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抵達密州城
抵達密州城
齊娥珠原是密州人,在一次深夜出游中,跟同伴走散碰到了那夥人。
木煙問:“我聽見你在跟他們求饒,為何?”
齊娥珠回想當日的情況:“他們想把我賣到奴隸場,我不簽賣身契,他們就要剁了我的手指,木煙,你是懷宋人,所以你不知道,在這裏的人一旦簽下賣身契成了奴隸,這輩子都是奴隸,就算拼命逃出去最後也會被抓到。”
齊娥珠仿佛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湖面:“要是真被抓回去了,那可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等着呢,木煙,那種地方很吓人的,你說我怎麽能不求饒啊。”
木煙拿起一旁的柴火丢進去,讓火勢更大一些:“現在你有伴了,以後也不必跟人求饒,不過你們密州沒有官府嗎?自己家的人被抓走了還要當做奴隸賣掉,他們不管?”
這話似乎戳中了齊娥珠的心,她深深嘆氣,擺手道:“密州本就是龍峰一脈,要不是因為懷宋跟他們常年打仗,一些不願打仗的人逃出來了,經過這麽長時間才慢慢變成了如今的密州,與龍峰之間,甚至比跟懷宋的敵意還大。”
“所以啊,密州與龍峰一旦碰上,那就是沙漠中碰上了沙狼群獵,無人幸免。我遇到你,是我齊娥珠的福氣。”
木煙倒是不知這地方與地方之間,竟然還有這些門道,不過現在知道了,這手不知為何有點蠢蠢欲動的意思,她是想自己既然能燒的了地下賭場,這龍峰流寇,說不定也能一鍋端了。
盡管她自己也不知這怪異的信心從何而來,她原本就要去密州見那位将軍找回記憶,現在正好有人帶路,許是再過不久就能見到人了。
齊娥珠拿起火堆邊上烤軟了的油餅,正欲下口,臨到嘴邊趕緊遞給木煙:“你先吃。”
木煙笑了笑,拿起邊上另一塊:“敞開吃吧,我包裏還有呢。”
這些餅,都是她從那個村子順來的,老婆子同她說過了那件往事之後,她便想着,這些人不是喜歡嚼舌根嘛,那就嚼去吧,還吃什麽餅?
什麽騾子、被褥、剔骨刀,都是順手牽羊,人都走出二裏地了都沒被人發現。
這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之前是碎嘴的村裏人,她現在的目标是那些賣人當奴隸的流寇。
夜半子時,木煙從睡夢中驚醒,她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睜開眼卻不見任何一人,可夢裏那個人的聲音又如此清楚,她後知後覺想起來,那人并非是在叫“木煙”,他叫的是“雪姻”,這名字倒是耳熟,她确定這名字多半是她認識且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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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朋友呢?
齊娥珠躺在她身旁,睡得正香,全然沒有被她打擾的意思。
木煙低聲笑,心裏一琢磨,她朋友可真多。
翌日天明,木煙便叫醒了齊娥珠,她果真是個孩子,整日都像睡不醒似的,若是不叫,恐怕是要睡到天荒地老去。
齊娥珠揉着眼睛,眼尾洇着水光,于她來說,是真難得睡了個好覺,去往密州的路她記得很清楚,之前找不回去是因為在黃沙裏難以辨別方向,現在她們走的都是大路,自然能很快找到地方。
密州這頭,集市人來人往。
每逢月半就是一次集市,密州各處大小市集都湊在一起,交易大多都是以物換物,紮蘇原本一月出一次攤,現在家裏多了一張嘴,改成了一月出兩次。
紮蘇坐在街邊,日頭照樣曬,若不是頭頂有塊布頭遮住,不出半日鐵定曬得發紅脫皮,她瞥了一眼身旁優哉游哉的大塊頭,道:“還是牟牟好,至少還能幫着叫喚兩聲。”
鳴克弓着背,兩腿盤起,一手撐在膝上,腦袋微微側着瞧她,聽完這話,唇角往上一提,鼻子先哼了一聲。
紮蘇氣笑了,湊近道:“叫你來,是幫着賣貨,不是叫你來乘涼的。”
鳴克撇撇嘴,終于是坐直了身子,對着過路一人勾勾手:“你過來。”
那男人瘦,兩頰凹陷,是個幾天沒米下肚的樣子,他被人這麽一指,渾身哆嗦了一下:“我、我什麽也沒幹。”
鳴克只是笑,并不作聲,手指往下一指,示意男人近一點,等到近了他突然大手一伸握住了人家的後頸,湊在那人耳旁,冷聲道:“有手有腳幹這種事,不嫌丢人?”
紮蘇以為他要對客人動手,趕緊上手勸架:“哎哎!怎麽對待客人的?”
男人顫巍巍地讨饒:“我錯了錯了,求你放我走吧,我馬上就把東西還回去!”
