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白

第17章 表白

“廠長, 你有沒有覺得,你的手有點特別黃?”

由于胡廠長是個好人,所以發現他身體可能有問題後,紀詩詩毫不猶豫指了出來。

“有嗎?”

胡廠長下意識擡手, 又肯定的說, “沒有啊!”

紀詩詩默默把手伸了過去, 有了對比, 這下胡廠長總算發覺,他的手确實有點黃。

胡廠長一臉詫異,“這是怎麽回事?”

紀詩詩:“廠長,我會點醫術,你要是嫌麻煩不想去醫院的話, 讓我幫你把次脈就知道原因了。”

“呵呵呵,”胡廠長尬笑。

讓紀詩詩把脈,這麽年輕一看就不靠譜, 況且手黃一點能有什麽問題,還是算了吧!

只是, 該怎麽委婉的拒絕呢?

這時趙秘書敲了敲門說:“廠長, 該去開會了。”

胡廠長:今天貌似不用開會……吧?

下一秒胡廠長恍然大悟,“對對對,是該開會了。”

陳懷敘人老成精,明顯看出了胡廠長的意思,就給紀詩詩使了個眼色,畢恭畢敬說:“那我們也走吧!今天真是謝謝廠長了,老頭子我別的好話不會說, 只想說一句,紡織廠能有您這麽正直無私的廠長, 以後一定會興旺百年的。”

誇獎話胡廠長聽得多了去了,但胡廠長很明白,那些人基本說得都是客套話。

唯獨陳懷敘,一臉淳樸和真誠,看不出半點虛假。

不是假的,那肯定是真的,胡廠長高興極了,一時沖動竟然說了大話,“老人家,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以後要是遇上麻煩,也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到底的。”

趙秘書:……廠長你可別後悔。

胡廠長:笑死,已經後悔了。

陳懷敘心中一樂,故意把胡廠長的話當了真,渾濁的雙眸亮了許多,感激不盡道:“謝謝廠長,你真是大好人啊!”

被發了好人卡的胡廠長:“呵呵……”

————

離開了紡織廠,紀詩詩也沒心情找工作了,和陳懷敘直接去紀家。

來的原因很簡單,既然都斷絕關系了,紀詩詩肯定得把她的各種用品收拾走。

紀家現在肯定沒人在家,到了後紀詩詩直接暴力砸門。

進去後,陳懷敘第一眼就看到了擺在左邊已經脫漆的櫥櫃,眼神複雜的說:“這還是當初我給你娘打的嫁妝。”

紀詩詩一愣,她從來不知道她娘還有嫁妝。

“外公,除了櫥櫃,還有什麽是我娘的嫁妝?”

陳懷敘四處看了看,又指着碗櫃,還有紀家根房間裏的兩口大樟木箱子,以及衣櫃說:“這些也是。”

紀詩詩心裏堵的慌,磨着牙道:“感情家裏的大件家什都是您準備的,我爹用着這些東西不覺得虧心嗎?”

陳懷敘涼涼一笑,“呵!你爹還有心嗎?早被狗吃了吧!”

紀詩詩點頭,“外公你說得對,那我們把這些東西搬走吧!不能便宜他。”

陳懷敘搖了搖頭,“不必了,你的三十六條腿的木材我已經湊的差不多了,這些舊的已經髒了就沒必要搬了,搬了也沒用,直接砸了吧!”

砸了是個挺好的辦法,可是,紀詩詩卻看着這些家具面露不舍。

她娘的這些嫁妝全是她外公辛辛苦苦準備的,是她外公拳拳一片愛女之心,砸掉太可惜了,紀詩詩舍不得。

猶豫了一會兒後,紀詩詩提出了一個建議,“外公,我不想砸,要不我們送人吧!”

“也行,”陳懷敘沒什麽意見。

紀詩詩就先去把她行李收拾好,在這個家待了十八年,她的東西卻少得可憐,僅有的兩件衣服全是補丁,襪子也破了洞,棉被更是硬的像石頭似的,一點都不保暖。

這些東西完全沒法用了,紀詩詩本來想全部扔掉,但想到這個年代提倡節儉,她還是稍微挑了幾個能入眼的留着。

眨個眼的功夫,到下班時間了。

紀詩詩直接去牛大嬸家,問她,“嬸子,我娘的嫁妝不要了,是一些櫥櫃碗櫃,你要不要?”

