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暖浴
暖浴
寒冬時節,柳朝天盛京中,各家各戶無不躲在家中貓冬,聽着小曲,看着豔舞,還有夫郎操持家務,簡直美哉!
城西并肩王府的大門緊閉,前院書房外站着一人,看着飄落的漫天大雪,神情莫測。
“主人,今日京郊……就不去了吧?”
夙鳴看着身前白裘狐衣身形颀長的男子,他修長的身軀好似男兒,又有妙齡少女的英姿,雌雄莫辨。
以男子之身入朝為官,擠在一衆女子之中定然是于名聲有礙的,而他男扮女裝更是犯了欺君之罪。
此次京郊溫泉浴是天女特別賜下,為的就是他一年修建好洛河堤壩此等不世奇功。
然而太女在場表示自己許久未曾湯浴,竟要随往。
天女答應了。
想到那個趾高氣昂,奢靡無度,毫無風範的女子,陸洲眉頭微微蹙起。
“天女賞賜,豈可不受。”
他的聲音低沉,也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他才能用上這個聲線,就像他這樣的身份一樣,見不得光。
“可是太女在場,您男子之身,終究……”
“夙鳴,男子女子本無不同,何況太女身份尊貴,定會分池而浴,不會有事的。”
夙鳴撇了撇嘴,怎麽無不同,女子三夫四侍,與人風流那都是美名,而男子卻會因此名聲有瑕,嫁人困難。
“備車吧。”
陸洲知道,當下男子境遇心态都不相同,從小被灌輸女尊男卑相妻教子的思想已經深入骨髓,輕易改變不了。
除非……二皇子登基為帝。
似他這般男扮女裝深入朝堂之事一旦被人發現,那對他将是致命的打擊,唯有扶持男子為帝,才能改變眼前的局面,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眸光深邃,一步一步都是算計。
京郊莊園乃是皇家禦用,修建的奢靡高大,是個極盡享樂之地,因為此次太女前來,管事的莊頭特意調/教了十幾名舞男,以供太女享用。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兒可是難得的機會,若是被太女看中,以後飛黃騰達有你們好的,若是不慎出了差錯,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黃莊頭是個三十歲的女子,管着莊子上的所有事,對着這些嬌嫩年歲的男子,鞭笞責罵也沒有絲毫的留情面。
“管事,太女長得好看嗎?”
這些人中,周亦雙年紀最小,十六的年紀正是懷春的時候,想着那身份尊貴的太女,他不免有些悸動。
黃管事對于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孩子難得的好脾氣,不過還是訓斥道:“太女的樣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的樣貌能不能入太女的眼。”
“是。”衆人齊聲應道。
心裏不免覺得周亦雙有些多事,分明不是他們問的,管事的卻訓斥了他們。
太女那是何等人物,能被太女看上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如何能挑剔太女樣貌。
黃莊頭點了點頭,看着身邊的垂下頭去的男子笑了笑,還是說道:“太女容貌疊麗,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子,你等加把勁,以後榮華富貴等着你們。”
周亦雙眼前一亮,他幾歲時就被送入莊子,得莊頭看中,養的天真爛漫的性子,又值少男懷春,自然希望以後的妻主是個有權有勢又容貌上佳的。
“是——”
莊園外一聲響動,黃莊頭臉色一變,連忙帶着人朝着莊園外走去,待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他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太女。
不過他還是連忙上前行禮,并肩王陸洲,奉命攝政,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是怠慢不得的。
“見過并肩王,奴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他利落的下跪,頭觸手背,沒有絲毫的猶疑。
“起來吧。”
這位王爺的聲音相較于多數女子略顯粗礦了些,不過不管聲音如何,都不是他這等人能置喙的。
“謝過王爺,莊園內早已安排好一切了,王爺可先入莊園,太女還未到,奴還要等着太女。”
天女賞賜湯浴,陸洲一大早便來了,絲毫容不得懈怠。
但太女不同,她是當今天女的第一個孩子,在她當公主之時便常常不守規矩,更別說來泡個湯浴了。
他微微颔首,她不來正好,待他沐浴完也好早些離開,這般想着便帶着人朝着裏面走去。
長公主府。
“殿下,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不起呢,今兒可是要去京郊莊園的。”
一個身着宮服的年輕女子掀開帷幔,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女子昳麗的面容上。
此時的她睡意正濃,沒有往日的淩厲傲氣,反而多了些溫和柔美,陽光落在臉上女子拿手腕去擋,長指幾乎透光,不管看多少遍,景瑕都會為殿下的容貌所吸引。
“這才幾點啊,不就是泡個溫泉,去那麽早幹嘛?我再睡會。”
肖情每日十二個時辰有五個時辰都在睡覺,睡不夠就覺得精神不濟,她睜開一只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她的貼身大宮女。
“不成啊,您忘了昨日吩咐我的,今日陸大人可是一早就去京郊了。”
縱然景瑕看着她這幅模樣有些心軟,不過還是牢牢的執行着昨日殿下的吩咐。
陸大人,陸洲!
