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第24章 24
半夜三點左右, 周遭的聲音漸漸褪去。
梁沫看了眼身側的紀柏川,他閉着眼平躺着,似在熟睡。她對着他的臉頰輕碰了下,喜不自禁的回到自己帳篷裏。
同住的同事們看樣子已經做了好幾輪的夢了。而她卻躺在那翻來覆去睡不着。
想起冷落好久的小紅書, 她主動跟大家彙報了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表示現在想通了, 只談交易, 不談感情。
網友們紛紛給她獻上祝福,而她也表示會經常回來更新,不會忘記大家。
聊了好一會,時間不知不覺已到深夜。
帳篷外的蟬鳴鳥叫在此刻顯得尤為嘹亮,她趴在地上, 那些聲音就像覆在耳邊,叨擾着人無法入眠。
今晚的夜尤其漫長,想眨眼之間就能到天亮, 好再見到他。
天真如她,哪裏知道, 這是她未來幾個月劇組生涯裏, 最安逸難得的悠閑時光。
也是最後有機會和他相處夜晚。
紀柏川的公司川禾影業,主投了《終極心動》這個項目,因此紀柏川對電影從策劃,到拍攝,到宣傳,從上到下全權把控。其上心程度和之前的打工者完全不同。既承擔着最大的票房風險,他就只能盡自己十二萬分的努力, 做到最好,剩下的, 聽天由命。
這份壓力,梁沫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了。
早上六點起床,直到半夜兩點都沒能收工。中間也只留出一點點的吃飯時間。
全然不似上次那般自由散漫,還能和紀柏川一起吃飯聊天。
可現在呢,她連他的面都很難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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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幾次,他不是在盯着工作人員注意細節,就是在跑去下一個組的路上。她目前拍的戲份都沒沒能由他指導。
她能做的,也只是收工睡覺前,給他發一句晚安。
他大多時候是不回複的,只是偶爾會催她睡覺,其他的,就再沒交流了。
轉眼已是初秋,空氣裏的涼意有點讓人無法适應。更何況是衣物還停留在夏季的演員們,一到夜裏只能各自披着毛毯禦冷。
梁沫也一樣,她此時正坐在石頭上,上身一件簡單的吊帶背心,下身是工裝褲,馬尾高高紮起。身上裹着一條哈喽KT毛毯,低頭看劇本。
今天要拍的是梁沫之前和紀柏川練習過的激情戲片段,如今終于到了展示真刀真槍的時候了。
這裏是電影的關鍵戲份,重中之重。因此紀柏川今天特意空出一些時間,親自監場。
他一身純黑休閑裝從人群中走過來,頭發散在額上,被汗打濕,眼角眉梢都是緊迫。他抹了把汗,手覆在腰上,和攝影師交頭讨論了些什麽。而後對着空氣喊了聲。
“梁沫,周以時!準備!”
“好!”梁沫被叫到名字,猛地一驚,對着他的方向大喊。
周以時也一樣。
周以時作為準一線男演員,這次為了拿下這個角色,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的。紀柏川對走後門并不反感,他只看演技,只要戲好,一切好說。
他這次飾演的是和蘇瑾一同搭順風車過來的大學生,在戲裏叫劉洋。
兩個人從最開始的拌嘴,歡喜冤家,到面臨死亡威脅時,想不顧一切在一起。是戲裏的官方cp。
因此,只要拍梁沫戲份時,身邊大多都有周以時的身影。
關系雖然和之前的付若風相比,差着一大截,但也還不錯。
說起付若風,自上次那條短信後,他沒再找過她,既使碰到也只是點頭之交。梁沫十分肯定付若風在刻意回避她。
有時回想起來,她也覺得挺可惜,付若風對她真的很好,如果她不能回以他同等的付出,形同陌路,算是彼此最恰當的結局了。
她的思緒飄遠,甚至沒注意到,紀柏川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來,輕聲問她。
“緊張嗎?”
“啊?”她怔了怔,笑笑,"...還好。”
許久沒見,梁沫有點不知所措。
“別分心就行,就拿你真實的狀态演。”
真實的狀态...是指那天嗎?他确定不是在倒油嗎?