牛大嬸平時可沒少幫紀詩詩說話,所以要送家具,紀詩詩第一個想到了她。

“為什麽不要了?”牛大嬸擦了擦手上的水漬,一頭霧水。

紀詩詩就把斷絕關系的事情說了一遍,牛大嬸聽了後大喜,“你這次做的可真對,跟着你外公可比在你家這個火坑好多了,嬸子支持你。”

“你也不用擔心以後沒娘家人撐腰,我以前和你娘關系好的很,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娘家人,要是被人欺負你盡管回來找我,我一定領着你大牛二牛哥們去幫你。”

紀詩詩笑了笑,心道,欺負她,做夢還差不多。

不過,牛大嬸這份心是好的,紀詩詩真心向她說了聲“謝謝嬸子。”

搬家具一個人可搬不動,牛大嬸直接叫上了她三個虎背熊腰的兒子。

大牛二牛三牛都是幹活的好手,完全不用紀詩詩出馬,他們三下五除二就将櫥櫃碗櫃裏的東西騰出來,往家裏倒騰。

然後就遇上了回家的吳織衣!

用了十來年的家什,就是化成灰吳織衣也認得出來。

她立馬炸了,“你們幹什麽搬我家的東西,給我住手。”

吳織衣的聲音高的能震破樓頂,紀詩詩聽到了,立馬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說:“吳同志,你要不要臉,這些可都是我娘的嫁妝,什麽時候成你的東西了?”

嫁妝,這些居然是那個短命鬼的東西。

吳織衣眼裏差點噴出火,“你娘的嫁妝又怎麽樣?我養你這麽多年,連幾件家什都不能用嗎?你把它們全部送人,是不打算在這個家待下去了嗎?”

“對呀!”紀詩詩雙手抱胸,笑意冉冉,“我和紀同志已經斷絕關系了,以後就不用看到我了,你應該很開心吧!”

吳織衣頭暈目眩,她開心……個屁呀!

好不容易把紀詩詩養到能收聘禮錢的時候,結果她居然要跑。

現在的聘禮起碼要上百塊,這豈不是代表她損失了一百塊錢,這虧大發了呀!

還不知道紀詩詩得到兩百塊的吳織衣心痛的快窒息了,喘着粗氣說:“我……我不同意。”

牛大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呵!吳織衣,說你胖你還真就喘上了,你就是個後娘而已,詩詩和她爹的事能輪得到你管?”

“大牛二牛,別管她,趕緊搬了咱們好吃午飯。”

大牛二牛氣勢如虹,僅說了一個“好”,再加上蠻牛似的視線,就把吳織衣逼到了角落裏,屁都不敢放一個。

接着,親眼看着大牛二牛把她平時當寶貝似的家具全部搬走,吳織衣越來越心疼,到最後差點昏過去。

筒子樓裏的其他人見鬧的這麽大,就有人忍不住問緣由。

牛大嬸就趁機把紀家根幹的事宣揚了一波,知道事情原委,大家頓時覺得紀家根不是人,紀詩詩做得對。

不過十多分鐘,紀家就像是土匪進村似的,好的家具全被搜刮一空,只留下滿地狼藉。

吳織衣看到這幅場景,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然而,這才剛開始,更讓她難過的在後面。

等紀家根回來後,她還沒來得及告紀詩詩的狀,就聽到紀家根說他不僅被調到染坊車間當學徒工,他們現在的住的房子也要收回去。

當初廠裏是看着紀詩詩娘的份上才給紀家根分了好房,結果紀家根對紀詩詩一點都不好,還和紀詩詩斷絕了關系。

按照紀家根和吳織衣的職位,他們根本沒法住兩室一廳的筒子樓,再加上有人看中了這套房,他們只能搬了,搬的還是只有十平方米,破舊不堪的棚戶區。

沒了房,這比殺了吳織衣還讓她難受,她終于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中午,在牛大嬸的熱情相邀下,紀詩詩祖孫去她家吃了一頓午飯。