聽到這個名字,肖情忽然從床上坐起來。
幾日前,她的線報上傳來攝政王陸洲男扮女裝之事,初時她還不敢相信,可是幾次近身試探都被他淩厲斥退,她這才覺得有鬼。
這次京郊宮浴乃是她求了母皇幾個時辰才求得的,可萬萬不能浪費了。
“快,把我衣服拿來。”
冬日雪大,一路到了京郊,景瑕手上都凍的僵硬了,聽了莊頭的話,她搓了搓手,朝着馬車裏面禀報道:
“殿下,陸大人已經進去了,我們來的有些晚了。”
半晌,馬車裏伸出一只手,景瑕連忙掀開門簾,扶着殿下下車。
“不晚,時間剛剛好。”她笑着看向一旁守着的莊頭,随手把暖爐放在景瑕手中。
“見過太女殿下,太女殿下萬安,一路舟車勞頓,殿下辛苦,奴一早便備下了……”
聽着莊頭沒完沒了的模樣,肖情擡手制止了,“陸洲在何處?”
“啊?陸……陸大人已經在泡湯浴了。”
因為太女遲遲未到,陸洲借口事務繁多先行泡了湯浴,他也沒膽子阻攔,想着太女殿下與他不在一處湯浴應當無事,沒想到竟被問起了。
“帶我過去。”
可不就是時間正好,肖情擡步率先走了過去。
在快要到達清浴園之時,前面一個少年男子手持利劍翩翩似舞,男子身量單薄穿的也少,與這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肖情不由得停下腳步。
“那是養在園子裏的舞男,未想驚動了太女,太女恕罪。”眼看一舞結束,黃莊頭看着太女的神色,在旁開口道。
男子似乎這時候才發現了這裏的一幹人等,略顯慌亂的收起長劍伏跪在地,他的臉上有運動過後的紅霞,看上去凄楚動人。
“見過太女,未曾想太女來此,奴有罪。”
肖情看了他一會,男子腰間可堪盈盈一握,面容幹淨未施粉黛,相貌極佳,那雙眼睛清澈,裏面全是野心。
像只想要博寵卻藏不好尾巴的小貓。
“叫什麽名字?”她失笑,出聲問道。
周亦雙猛的擡起頭,撞進太女眼睛裏的溫和帶笑,臉上頓時就紅了,他未曾想到太女竟然這麽好看,那張臉僅僅是看着就讓他臉紅,“奴周亦雙。”
分明在博寵,但由他做出來卻能讓人感覺到真誠可愛。
肖情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手,“雙兒可願與孤共浴?”
看着臉前骨節分明的雙手,周亦雙臉上更紅,卻沒有絲毫猶豫的遞上了自己的手。
肖情與他對視一笑,攬着他的腰就進了清浴園。
後面,景瑕攔下了想要跟上去的衆人,“把入口處把持嚴了,沒有太女的允許,誰也不能放出去。”
“這……”黃莊頭一愣,拿了些銀錢遞到景瑕手中,“景瑕姑娘,不知這意思是?”
“照做就是了,沒有太女的吩咐,哪怕是陸大人,也不能放出去,明白了嗎?”