“這樣真的好嗎?”她問。
紀柏川揚眸看了她一眼。
她試探回望,“那天演的太糟糕了。”
恍惚間,他沒來由伸出一只手,抓了抓她的肩,幹燥粗硬的手心挨向她纖弱只挂着墊帶的肩,那一瞬間,有種命運皆被他操控的感覺。
只停留兩秒,便退了回來。
梁沫肩膀僵直,動都不敢動。
他的語氣始終溫柔輕慢,“沒關系,不用急不用慌,大不了重新來。”
“紀導,準備好了!”這時,執行對着他們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紀柏川回,“這就過去!”
他扭頭對她說,“走吧。”
紀柏川跟她說的這一席話雖然有用,但用處不大,梁沫這次雖不至于像那天那樣抱着脖子亂蹭,但也沒好多少。
她本來打算先慢悠悠愛意纏綿一番再加快節奏,誰知道,得到了紀柏川無情又快速的喊卡。
到下一次,她都打算獻上熒幕初吻了,然而唇才剛碰上周以時的,又被叫了暫停。
梁沫不解地看着紀柏川。
他面色冷峻,眼神裏藏着專業和不容置啄。
“不要接吻,這裏的蘇瑾對他并沒有感情,她是對死亡的恐懼,是茫然。再來一次。”
梁沫有些恍惚,所以只有有感情的兩個人才會接吻是嗎?那他又是為什麽吻她呢。
“好的,導演,我再試一次。”
不能蹭脖子,還不讓接吻,像她這樣的母胎SOLO又沒有各種花式接吻經驗。
所以這激情戲要怎麽演,這不是為難人嗎。
這些想法都被一一pass之後,梁沫越加迷茫,拍攝狀态越來越糟糕。
在她被NG第二十次的時候,紀柏川疲憊垂了垂眸,喊了句,“休息一下吧。”
淩晨一點的深山頂上,不時有辨不清的飛鳥在上空撲閃翅膀,秋風吹的樹葉簌簌作響。露水滲在空氣裏,周身都是濕漉漉的,泛着潮。
梁沫坐在一邊的石階上,身體一哆嗦,抱緊雙臂,腦袋縮在懷裏。思考結症所在。
這時,她的肩膀上忽的多了一片溫熱。梁沫擡頭,周以時不知何時走過來,把一件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估摸着是他自己的衣服。
她心情不佳,但還是抿抿唇,說了句,“謝謝。”
“別灰心,本來紀導要求就高,真不一定是我們的問題。”
“不能親臉,不能親脖子,連嘴都不能親,這不是故意刁難你嗎。如果是我,估計都要和他當場翻臉了。”
梁沫擡頭看了眼,紀柏川正在顯示屏前坐着,她只能看到他露出來的一小撮頭發,估計正低頭研究什麽呢。
她輕嘆口氣,“我和紀導無冤無仇他有什麽好刁難我的,主要還是我演技青澀,達不到他的要求。”
周以時有些不服氣,“他的要求?我看沒幾個人能到達他要求,又不是影後常駐,至于嘛。”
他說完這句,抽出根煙,給自己點上,神情有點不爽。
梁沫還想回他什麽,突然紀柏川不知何時站起身冷冷一喊,“開拍了。”
梁沫條件反射站起身,快速跑到攝像機前。眼神掃過紀柏川,他沒看她,一雙眼睛反而死死盯着她的肩膀。
梁沫跟着他的眼神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她還穿着周以時的衣服。她避之不及般脫下來,還他。
“謝謝,剛剛忘了還你了,開拍了才發現,好尴尬。”
周以時倒是無所畏懼,當着紀柏川的面道,”嗐,沒事,我怎麽覺得你那麽怕他呢,紀導雖然嚴肅,他又不會吃人。放輕松,嗯?”