而後,知道紀詩詩回城是為了找工作,陳懷敘沒有勉強她回鄉下,而是拜托牛大嬸收留紀詩詩幾天,并把自己身上的九塊六毛錢全部留給了紀詩詩。

九塊六毛錢聽着很少,卻是陳懷敘一分一毛攢起來的,老舊的鈔票被整理的沒有一絲折痕,明明輕飄飄的,紀詩詩卻感覺有萬斤重。

因為她很清楚,這九塊六毛錢,可能是她外公外婆所有的存款了。

把保命的錢全部給了自己,這錢紀詩詩拿着都燙手。

所以第二天早上五點,天剛露出一絲銀絲,紀詩詩就提着一袋東西去了小集市。

在十年運動之前,雖然大部分東西已經憑票購買,對投機倒把卻抓的不嚴,只要不涉及重大金額,或者沒被城管抓到就沒事。

農村還會特地在鄉鎮設立集市,每月規定了開市時間,到了日子普通農民就可以拿着家裏吃不完的菜糧食家禽等去集市上換錢。

城裏原本是沒有集市的,不過誰叫供銷社啥都要票,還經常缺貨,供不應求後,就有人開始搞私下交易,等知道的人多了後,就變成了小集市,這也是以後的鴿子市,黑市。

最近小集市離紡織廠并不遠,不過怕被熟人看到,紀詩詩去了三公裏外的另一個集市。

為了保險,紀詩詩甚至還把臉塗黑了一層,還帶了個大雷鋒帽,把臉蓋住了一半,這種打扮,估計就是她外公外婆也認不出來。

沒有車,紀詩詩是徒步去的,等到的時候,小集市已經熱鬧起來了,來的人可不少。

紀詩詩趕緊找了個空地,把她的破衣服擺出來,接着把櫻桃和桃子和一個五六斤的西瓜拿了出來。

沒錯,紀詩詩今天打算賣水果。

這年頭其實是糧食最暢銷,但糧食價格低,大米小麥也就兩毛一斤,粗糧才一毛錢一斤。

這麽低的價格,賣少了賺不了多少錢,賣多了容易惹麻煩。

水果可就不一樣了,如今的水果是稀罕物,一斤櫻桃起碼要賣五六塊,桃子也要兩三塊,西瓜也要兩塊左右,已經和幾十年後的普通水果一個價了。

賣一斤水果就相當于賣幾十斤糧食,雖然可能不好賣,紀詩詩還是願意賣水果。

不過,紀詩詩有些低估了水果的受歡迎程度。

系統裏的水果全都是精品,桃子個個又大又紅,櫻桃紅燦燦的,看着太有食欲了,所以紀詩詩才剛擺了幾個,就有人來問價格了。

“同志,這幾種水果一般不是要四五月才上市嗎?現在才三月末,你是怎麽弄到和櫻桃和桃子西瓜的,還這麽好,怎麽賣啊?”

紀詩詩故意憨厚一笑,因為太黑一口大白牙格外明顯,“大姐,這是從南省運過來的,那邊天氣熱,水果也熟的早些。至于價格,櫻桃七塊八一斤,桃子三塊八一斤,西瓜兩塊八一斤,要是有糧票肉票等各種票也能用市場價換。”

“嘶!”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從人們的嘴裏傳出來。

紀詩詩也知道這價格對普通人來說有點高,可系統裏的水果味道特別甜,還是花功德兌換的,這個價格紀詩詩已經覺得是賤賣了,再低的話,她寧願不賣。

況且她這個價格其實很合理,畢竟現在可是三月末,如今沒有大棚水果,大部分的水果還沒上市,物以稀為貴,賣貴點很正常。

高昂的價格吓退了不少人,但其中一位穿了一身列寧裝,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中年婦女的眼睛卻落在西瓜上沒法移開。

“小同志,你的西瓜能再便宜點嗎?”

紀詩詩面露微笑,卻搖了搖頭,“不好意思,這已經是最低價了,賣低了我沒法交代,不過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切一部分。”

紀詩詩故意透露出了她背後還有人的意思,婦女立馬以為她只是個負責賣東西小喽啰。

小喽啰确實做不了什麽主,婦女吞了吞口水,有點猶豫。

但僅僅過了十幾秒,她就下定了決心,破釜沉舟說:“給我切一半吧!”

