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名分

名分

女子的言辭讓陸洲眉骨跳了跳,幾乎忍無可忍。

他輕飄飄的掃過女子面頰,唇角勾起,一字一頓道:“萍水相逢。”

“......”肖情翻了個白眼,不爽道:“天塌下來都你陸大人的嘴頂着。”

陸洲神色平淡,眸子裏卻浸出笑意。

車鳶每隔一兩年便會被召回京城一回,肖情不會無端提起,陸洲問道:“車大将軍回京了?”

“是啊,要不了半個月就該到了。”

晉時臨近年關,母皇定不會讓人大過年的再回去,若要走就得年後了,到時候陸洲出任青州書院山長半年之期也要到了,到時回京,說不得能碰上。

然而陸洲想的要更多一些,車鳶回京,表明時機已到。

他要回京。

京城之中人聲鼎沸,街市之上聽聞孩童歡聲笑語,陸洲拉開窗簾,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肖情在一旁解釋道:“那處善堂是二皇弟建的,裏面收養了不少孤兒與無家可歸的老人,孤這個二皇弟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如今他的名聲可比孤響亮多了。”

蝗災之後,肖塵名聲大噪,在民間百姓口中交口稱贊,他不僅沒有因此洋洋自得,反而又修建起了善堂來。

除了京城的一家,還在其他受災之地州府縣城裏一共興建了十家善堂,善堂雖然不大,但到底是一處容身之地,每日施粥管飯,還有專門的夫子給孩子們教書,所需花費,都是從二皇子府所出。

“二皇子心系百姓,自然為百姓所知,殿下心系朝堂,才會是群臣的君主。”

這話說的讨巧,肖情看着他,“你當真與二皇弟決裂了?”

似乎從那次買醉之後,就再沒見過陸洲登二皇子府,若非得先前兩人關系密切,只怕還以為兩人壓根就不熟識呢!

“二殿下有自己的事情做,臣如今……是殿下的人。”

肖情想了想,點了點頭笑着道:“也是,你懷着孤的孩子,說是別人的人也無人相信啊。”

也算是徹底放下了戒心,肖情心情頗好,看着道路旁賣糖葫蘆的,叫車停下。

肖情親自去買,不一會便回來了,手中好幾串紅彤彤的糖葫蘆,看着誘人得緊。

陸洲自懷孕以來口味變化極大,喜辣喜酸,平日裏沒少嘴饞,如今看着這糖葫蘆,口中酸水便開始分泌。

“喏,記得你喜歡吃酸的,拿着。”

女子臉上盡是明媚的笑意,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連帶着糖葫蘆上好似也沾上了光芒。

“謝殿下。”

他不過上次偶然提了一嘴,她竟記下了。

陸洲眸子更加柔和,手中的糖葫蘆似乎也包含了些重量。

“待進了府,要叫妻主,可萬不能再錯了。”肖情叮囑道。

這次冒險帶他進京也是風險極大,若再露了餡,後果不堪設想。

“恩。”陸洲垂眸。

此次回京,他答應了什麽自不必提,藏身進府,從今日起他的身份便是太女府的小郎,是太女養在外面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才被接進府中。

他在京中,可以掌握的消息更多,到時在太女府中産下孩子,以他如今的身份,去父留女在皇家屢見不鮮。即便生個男孩,也可借口難産,總歸有辦法脫身。

對他來說,這便是如今最好的情況了,而對肖情來說,卻于她名聲有礙。

三月之期,朝夕相處,陸洲會盡全力扮演一個以妻為天的小郎,而生下的孩子,也可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女的骨肉,一旦事發……或許還可挽回一二。

這對肖情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相比于以後讓孩子流落在外,這點名聲上的受損,她覺得不算什麽。

更別說還有另外的好處。

肖情納人進府的事尚未傳出去,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在太女府,卻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太女府的管事聽說這陸小郎是懷了身子被接進府的,臉上的笑意就別說了,嘴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而早先天女賜下的兩位小郎就沒這麽好的興致了。

自從他們入府,太女便從未碰過他們,他們還以為太女殿下是不好男色,如今在外面孩子都有了,豈不是顯得他們沒用。

“陸氏有孕,今日起便是孤是侍君,劉媽媽,你給安排一下住處。”

太女循例是要有一位正夫為太女郎,兩位側夫為側郎,算是正經皇家之人。而侍君與小郎就随意多了,只能算是奴才,但侍君的位份卻在小郎之上,也算是正經的名分了。

劉媽媽一愣,笑着道:“殿下放下,陸侍君,請随我來。”

若只是小郎,那麽後院裏三個人是一樣的位分,各自相安無事即可,如今陸小郎封了侍君,便是殿下要擡舉他,等以後生了女兒,說不定就是側夫了,那就是主子,得小心伺候着。

明心院是距離前院最近的一個院子了,陸洲就被安排在這裏,院內院外近十號人伺候着,可見重視程度。

“陸侍君有什麽穿的用的缺了只管找我老婆子,咱們太女後院人少,只有侍君你是有名分的,只要好生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有的是你的好日子......”