她點點頭,心想你饒了我吧,快別說了。
休息過後,狀态果然好了很多,梁沫這次沒親嘴,也沒蹭脖子蹭臉。她先是看着劉洋,像是尋找一線生機一樣将所有希望都寄予他身上,而後抱緊他,把臉埋進他胸口,直到劉洋漸漸給她回應,也開始回摟住她。
而後一點點親吻她的臉頰,脖頸,愈演愈烈。
時間分秒過去,她覺得她的身體快被眼前的人掏空了,周以時的唇掠過她上身的每一寸,很久,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她的大腦半混沌半清醒,半個蘇錦的靈魂在叫嚣,那種瀕死的絕望,只想融化在對方身體裏。可另一半梁沫又在喊着抗拒,她忍受不了這樣長時間和另一個男人親密接觸,即使是演戲,也讓她的身體本能抵觸。
“卡!”
紀柏川輕呼一聲。
“過,收工。”
不帶任何情緒,甚至有點疲憊。
梁沫推開周以時,喘着氣,那種不适全都堆積在胃裏。在此刻徹底湧上來。她迅速跑到山崖邊,對着那片豁口,傾吐殆盡。
冷風在耳邊呼嘯,刮在她身上,冷到刺骨。她霎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身體不自覺開始抖。
這時,餘光裏出現一張紙巾,和一瓶水。緊接着是周以時調笑的聲音,“不是吧,就那麽不想跟我演親密戲啊?怎麽還給你演吐了。”
她接過紙巾擦嘴,笑笑,“沒有,是我太投入了。”
她怕紀柏川看到,一直在小心回避周以時的靠近,然而這人根本接收不到她的訊號。
梁沫仰頭喝了一口水,聽到周以時說,“現在呢,吐出來好點沒?”
“好多了。”
她看了他一眼,“我沒事,你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
“可你的臉色看上去并不像沒事。”他想了想,又一次脫下外套,非要給她套上。梁沫不敢再接了,連連擺手。可周以時硬是要給她穿上。
她太冷了,冷到不想再考慮任何。
她接過外套,還是說了句,“我自己來吧。”
風終于被隔絕在衣服之外,那種溫暖消除了她的警惕。
她感覺到身後有只手覆在她兩邊肩膀,一點點輕柔捏着。
梁沫猛然一驚,下意識想撤開,卻聽到他說,“別動,你臉白的不正常,一看就是寒氣入體了。我現在給你按按,這樣好受一些。”
她沒再抗拒,笑了笑,“看不出來,你還懂這個?”
“那可不,我中醫世家。”
“真的?”
“開玩笑,不過我确實懂點,以後你身體哪不舒服可以找我幫你按按。”
她笑,“行啊,周醫生,我等着你給我治病啊。”
兩人又說了會話,良久,梁沫覺得差不多了,趕緊叫停,周以時放開她,他們不約而同轉身,朝着帳篷的方向走。
一擡眼,紀柏川就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山邊,側身看山夜的風景抽煙。煙霧飄去深綠的樹叢間,有一丢丢恐怖氣息。
他的身形挺拔高大,如他身旁的山峰,只是這座山隐隐透着忙碌過後的筋疲力盡。
這個角度,梁沫也鬧不準他究竟看沒看到。
剛想邁開腳,周以時已經先一步向前,走過去喊,“紀導,看風景呢?”
梁沫也只好跟在身後,默默的喊,“紀導。”
紀柏川扔掉煙頭,重重呼出口煙,眼神略過她,轉身。
“回去了。”
語氣聽上去,也沒什麽不對。看樣子他應該是沒發現,或許發現了也不覺得怎樣。
她不知該不該慶幸。
這一天折騰下來,梁沫骨頭都快散架了。
她根本沒多餘的心思想七想八,雙眼一閉便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他是背負血海深仇的流浪者,而她則是名門望族,大家閨秀,他們相識,相知,偏偏在相愛之後,紀柏川突然乘輪抛下她遠洋,去踐行他的複仇大業。梁沫喉嚨都哭啞了,都沒能阻止他離開。
這時,一道手機鈴聲将她吵醒。
梁沫往身邊摸索着手機,微微張開眼。
屏幕上紀柏川三個字狠狠敲了下她困倦的大腦。
“喂…”她的聲音還留有睡醒後的綿軟。
聽筒裏沒聽到聲音,只有他的呼吸時緩時重。
緊接着,他出聲說了兩個字,“過來。”簡短,幹脆,又不容置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