“好嘞!”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生意了,紀詩詩笑眯了眼,趕緊拿出了在系統裏買的水果刀,把西瓜切成兩半。

系統出品,果真是精品。

切開的西瓜顏色居然如紅寶石一樣鮮豔奪目,稍微離近一點還能聞到濃濃的清甜香。

有不少人被勾的不停的咽唾沫,買西瓜的婦女更是眼珠子都差點落西瓜身上了。

紀詩詩自己也有點扛不住,趕緊稱了西瓜說:“四斤二兩,總共十一塊七毛六,就算十一塊吧!”

“好!”婦女毫不猶豫同意了,一邊掏錢一邊說:“順便切一塊給我嘗嘗吧!”

這點小要求紀詩詩當然滿足,手起刀落,一秒鐘的功夫,一塊和手指差不多厚的西瓜被切了下來。

婦女小心翼翼的接過去,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後,立馬雙眼發光,猶如惡虎撲食般,三下五除二把西瓜吃了幹淨。

她甚至連瓜瓤都沒放過,吃的只剩一層薄薄的皮。

周圍的人看的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就有人忍不住問:“味道怎麽樣?”

“剩下的半邊西瓜我也要了,”說了這句後,婦女才笑得像撿了寶貝似的,毫不吝啬誇道:“特別甜,西瓜味也特別濃,算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西瓜了,要是再蘸點鹽……”

婦女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尴尬笑着找補,“我嘴誤了,我要說的是要是再蘸點糖,一定會更好吃。”

“嘿!西瓜蘸糖,那西瓜還有必要吃嗎?”

“這麽貴的西瓜買回家蘸糖,那我不如吃糖算了。”

大家都覺得婦女的想法不靠譜,但紀詩詩卻蹙起眉頭。

真的是口誤嗎?

另一邊西瓜也是差不多的重量,紀詩詩總共收了二十二塊錢。

這價格簡直堪比金子,可誰叫這年頭的西瓜太珍貴呢!

付了錢後,中年婦女迫不及待離開,紀詩詩看着她逐漸離去的身影,慢慢眯起了眼。

接下來,紀詩詩的生意還不錯。

她的水果價格雖然高,可四九城裏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工作的,多了買不起,一個二個咬咬牙還是能買的。

紀詩詩也會做生意,桃子比較重,她就把桃子切成兩半,這樣不用花太多錢,還能嘗鮮,大家也願意買。

你一個我半個,一個上午的功夫,十五斤桃子和十五斤櫻桃就賣完了。

這也太順利了,紀詩詩在心裏估算了一下,就這短短五個個小時,她攏共賣了一百三十二塊錢,還收獲了糧票十斤,肉票兩斤,其它工業票糖票等也有不少。

雖然還是不算夠多,但暫時應該是夠用了。

紀詩詩準備收攤,過一段時間再賣一次。

她剛把破衣服收起來,就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擠進來問:“我聽說這裏賣櫻桃和桃子,哪兒呢?”

紀詩詩:“奶奶,已經賣完了。”

老奶奶懊惱不已,“怎麽賣的這麽快,小同志,我孫子已經一兩個月沒胃口了,剛才吃了你的水果直說好吃,還要,你能想辦法給我再弄點嗎?”

紀詩詩瞟了一眼老奶奶身上的打扮,外表是普普通通沒有補丁的棉外套,看似一般,但脖子露出的內衣領卻是羊毛衫的。

還有老奶奶的手,雖然有不少皺紋,卻沒有一點點傷口和勞動的痕跡,在家過的應該是養尊處優的生活。

最後紀詩詩又看了看老奶奶的鞋子,憑她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老奶奶穿的是真皮鞋,還是紅旗牌的。

這種鞋在商場裏一雙都要七八十塊,能買得起這種鞋,這老奶奶家應該不缺錢。

紀詩詩把老奶奶拉到了一旁,小聲問:“奶奶,你要多少?”

