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斷絕關系

第16章 斷絕關系

到了紡織廠時,紀詩詩已經換了一個新樣貌。

她的頭上多了一塊染血的紗布,臉色蒼白如雪,猶如衰敗的牡丹花,美麗又凄慘,極為惹人憐愛。

門口的兩個保安都是單純的大小夥子,一看到紀詩詩的模樣,兩人眼都直了,恨不得打死傷害紀詩詩的人。

其中一位叫王勇的剛巧暗戀紀詩詩,見到心上人如此凄慘,王勇又氣又怒,紅着眼問:“是不是那個野男人打了你?他到底有什麽好,你要跟着他跑?”

為什麽不看看他,他有鐵飯碗,老實又顧家,他比野男人差那兒了?

紀詩詩:懵逼jpg

同志,你這一副看負心渣女的眼神是怎麽回事?我和你可沒關系啊?

陳懷敘人老成精,倒是一眼看出來這位小夥子對他外孫女有意思。

陳懷敘下意識打量了王勇一眼,發現他外表還行,穿上深藍色的保安服,勉強能入眼。

不過要是和紀詩詩在一起,那純粹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再加上王勇聽信謠言不信紀詩詩,證明他耳根子軟,不是個良人,陳懷敘一個照面就把他pass了。

只是外人,陳懷敘也不必客氣了,他板着臉怒道:“同志你胡說八道啥,哪有野男人,我外孫女這段時間一直在我家,比海裏的珍珠還清白。”

“還有,我們今天來就是來找你們領導澄清謠言的,麻煩你們帶我們去找廠長或者副廠長。”

王勇:啥,心上人沒和野男人跑,是他誤會了。

完蛋了!

看着陳懷敘不善的眼神,王勇頭重腳輕,欲哭無淚。

嗚嗚嗚把心上人和心上人的姥爺得罪了該怎麽挽回印象啊?

艱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王勇說了聲“對不起”,接着二話不說就帶着紀詩詩他們去找廠長。

“咚咚咚,廠長,有人找。”

“請進。”

有客人來,胡廠長下意識把手裏的報紙放下。

等看到凄凄慘慘的紀詩詩和年邁蒼老的陳懷敘,胡廠長感覺麻煩來了,下意識皺起眉頭。

“你們是?”

終于見到廠裏的領導,陳懷敘二話不說直接開嚎,“廠長,求你替我外孫女做主啊……她要被親爹逼死了……”

居然這麽嚴重,胡廠長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是我們廠的工人幹的嗎?老人家你先別難過,有什麽事你慢慢說,要是真是我們廠的工人不對,我一定會替你們做主的。”

陳懷敘聽到胡廠長的話,在心裏松了口氣,心想,看來胡廠長是個正直的好人。

這可真是太好了。

陳懷敘毫不猶豫給胡廠長發了好人卡。

“廠長,你是個大好人啊!有你的話,我總算放心了。”

接着陳懷敘指着紀詩詩說:“廠長,我這可憐的外孫女,過的實在太苦了,才三歲時就沒了娘,後娘進門後吃不飽穿不暖,在家跟個小奴隸似的,整天有幹不完的活。”

“好不容易熬到十八歲,想着終于能嫁出去逃出火坑了,沒想到她爹不是人,居然搞包辦婚姻,要把我外孫女一個嫁給一個三十多歲有三個孩子的人,只因為人家給三百塊錢。”

“我孫女受夠了後娘的苦,實在不想給人當後娘,就反抗了,還有好心人幫忙舉報找婦女主任,他爹才打消了想法。”

“但我外孫女真的怕了他爹,就去我家住了一段時間,沒想到今天我送孩子回家後卻聽到外人說,他爹到處跟人宣揚我外孫女和野男人跑了。”

“廠長啊!我外孫女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清清白白的,卻被親爹如此污蔑,這不是逼她去死嘛!”