鳴克一把将人搡開,垂眸去拍自己的手,紮蘇愣住,看着那男人屁颠屁颠跑出幾步,掏出懷裏的東西遞了出去,那攤主擺擺手,不知是說了句什麽話,又見那男人将東西又拿回去了。
紮蘇算是看明白了,拍了拍鳴克的肩頭:“沒想到啊,你眼睛倒是挺尖。”
鳴克往旁邊挪了一下,紮蘇往前栽了一下,聽見他說:“我也沒想到,你們這兒的人連賊都願意放過。”
紮蘇笑道:“因為這裏是密州啊,大家都是從龍峰逃出來的,也算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吧。”
鳴克的心狠狠落了一下,他以為那個男人即使不會挨打,至少也會被罵,偏偏兩樣都沒有,攤主就那麽無奈地看他一眼,便擺擺手讓他走了。
這讓他不自覺想到了年幼時,他也曾因為餓狠了去偷人東西,雖然最後換來了一頓毒打,但他還是一邊挨打一邊把食物嚼爛了咽下去。
即便是肚子被人踹了好幾腳,幾番想吐,他都強忍住沒有吐出來,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
就是被人打死,也要吃頓飽飯再死。
對于他的往事,紮蘇并不知曉,故而也并未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直接往後一躺,百無聊賴地說了一句:“不是我跟你吹啊,要是在龍峰,剛剛那個男人絕對不會被人輕易放過,甚至有可能因為這點吃的丢了性命。”
她故意瞄了一眼鳴克,看見他蹙起眉頭,依舊沉默不言,心下明了:“是吧?你應該對這些更清楚啊,鳴克克……畢竟你的名字都跟那邊的首領一模一樣呢。”
說到“鳴克克”時,她的衣襟被人用力攥住,整個上半身被迫提起來,湊到鳴克面前,還保持着雙手枕在腦後的姿勢,愣是将後一句說完了才笑眯眯睜眼。
“怎麽?我說中了,所以你現在是惱羞成怒?”紮蘇這些日子也差不多發現了,這人一拳頭能打死一頭沙狼,卻對她掉以輕心,次次被她言語戲弄,再惱怒都沒有真正動手,原因就在于,她救過他。
于他,紮蘇是救命恩人,她作妖作上天了,這個人都不會真的跟她動手。
果不其然,鳴克胸口起伏得厲害,是在生氣,這氣,卻在剎那間壓了下去。
他松手,雙手環抱在胸前,腦袋枕在牆上,閉了眼不再理會。
他越是這樣,紮蘇就越是确定,這人确實和龍峰有關系,可這裏是密州,龍峰人是這裏每一個人的死敵。
“我告訴你,要是讓我知道你真的和龍峰有關系,我會親手殺了你。”
話就說到這,鳴克沒有睜眼,也沒回答,故而也不知道紮蘇還有後半句沒說完。
——替我妹妹報仇。
集市上依舊人來人往,日光如焰,灼燒着這片大地,遠在入密州的關口下,兩人一騾慢慢悠悠過了關,朝着熱鬧行去。
在密州關口數百米外,是懷宋軍隊暫時紮營的地方。
花寒躲在林子裏,觀察着軍營裏的一舉一動,連着三日過去,他都沒有看見孟汀有調兵外出的舉動,與他猜的一樣,宋音果真只是為了拖延,并沒有要将木煙失蹤的事實告知的打算。
這樣一來,正合他意,原本他是以為木煙到了這裏,但她沒來,或許只是暫時沒來,所以他故意讓這位九公主知道事态緊急,從旁促進她和孟汀之間的關系。
最好,趁着木煙到這之前,兩人能心意相通。
可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麽些日子,他依舊沒有見到半個影子,心裏不禁開始擔憂,或許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他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微薄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将此事告訴孟汀。
軍營裏平白出現這麽個人,花寒被官兵當場攔下,官兵進去通傳,不多時,官兵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将人押進主帥營帳。
真要說起來,孟汀離開京城也不過一月,在看到花寒的那一刻,卻有種多年未見,中間橫着太多事,他們都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花寒進來的時候,孟汀就坐在書案後,手裏拿着一本書簡,他擡眼掃了過去,卻又不動聲色垂眸:“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知道,”花寒站在那裏,像座小山,“雪姻失蹤了。”
孟汀想被按下了什麽開關,猛地擡頭,對上他目光:“你說什麽?”
“我以為她會來找你,但她沒來,到現在她都沒有在附近出現過。”
孟汀手裏的書簡掉落在地,手指微微顫抖,他早就知道他們是在僞裝,也早知道木煙就是雪姻,那種感覺是不會錯的,但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來找自己,到現在他都以為他們還在京城。
可花寒絕不會在這種事上騙他。
孟汀沖門口大喊:“來人!”
趙野正好聽到消息趕來,剛走到營帳外就聽到了他的喊聲,知道這回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