這明顯有戲啊,老奶奶雙眼一亮,用一雙手比了個五。

紀詩詩明白了,又問:“要哪一種?”

“櫻桃和桃子都要。”

每種五斤,這要好幾十塊錢了,這老奶奶果然豪氣啊!

紀詩詩稍微考慮一下後答應了,這個年代,沒錢寸步難行。

要是以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她說不定還要花錢買工作,所以她手裏的一百多塊錢是完全不夠的,能多賣一點是一點吧!

擔心老奶奶不知道價格,紀詩詩又多嘴問了一句,“奶奶,兩種水果加起來要五十八塊,你确定要?”

盡管早就有了準備,聽到這個價格,老奶奶還是忍不住臉皮子一抽,心疼壞了。

但她還是咬着牙說:“要,誰叫我就一個大孫子呢!”

紀詩詩:啧啧!買一次水果花掉普通工人兩個月工資,果然,什麽時候都不缺有錢人。

既然老奶奶沒意見,紀詩詩就讓她先交二十塊定金,并商量好了交貨地點。

————

交貨時間在晚上,白天沒事,紀詩詩又跑去義診,把今天兌換水果的功德掙了回來。

因為可能回去的很晚,這個年代女孩子晚回家閑言碎語特別多,紀詩詩幹脆不回去了,下午跑去和牛大嬸說她去同學家住,實際她打算先住幾天招待所,之後再想辦法租間房。

晚上六點左右,在天邊還有一絲餘晖時,紀詩詩提着十斤水果來到了一二八大院。

這個大院在四九城可以說遠近聞名,據說裏面住的都是高官顯爵的家屬,裏面的人出門都是開汽車,每天還會有拿着槍的保衛隊巡邏。

普通人別說進去,連靠近點都會受到盤問。

紀詩詩自然也不能進去,她按着老奶奶的吩咐,直接在離大院大概有五百米的小公園裏的廁所不遠處等。

天,慢慢黑了。

原本在小公園裏游玩的路人,也慢慢回家了。

寒風瑟瑟,紀詩詩冷的縮成一團,卻一直沒看到老奶奶。

該不會被放鴿子了吧?

紀詩詩有點後悔沒多收點定金,她在心中暗暗想,最多半個小時,要是半個小時老奶奶還沒來,她就走人。

心裏剛這麽想,紀詩詩突然聽到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她還以為是老奶奶來了,趕緊打開電筒。

下一秒,紀詩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為來的人,居然是早上和她買西瓜的中年婦女。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也太巧了點。

紀詩詩只是驚訝,殊不知中年婦女的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沒電筒照着,中年婦女看不到紀詩詩的臉,她強行穩住心神,目光如劍,冷喝一聲問:“誰?”

中年婦女面無表情,但紀詩詩卻覺得她這一刻特別恐怖,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把電筒照了一下自己的臉說:“大姐,是我呀!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可真巧哈!”

一看到紀詩詩,大姐就想起了那個西瓜味十足,甜進心坎裏的西瓜。

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大姐卻擰着眉頭問:“你怎麽在這裏?”

紀詩詩晃了晃她手裏的水果,“你懂的,為了生活嘛!”

大姐信了,渾身的肌肉不再緊繃,扯了一下嘴皮說:“這麽晚還跑來這種地方,你膽子可真大。”

紀詩詩抿嘴,一臉無奈,“唉!沒法子,誰叫我缺錢呢!”

大姐微微颔首,“錢确實是個好東西,對了,西瓜還有嗎?”

這話題跳的也太快了,紀詩詩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大姐你還要西瓜呀!唉!不好意思,已經沒貨了,西瓜太重,人家擔心賣不出去,就只運了一個過來。要不你看看櫻桃和桃子,也很好吃的。”

沒有西瓜,大姐面露遺憾,“算了吧!我不愛吃櫻桃和桃子。”

接着,大姐就慢悠悠離開了,沒多久就消失了。

紀詩詩卻一點都沒放松警惕,因為她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在這周圍,有一雙銳利的猶如狼的視線正在看着她。