“剛才我外孫女就撞牆以死明志,要不是我,這孩子肯定沒了。但救回來又怎麽樣?我外孫女名聲已經毀了,以後她可怎麽辦啊!”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就只能來找你做主了。”

陳懷敘說到最後老淚縱橫,紀詩詩也淚流滿面,雖然沒說半個字,卻讓所有人感受到了她的絕望。

王勇看得心都要碎了,胡廠長沒想到自己管的工人裏會有這種人渣,氣的面紅耳赤。

“混賬東西,老人家,你說得是誰,我馬上讓安保隊把他帶過來。”

王勇一聽搶着答道:“廠長,就是上個星期才在全場檢讨的紀家根。”

胡廠長對紀家根還有印象,而且不是啥好印象,王勇一說他就想起來了。

“原來是他,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王勇,去把他給我叫來。”

“好嘞廠長。”王勇摩拳擦掌的走了。

王勇本想趁機揍紀家根一頓,然而,誰叫紀家根是紀詩詩的爹呢!想着以後紀家根說不定是自己老丈人,王勇再想折騰人也只能忍住了。

一頭霧水的紀家根就這麽被拉到了廠長辦公室,等看到明顯漂亮許多的紀詩詩後,紀家根大吃一驚,随即又勃然大怒。

“丢人現眼的東西,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陳懷敘見紀家根現在還不知悔改,徹底怒了。

“紀家根,你再敢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打死你。”

紀家根這才注意到陳懷敘也在,他對陳懷敘沒有一絲一毫尊重,繃着臉不耐煩的說:“岳父,我也不想罵她,可你也不看看紀詩詩幹了什麽,她可是把我老紀家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丢盡了。”

“啪!”

陳懷敘終于忍不住打了紀家根一巴掌,渾身顫抖着怒罵,“畜生,畜生,你才是丢盡了你們老紀家十八代的臉,詩詩這幾天一直在我家,明明她清清白白的,卻被你潑了一層污水,你這不是主動往祖宗臉上蒙羞嗎?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只是笨了點,現在才發覺,你哪是被笨啊,你分明是蠢鈍如豬。”

被前老丈人當着廠長的面又打又罵,紀家根的臉青白交加。

他也沒感到愧疚,反而更加怨恨,“關我什麽事,紀詩詩沒和我打個招呼,我怎麽知道她去了你家?”

“你繼女知道。”

短短五個字,将紀家根的嘴徹底堵住了。

胡廠長也看明白了,搖着頭失望的說:“紀家根,我覺得老人家罵的很對,你是真沒腦子啊!別人家遇上這種事都是藏着掖着,恨不得沒人發現,就你聰明,鬧的滿城風雨,你是真不怕丢臉吶!”

說到最後,胡廠長氣得拍了好幾下桌子。

胡廠長的話可比陳懷敘管用一萬倍,紀家根面色如土,想解釋,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他只憋出一句,“我向大家解釋清楚就行。”

“呵!”

胡廠長冷笑一聲,“你是把我當孩子騙嗎?現在外面人人都知道,你這個當爹的親口說孩子跟人跑了,如今再解釋又有什麽用?”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歡惡意揣測別人的人,沒影的事都能說出三分,像紀家這種親爹蓋棺定論的,事後就是把嘴皮子都說禿嚕皮了,也不會有多少人信了。

總之一句話,那就是紀詩詩的名聲已經洗不清了,在周圍這一帶估計想嫁出去也難了。

紀詩詩倒是不在乎這一點,但利用這個機會擺脫紀家根還是不錯的。

于是紀詩詩用“嘤嘤嘤”絕望的哭了出來,提醒胡廠長他還在。

陳懷敘也凄凄慘慘的抹着淚,拍着紀詩詩的手說:“孩子別怕,要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外公陪你死,我們老兩口陪着你一起去找你娘,和你娘團聚。”

胡廠長眼皮子一跳,很想給剛才的自己一嘴巴子。

叫你嘴快,叫你沒腦子,怎麽就把實話說出來了呢!

