完全遺傳了他母妃明豔絕倫的美,太子、四皇子等雖不如宣瑛那般天人之姿,卻也是鮮衣怒馬公子風流。

而這六皇子卻是另一種氣質,若說宣瑛明豔俊美宛如朝陽,那六皇子便是陰冷深邃如同秋月。

齊雲星行完禮,憤憤看了祁丹椹一眼,須臾便收回目光,道:“既然殿下開口了,世遠焉敢不從。”

世遠是他的字。

他瞥了祁丹椹一眼,剛剛的憤怒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然從容,道:“今日撞壞了祁大人的馬車,改日請祁大人派人到府上拿賠償便是。”

那話說得像施舍一般。

祁丹椹也沒同他計較,緩緩道:“倒也不用這麽麻煩,在下與令尊同朝為官,下朝後會向令尊讨要的。”

齊雲星眼也不擡道:“随你。”

說着,他行禮告辭。

祁丹椹也同宣瑜行禮告辭:“肅王殿下,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宣瑜微笑道:“祁大人有何要事?不如讓本王送你一程。”

祁丹椹:“路不遠,轉過前面那兩條街便是了。下官先走了……”

他的馬車壞了,且路上人滿為患,眼下這種情況,他只能走過去。

宣瑜讓下人将軟轎放下,拄着拐杖追上祁丹椹,道:“本王正好也到前方有事,與祁大人同路,不如一起吧。”

祁丹椹不好拒絕,只得諾諾應下。

宣瑜唇畔始終挂着笑意,走路雖一瘸一拐的,卻始終能與祁丹椹步伐一致:“想見祁大人一面真是不容易,拜帖送上幾次都了無音訊。若非今日偶遇,不知何時能同祁大人說上幾句話?”

祁丹椹始終保持着那副恰到好處的恭敬:“殿下言重了,時隔半年重回朝堂,實在是俗務太多脫不開身。”

宣瑜眉目舒展,燈火明明滅滅籠罩在他的身上,他唇畔笑意始終不減:“也是,祁大人到了大理寺多忙啊,光老七的刁難就有夠受的吧。現今祁大人不忙了,本王能否問一句,為何你願意去大理寺,都不願意應下本王許諾給你的官職?本王自認為誠意不比太子……”

祁丹椹正要說些什麽,宣瑜偏過頭看向他,眼神裏的笑意消失不見,平靜宛若暗潮澎湃的寂靜湖面。

他早已厭煩祁丹椹的敷衍,擲地有聲道:“本王想聽聽你的心裏話,是因為魏家的人對付過你?還是因為本王給的待遇你不滿意……”

祁丹椹脫口而出,僅用幾個字就讓宣瑜滿是笑意的臉龐陰沉下去,假笑面具寸寸剝離,露出本來的陰柔面目。

他說:“殿下,下官不是您要找的人。”

此時,已到醉琉璃樓下,醉琉璃位于京都汾河河畔,雖處于京西大街鬧市區,裏面環境卻是清幽典雅,冥冥之音若有似無傳來,宛若市井仙境。

這棟名樓主要是為京都達官顯貴文人墨客提供休息娛樂交友場所。

該樓是由一座座畫舫串聯起來,可湖上泛舟吟詩作對,也可登樓遠眺暢述胸臆。

到了樓下,祁丹椹将宣瑛的名帖交給小厮,小厮恭敬帶着祁丹椹往裏走。

祁丹椹同宣瑜告別道:“殿下,下官有約在身,先告辭了。”

宣瑜點了點頭。

就在祁丹椹進入醉琉璃後,宣瑜也跟了進來,兩人一前一後走上醉琉璃的江上樓臺。

祁丹椹想宣瑜可能也在醉琉璃有約,因此也不做他想,沖着對方點頭以示禮節,側身讓對方先走。

宣瑜在路過他身畔之時,突然側身面向他道:“你耳後的那顆紅痣,本王不可能認錯。既然你說耳後有紅痣并不算稀奇,那你敢不敢将你的左腿衣服撩起來,讓本王看看是否有半弧月的傷疤?如此本王才能确定,當年在京郊山道上遇到的人不是你。”

兩人對峙着,靜默無聲。

宣瑜耳畔傳來一道稚嫩青澀的稚子孩童聲。

一個孩子突然出現在山道上,看着山道下華衣男孩,好奇道:“你是誰,為什麽躲在這兒偷偷哭?”

“我……我娘要我殺了我的青雀與它的孩子,她說我要親手解決掉這些讓我牽絆的東西,這樣我才能成長成真正強大的男子漢。”

“那我幫你養吧,等把它們養大,我幫你把它們放飛。”

“你為什麽幫我?”

那孩子一愣,道:“一定要一個理由嗎?”

華衣男孩鄭重點頭。

孩子想了片刻,道:“那我們成為朋友吧,這樣我就可以幫你養你的青雀與它的孩子。”

華衣男孩道:“可我沒有朋友,我母……母親說,強大的人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孩子:“就讓我當你第一個朋友。”

華衣男孩蹲在山道下的樹叢裏,道:“可我的青雀腿斷了,它還能飛嗎?”

“當然能,你看我的腿也斷了,有一道很深的半月傷疤,我不也能跑嗎?”那拄着根木頭的孩子露出他那條纏着髒兮兮布帛充當紗布的腿,以及一根充當拐杖的木頭。

華衣男孩這才看清孩子的左腿,髒兮兮布帛上滿是黃褐色的藥渣與滲透出的血,他拄着的那根木頭,好像是從哪棵路邊樹上随手砍下來的一樣。

那孩子也只能靠着那根木頭才能站穩、行走。

他看着自己瘸拐的左腿,仿佛找到同類般,答應孩子道:“好,我要你當我的朋友,你叫什麽?”