而這道視線,紀詩詩剛才就在中年婦女身上感受到過。

說實話,中年婦女走這一步完全是畫蛇添足。

紀詩詩本來沒多想,可她如此警惕,卻加大的紀詩詩的懷疑。

畢竟要是正常人的話,偶爾遇上一個路人,根本不會在背後盯梢。

還有,白天中年婦女居然說了西瓜蘸鹽,這種吃法在花國應該沒幾個人知道,但小日子國卻最愛用西瓜蘸鹽。

還有中年婦女的腿,是羅圈腿,這是小日子的常見腿型,因為長期跪拜,他們國家大部分人就是羅圈腿。

一個有可能是巧合,但幾種情況加起來,還是巧合才怪了。

仗着外人看不見系統,紀詩詩關了電筒,打開了系統屏幕在心裏說:“鐵頭,你快回來,我有事找你。”

鐵頭雖然有了實體,卻随時能回到系統裏,所以它在那裏浪紀詩詩都不擔心。

“叫俺幹哈?有啥大事?”

鐵頭沒回系統裏,紀詩詩卻能聽到他說的話,相當于在打電話。

“我這邊遇到一個奇怪的人,我覺得這個人有問題,你來幫我盯着她,看她到底是幹嘛的行不?”

聽到紀詩詩的話,幾百公裏外的鐵頭從老弟灰狼身上爬了起來,咧着大嘴說:“俺最喜歡這種事了,你等着,俺馬上到。”

下一秒,鐵頭消失不見,出現在了系統裏。

灰狼:嗷(興奮!)

它終于不用給某只不像貓的貓當床板了。

鐵頭可不知道他新收的小弟這麽嫌棄他,回到系統裏,鐵頭興奮的毛都有點炸,催促道:“老妹兒,趕緊放俺出去。”

紀詩詩一口答應,“行。”

反正是大晚上,烏漆抹黑的,盯着她的中年婦女肯定發現不了鐵頭。

怕鐵頭不知道情況,紀詩詩又細細叮囑,“人應該就在離我十多米外的地方,是個穿着列寧裝的中年女人,記得跟着她回家,觀察觀察她到底是幹什麽的?”

第一次幹這種事,鐵頭表演欲大增。把粉紅色的爪爪舉在腦袋上說:“OK,sir,俺保證完成任務。”

紀詩詩(偷笑jpg):戲精貓。

另一邊,準備和紀詩詩買櫻桃的許外婆,此刻正忙得團團轉,給難得回來的外孫秦啓航煮夜宵。

“蛋蛋,你都兩年沒回來了,外婆想死你了。對了,我冰箱裏凍了排骨和豬蹄,還有雞鴨魚,你想吃啥,外婆都幫你做。”

秦·蛋蛋·啓航:“外婆,只要你不叫我小名,你就是讓我吃石頭我都沒意見。”

許外婆白了外孫一眼,“你這孩子,就是一個小名而已,有啥不能叫的,你的已經比咱們家屬樓的狗蛋呀二狗子啥的好聽多了,你可別不知足。”

秦啓航:……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再一次聽到平時像個大魔王的表哥被奶奶喊蛋蛋,十歲的許嘉言還是又忍不住笑了,甚至作死喊了一聲“蛋蛋哥。”

秦啓航笑的毫無溫度:“呵!許二蛋,給我倒杯水。”

來呀!互相傷害啊!

已經下意識把自己小名忘了的許·二蛋·嘉言:……

嘤嘤嘤,果然,大魔王永遠都是大魔王。

被打擊的萎靡不振的許二蛋同學苦着臉去倒水,不小心瞄到垃圾桶裏殘缺的櫻桃籽,許二蛋同學終于想起來他忘了啥。

“奶奶,你不是說今晚有人給咱家送陳鐵家買的那種好吃的櫻桃嗎?櫻桃呢?”

許外婆懊惱的拍了一下額頭,“呀!二蛋你不說我都忘了,蛋蛋,趕緊拿着錢去小公園的廁所旁邊幫我把水果拿回來。”

秦蛋蛋:……

許二蛋:……

小名真的好難聽啊!