胡廠長趕緊找補,“老人家,你可萬萬不能這麽想,詩詩可是你閨女唯一的血脈了,你可不能帶着孩子幹傻事。而且你放心,我們廠一定會幫你們解釋清楚的,我這就讓紀家根去廣播站把事實說出來。”

“廠長……”紀家根一臉不情願。

“閉嘴,”胡廠長一臉殺氣,“你再啰嗦就給我滾,我們廠要不起你這種人。而且由于你一而再再而三給廠裏抹黑,今天之後你就調到染坊車間去當學徒工,什麽時候悔改了什麽時候再回原來的車間。”

染坊車間,那可是全廠最累最苦的地方,關鍵工資還低,他去了會累死的。

紀家根不寒而栗,終于忍不住求饒了。

“廠長,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一定改,求你別讓我去染坊車間。”

“而且,當初我其實只是氣急了随口一說,我真沒想到那些人會傳得滿天飛,”紀家根說着還有點委屈,覺得自己真冤枉。

胡廠長完全不像搭理這種蠢貨,陰測測道:“別逼我開除你。”

這是沒得商量了,紀家根臉色灰敗,差點沒站穩。

陳懷敘看了一點都不開心,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紀家根就是以死謝罪也沒用了。

心如死灰的陳懷敘對胡廠長鞠了一個躬,真誠的說:“嘗嘗,謝謝你的幫忙,但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我想請你做個見證,讓我外孫女和紀家根斷絕關系。”

“我不答應,”紀家根咬牙恨齒,眼神陰沉無比。

紀詩詩把他坑成這樣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可能。

胡廠長也不太贊同,“老人家,這要是斷絕了關系,以後你外孫女一個人會過得很艱難的。”

陳懷敘苦笑,“再怎麽苦也比現在好,紀家根第一次想把孩子賣了,第二次毀了孩子,如果再來第三次,我恐怕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胡廠長:……

仔細想了想,貌似老人家是對的。

就紀家根這種爹,有還不如沒有。

胡廠長意味深長看了看紀家根,摩挲着已經有點褪色的茶缸沒有說話。

但紀家根卻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他總覺得,要是不答應的話,他以後的日子會很慘。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紀家根差點嘔出一口老血,考慮再三後,還是同意了。

就是斷絕關系,他也有法子收拾紀詩詩,可要是得罪了胡廠長,他說不定一輩子都要在染坊當學徒工了。

于是,由胡廠長當見證人,字據一式三份,紀詩詩和紀家根正式斷絕了關系。

終于達成了目地,紀詩詩差點開心的笑了出來。

雖然這份字據根本沒有法律效應,卻起碼能讓紀詩詩清靜很長一段時間了。

事實上,紀詩詩更想過繼,一勞永逸。

可是,她只有外公外婆兩個親人,要是過繼回去,她的戶口就會變成農村的,那樣就不好找工作了。

紀詩詩還是不太想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就只能選擇斷絕關系。

剛簽了合約,胡廠長又突然看着滿臉憤怒的紀家根道:“對了,我記得當初陳同志立了功後,廠裏還獎勵了她兩百塊錢,詩詩是陳同志唯一的血脈,那些錢應該屬于詩詩,該怎麽做你懂得吧!”

紀家根沒想到胡廠長還記得這茬,差點氣吐血,憤憤不平道:“廠長,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那兩百塊早就花光了。”

實際當然不可能,但那可是兩百塊,不是小數,要讓紀家根拿給紀詩詩這個不孝女,他情願把錢扔了。

胡廠長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冷笑道:“錢花了是你的事,我現在只想見到兩百塊錢。”

胡廠長冰冷的視線像刺骨的寒冰,紀家根打了個寒顫,清醒了。

想到工作,紀家根還是不得不咽下這口氣,不甘不願的說:“我現在沒錢,改天給。”

改天,紀家根的改天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這麽好的機會,堅決不能錯過了,于是紀詩詩主動道:“胡叔,我現在身上一分錢沒有,要不你先從廠裏把紀同志的工資支兩百給我吧!”

“紀詩詩,你別太過分了,”紀家根怒目而視,像要把紀詩詩吃了似的。

紀詩詩絲毫不懼,胡廠長也看出了紀家的小算盤,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支工資不是難事,于是胡廠長一口答應下來。

就這樣,紀家根痛失半年工資,接下來,胡廠長又讓人帶着紀家根去廣播室,讓紀家根道歉承認錯誤,把事情的原委說一遍。

雖然肯定還是有很多人不信,但總有一部分人會信,比不說好。

到了這一步,就沒啥事了,紀詩詩和陳懷敘可以走了。

但紀詩詩的目光卻落到了胡廠長的手上,沒法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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