“是,是。”與太女相比,哪怕陸大人身為王爺,也沒有太女貴重。
浴園很大,周圍樹蔭涼爽,山間露天的暖泉散發出層層白霧浪湧。
陸洲位于浴園邊緣處,他衣衫半褪,雙眸緊閉,随意的倚靠在岸邊石頭上,看上去惬意舒緩。
水流發出淋漓之聲,帶着萬般思緒消散,讓人身心舒展。
“陸大人好興致,也不說等等孤便自個兒過來享受了。”
說着,她伸開了雙臂,周亦雙識趣的幫她褪衣,看着浴園邊一臉英氣的攝政王,他心裏一驚,癟了癟嘴有些委屈。
陸洲同樣也沒想到太女在他泡溫泉之時就這麽闖了進來,水流嘩啦響動一聲,他不動聲色的在水中行了一禮,“不知太女殿下駕到,有失遠迎。”
“無妨無妨,母皇賞賜暖浴,我想着今日此處就我們兩人,便一同過來了,沒有唐突大人吧?”
她只着裏衣,伸手撩動池水,視線卻毫無遮擋的落在陸洲的身上。
“不妥,太女身份尊貴,怎可與臣共浴一處?”
陸洲皺眉,平日裏在朝堂上為着二皇子沒有與她針鋒相對,如今這般接近又是為何?
“這有什麽,母皇就常與丞相大人共浴,這正是君臣相合的極佳之事,讓母皇知道了她也只會誇我,陸大人就不用客氣了。
“雙兒舞劍極美,剛好可讓陸大人一飽眼福。”
肖情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因為只穿了裏衣的原因,觸之就感覺到了他強勁有力的肌肉。
陸洲不動聲色後退了一些,原本處于岸邊的他此時朝着浴池中央挪動。
“臣與太女還沒有熟識到可以共浴的地步吧?”
“以前沒有,以後就有了。”肖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了,看他讓出位置,直接順水而下。
兩人一同看向周亦雙,周亦雙手裏握着劍,僅一瞬間就收拾好了情緒,他本就是供人玩樂的物件兒,太女帶他給攝政王一起欣賞也沒什麽可奇的。
反抗,他還沒有那個資本。
手中劍起,劍勢淩厲,破空氣不斷響起,肖情的目光也從陸洲身上移開,眸中不缺欣賞。
一直以來她就不喜歡那些弱柳扶風的男子,相較于動不動就哭嬌柔的一推就倒的男子她還是更喜歡有氣節有能力有風骨的男子。
如今周亦雙的劍舞得好,她雙手擊掌,不吝誇贊:“好劍!雙兒不愧是被精心挑選出來的,果然好身手。”
陸洲聽着,自鼻腔發出一聲冷哼,以色示人祈求垂憐,毫無男子風骨!
一舞完畢,因此處熱氣湧動,周亦雙的額頭也滲出汗跡,一雙眸子更添了幾分硬氣。
“好!舞得好,該賞!”肖情看着一身白衣迎風而立的男子,想了想問道:“雙兒可有什麽想要的?”
周亦雙安靜下來,看着浴池內女子昳麗的容貌,他持劍跪下,“奴拙技獻醜,能博殿下一笑已心滿意足,若是能常伴殿下身側,便是奴此生所願。”
“哦?你想跟着孤?”
“是,請殿下成全。”他本就是莊園豢養的玩物,只有跟着太女殿下,他才能有出路。
肖情眯起眼睛笑了笑,她的身邊從來不缺男人,像他這般男子到她身邊倒是可惜了。
“下去吧,找景瑕領賞。”
“殿下……”沒有得到太女的準話,他擡起頭,眼裏有些不敢相信,他覺得太女殿下很喜歡他的,怎麽會不留下他。
“下去吧。”肖情今日來是為正事,不是來尋歡的,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臣以為殿下會收下他。”看着周亦雙依依不舍的離開,陸洲出聲道。
“哦?”
“畢竟他那般賣力的讨好,留下他對于殿下來說也不算什麽出格的事,殿下既然喜歡,何不收了?”
說完這話,浴園內便沒了聲響,他擡眸去看,只見肖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意識到自己多言了,正想出聲請罪。
“若是攝政王肯這般賣力讨好我一回,孤當是收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