許二蛋是最悲傷的,本來他奶奶已經把他的小名忘了,結果被蛋蛋哥提醒後,奶奶又想起來了,這次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讓奶奶忘記,嘤嘤嘤,他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某個小鬼企圖讓秦啓航愧疚的眼神秦啓航想忽視都不行,對此他只想說:

笑死:愧疚這玩意,他早八百年就沒了。

指望他愧疚,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升起。

“二蛋,跟我一起去,你喜歡吃的東西你自己扛。”

許二蛋:“好,的,蛋,蛋,哥!”

秦啓航眯了眯眼,目露兇光:小子你有種。

許二蛋驕傲的挺起胸膛:哼!誰怕誰是小狗。

不怕死的許二蛋同學剛和秦啓航走出家門,就被秦啓航用一只手像提個小雞崽似的拎着往半空中抛。

“二蛋,哥哥今天就讓你好好享受飛翔的感覺,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不要太感謝我哦,這都是哥哥該做的。”

許二蛋:啊啊啊……秦蛋蛋,我和你不共戴天。

————

小公園裏,又等了十幾分鐘,紀詩詩終于看到有人打着電筒來了。

她心中一喜,心想,這次應該不會錯了吧!

紀詩詩趕緊把電筒打開,示意自己在。

然而下一秒看到熟悉的面孔後,紀詩詩只想逃。

秦啓航也用電筒看到紀詩詩,就在這一瞬間,他眼裏的漫不經心變成了滔天怒火。

“紀同志,怎麽會是你?”

聽到秦啓航嗓音裏的怒氣,紀詩詩渾身一僵,尬笑道:“呵!秦同志,好巧。”

秦啓航看着紀詩詩腳下那袋東西,胸腔裏的怒意再次膨脹,“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已經晚上七點了,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面,要是遇上不法分子怎麽辦?”

關鍵紀詩詩長得這麽漂亮,沒幾個男人看見她能移開眼的,所以她大半夜待在外面,這不是相當于放一塊肉在狗堆裏晃嘛!她也不怕被狗東西拆吃入腹了。

秦啓航氣的胸口疼。

第一次看到秦啓航情緒波動如此大的許二蛋:眼睛瞪成了銅鈴jpg

紀詩詩瑟縮了一下,雖然被秦啓航吼了,她卻沒咋生氣。

因為秦啓航說得對,六七十年代的治安确實很差,柔弱的女孩子晚上獨自在外面真的很危險。

秦啓航要不是太擔心紀詩詩,他根本不可能發這麽大的火。

紀詩詩甚至挺感謝秦啓航,因為他們只是才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沒想到秦啓航會這麽關心她,可真是個好人。

不過,秦啓航的擔心有點多餘。

紀詩詩從後背掏出了一把十多厘米長的刀說:“秦同志,多謝你關心,不過我做好準備的。”

秦啓航氣笑了,這玩意能幹啥?這是給對方提供武器吧!

唰……

紀詩詩只覺得眼前一晃,她都沒看清,下一秒就發現她手裏的刀到了秦啓航手裏。

掌心還殘留着溫暖的觸感,紀詩詩吃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了。

這……這是無影手嗎?怎麽這麽快?

她真的毫無感覺啊!這要是去當小偷,把她偷八百遍她也不會知道吧……

實在太震驚了,紀詩詩忍不住佩服的說:“你可真快。”

秦啓航:“……”怎麽感覺怪怪的。

許二蛋此時在旁邊補了一刀,“哥,你确實好快,能教教我嗎?”

秦啓航:“滾!”

許二蛋(懵懵懂懂):他做錯了什麽?

秦啓航可沒心思搭理他,又繼續對紀詩詩說教,“覺得拿把刀就安全了,你自己看看,你這玩意是給誰準備的?”

別人也沒你這麽厲害呀!

而且刀其實是掩人耳目的,紀詩詩系統裏還有電擊棍,那玩意來幾個送走幾個。

不過,現在國內根本沒有電擊棍,所以這件事紀詩詩不能說,她幹脆認錯,“好,我知道了,以後不敢了。”

乖乖巧巧低着頭的紀詩詩聲音甜美,秦啓航毫無抵抗力,心顫了好幾下。

他摸了摸鼻,又聞到了一股甜美馨香的氣息。

這只手……貌似是剛才摸了紀詩詩的手。

所以,這是紀詩詩身上的……香嗎?