那孩子嗫嚅半晌:“我不喜歡我的名字,你想叫我什麽就叫什麽吧。”

他小心翼翼捧起那山雀,查看山雀的傷,道:“它們的傷半個月就能好,你想見他們時可以到這附近來找我。”

他并未注意到華衣男孩眸子裏的光變了,只聽華衣男孩應道:“好。”

後來,華衣男孩每天都偷偷溜出來找這個孩子。

他左腿出生就受過傷,落下殘疾,又是個跛子,只能倚靠手杖才能走路,而對方左腿也斷了,只能依靠木頭支撐才能行走。

他們就像單腿的怪物,生活在一群雙腿健全的人當中,被他們嘲笑奚落中傷……

縱然他是個高高在上的皇子,也逃不脫那些言語中傷嘲諷。

現在,他不孤單,他找到了同類。

為了有理由找那個孩子,他将那只長好的青雀的腿再次掰斷。

再後來,那青雀腿再次長好了,他就去掰斷青雀孩子的腿。

兩個月過去了,那些青雀腿都斷了,但它們長大了,沒了腿,卻學會了飛翔。

那孩子約他一起将鳥兒放飛。

只是那天後,他卻再也沒出現過……

他唯一的同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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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丹椹再次否認道:“殿下一定是認錯人了,下官一直生活在龔州,從未來過京都,幼年時更不可能出現在京郊。下官的籍貫履歷等,殿下想必已經看到了,所以下官不是殿下要找的人。”

宣瑜眼眸深邃注視着祁丹椹。

就在祁丹椹轉身告辭時,他突然發難,一手緊緊扣住祁丹椹的肩膀,将他壓制在木梯上。冷冷的聲音洶湧澎湃:“那就讓本王看看,祁少卿到底是不是本王要找的人?”

祁丹椹從小身子骨弱,家境貧寒的他奔走于溫飽之間,不曾學過武。宣瑜雖是殘疾,但皇室子弟個個都有點功夫在身,君子六藝騎馬射箭都是必修課,他也從小跟随着不同的老師學武。

因而祁丹椹被他壓制在木梯上,動彈不得。

雖已重陽,但天并不熱,祁丹椹穿着十分單薄,只一身素淡淺灰色交領常服,外面罩着一件蒼青色的外袍,只見宣瑜掀開他的衣袍,伸手去掀他中褲的褲腳。

雖是男子,給他看看也無妨,但大庭廣衆之下被人如此對待,祁丹椹不由得有了幾分愠怒,他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他用力掙紮,推開宣瑜道:“肅王殿下請自重。”

醉琉璃三樓雅間,宣帆宣瑛等幾乎全到齊了。

這裏來的幾乎是宣帆宣瑛的伴讀或幕僚,都出自王侯将相家,家住的離主街并不遠。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因此饒是祁丹椹遲到了沒來,大家也沒有責怪他,反而各自難得有如此閑暇聚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宣瑛那日從大理寺回去後,洗了十幾個澡,活脫脫洗掉了一層皮。

當夜,他便感染了風寒,連續病了幾日。這幾日他無時無刻不在心裏責罵祁丹椹,不為那一身屍液,只為對方是個斷袖還要往他身上撲。

現在,他還沒找祁丹椹麻煩,結果那姓祁的竟然讓他們這麽多人等他一個,他邊想着要怎麽折騰祁丹椹,讓他滾出大理寺,邊覺得這裏有點悶,他要出門透透氣。

他剛走下樓,便看到祁丹椹同他六皇兄拉拉扯扯的。

他的六皇兄大庭廣衆之下,竟然伸手去脫祁丹椹的褲子。祁丹椹那瘦弱身板哪兒是他六皇兄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摁在樓梯上,掙紮無用,惱怒無果。

他腦子突然數十根弦一起繃斷。

興許祁丹椹選擇來大理寺的原因之一是——他不想失身于他的六皇兄。

眼看着祁丹椹就要被拽掉褲子,他連忙走上前去,走下樓梯,呵斥道:“六皇兄,大庭廣衆下拉拉扯扯,影響不太好吧?”

雖然他不喜歡姓祁的,但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允許當街強搶黃花大閨女這件事發生在眼前。

盡管祁丹椹不是黃花大閨女,有衆多閨中密友的他,甚至連黃花大閨男都算不上。

宣瑜與祁丹椹拉拉扯扯間,聽到聲音,動作一頓。

祁丹椹抓住這個時機,連忙推開了他。宣瑜被推得一個趔趄,扶住樓梯才站穩,見到來人,他面露不善道:“七皇弟,本王只是想找祁大人敘一下舊,有何不可?”

宣瑛滿臉寫着不信,眸光淩厲看向祁丹椹:“祁少卿,是這樣嗎?”

祁丹椹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下官與六殿下沒有任何舊要敘,還望六殿下日後不要強人所難,萬一下官不小心傷到殿下就不好了,更何況蝼蟻也有蝼蟻的脾性。”

說完,他沖着宣瑛歉疚道:“抱歉,今日赴宴來晚了,七殿下恕罪。”

宣瑛看了眼宣瑜,再看看祁丹椹,眼眸中盡是了然,道:“六皇兄,祁少卿無論如何都是太子的座上賓,你若是喜歡,就大大方方的追,你得尊重他的意願,這年頭不興強取豪奪這一套。”

說着,他不耐嘀咕道:“怎麽在哪兒都能遇到斷袖啊,最近斷袖是紮堆出沒嗎?”

祁丹椹眉頭一跳,宣瑛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奇怪。

不等他想明白,宣瑛就對他道:“走吧,都等你了,排場比本王還大。”

祁丹椹跟上。

宣瑜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握緊了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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