意識到這一點,秦啓航心裏猶如觸電一般酥酥麻麻的。

慢慢的摩挲着指尖,秦啓航的怒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唇角上揚,用磁性沙啞的嗓音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跟我走吧!”

紀詩詩歪了歪頭,“去哪裏?”

秦啓航彎腰拎起地上的水果,“這麽晚了,你估計還餓着,先去我外婆家吃頓飯,我再送你回去。”

跟着一個不咋認識的男人回家,即使秦啓航看着很好,還是個軍人,紀詩詩也不敢冒這個險。

她舔了舔嘴,笑了笑說:“秦同志,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吃過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今晚不回家,會直接去團結招待所住。”

團結招待所離家屬院也就一公裏左右,走路十多分鐘就到了。

秦啓航心裏有點遺憾,但他尊重紀詩詩的選擇,轉身說:“我送你去。”

秦啓航:“不準拒絕!”

紀詩詩到嘴的話就這麽被逼回了肚子裏。

怕許外婆等急了,秦啓航又把手裏的水果遞給許嘉言,挑高眉頭說:“你回去和外婆報個信,我很快就回來。”

許二蛋:“哦!”

不答應還能怎麽辦?他可不想再上一次天。

但紀詩詩可不敢讓一個小孩獨自回家,于是她堅持先把許嘉言送回去,再去招待所。

“哇,哇,呲,呲……”

晚上七點多,在幾十年後還是夜市剛開始熱鬧的時候,在六八年大部分人卻已經睡下。

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只能聽到烏鴉和小蟲子的叫聲。

如今安靜的氛圍,紀詩詩和秦啓航突然也沒了話說,兩人一前一後,明明距離不遠,兩人之間卻像是隔了一條銀河線。

期間,秦啓航數次想打破靜谧,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直到離招待所越來越近,秦啓航終于忍不住了,悶悶不樂的說:“紀同志,你要是缺錢……可以和我說,以後,別做這種冒險的事了。”

“噠……”

紀詩詩不小心踢到了一塊小石子,停下了腳步。

黑暗中的她輕笑一聲,“秦同志,你這樣說,我很容易誤會你對我有不良企圖啊!”

紀詩詩的嗓音嬌柔又帶着絲絲妩媚,像是有個小刷子在秦啓航心中撓似的,撓的他心肝一顫,耳朵不由自主熱了起來。

假意輕咳兩聲,秦啓航眼神慌亂,瞟着明亮的星空說:“不是不良企圖,是想共同執手,相約白頭。”

只是開個玩笑的紀詩詩:……

怎麽就突然表白了,秦啓航你玩不起啊!

但別說,紀詩詩真的好心動。

秦啓航外表完全符合她的審美,個字高大長腿,寬肩窄腰,還是兵哥哥,神聖的軍服下還掩藏着完美的八塊腹肌。

這別說談戀愛,就是睡上幾次也不虧啊!

吸溜,紀詩詩擦了一下嘴角不存在的口水,遺憾的想,可惜,這是六十年代。

她才十八歲,暫時完全不想進入婚姻的墳墓。

美色是穿腸毒藥,所以男人再好腹肌再香,她也要忍住。

“咳咳!我覺得,咱們還是做同志比較好,招待所到了,謝謝你送我,你先回去吧!咱們下次見!”

火速拒絕後,怕秦啓航尴尬,紀詩詩埋着頭跑了。

留在原地的秦啓航還沒來得及生氣,就已經看不見紀詩詩的身影了。

他頓時氣笑了,喃喃自語,“撩了就跑,沒良心的小東西。”

不過,以為這麽就能擺脫他,小東西太天真了。

漫漫時光還長着呢!他有耐心和某只縮頭小烏龜耗。

紀詩詩根本不知道她随意說的兩句話,到底招惹到了什麽家夥。

剛踏進招待所的門檻,她又僵住了。

只因為鐵頭呼叫了她,咋咋呼呼喊着“重大發現,有重大發現。”

緊接着,鐵頭一句廢話沒說,三言兩語就把他發現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完後的紀詩詩表情嚴肅,毫不猶豫轉身,去找還沒離開的秦啓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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