“待會咱們太女的兩位小郎可能要過來拜見,陸侍君想見便見,若是不想見,只管打發了去便是。”

那兩人是個沒用的,入府這麽久,也沒見太女寵幸一次,劉媽媽對那二人極為不滿,說話也随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陸侍君才是有大機緣的。

“多謝劉媽媽。”陸洲一擡手,夙鳴便給劉媽媽手中塞了個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有貨。

劉媽媽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這位主兒是個會辦事的,口中連連說着吉祥話,這才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功夫,肖情後院的兩個小郎便結伴來了,他們自然是聽說了這位陸侍君的名頭,正想看看這是位什麽樣的驚才絕豔之人,竟能迷惑得了太女殿下。

這乍見之下确實一驚,陸洲不似尋常小郎,從他的身上能感覺到與妻主一樣的威勢,而他的容貌更是沒得挑剔,即使身懷六甲,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比的。

兩人都是容貌上佳之人,一紅一綠的穿着活像兩朵會動的花,陸洲坐在上首位置看着兩人行禮之後自顧自的閑話,口中都不帶停歇的,話裏話外無非一個意思,別讓他霸占着太女殿下,自己吃肉也給別人喝點湯。

“夙鳴。”終于,他們停了下來,陸洲沉吟了一下,喚了夙鳴進來,“取一百兩銀子分與他們二人。”

兩人徹底懵了,這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是他們小半年的月例了,他們是做了什麽,讓這位陸侍君這般大方的給他們塞銀子?

“陸侍君這是做什麽?”他們不明白,索性直接問出了聲。

“我吃肉,你們喝湯,這一百兩銀子應該夠喝一段時間了吧?”

陸洲的話讓他們再次噎住,他們哪裏是這個意思,但是眼看着夙鳴真的把銀票拿到他們眼前,他們又不舍得推拒出去了,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太女殿下的寵愛摸不着,有銀子拿也是好的啊!

僅一瞬間他們就想明白了,實則他們也知道太女殿下如何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入府這些時候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太女殿下,但是太女殿下根本就不吃他們那套,幾乎不等他們說話,便找了借口離開了,他們根本就接近不了。

也就是來了新人,還是位受寵的,讓他們心裏不舒服,這才故意膈應他。

誰知道,這位也是個秒人!

“侍君既然這般大方,那我等就愧領了,以後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只管開口,咱們都是老人了,以後不管來不來新人,咱們都是跟陸侍君一條心的。”

這便是表忠心了,這陸侍君也不知道什麽來路,但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若他們有了足夠的銀錢,哪怕沒有寵愛也能在太女府活的滋滋潤潤的。

陸洲點頭應下,兩人走後他按了按眉心,當初一念之差,竟還給自己找了麻煩來,當真是自作孽。

“主子,咱們帶的錢不多了......”

身為并肩王,他的俸祿是不少,但家中那麽幾口人都要花銷,京城之中不比鄉下,在山中住了那麽久也不過花了一百來兩,這進一趟太女府就花去了一樣的銀錢,如今他們手頭只剩下不到一百兩銀子了。

陸洲緩緩擡頭,半晌才思量道:“這太女的侍君,有俸祿吧?”

“......那叫月例。”夙鳴無語,“且太女府侍君一個月月例二十兩,按照現在的花法也不夠用啊。”

看着主子陷入沉思,夙鳴提議道:“不然,主子你問太女殿下要點?”

陸府賬上倒是有銀子,但是現在不管是夙鳴還是誰都不好回陸府支取,如今主子懷着太女殿下的孩子,這要些銀錢而已,不過分吧?

陸洲眼前一亮,勾起唇角,“說的極是。”

無錢寸步難行。

柳朝官員不得私下經商,但是如今他身為太女府的侍君,可不是在朝官員,或許他不僅可以教授他人,也自己掙些錢來。

手上撫摸着肚子,他輕聲道:“權當是留給你的罷。”

這孩子跟着他也算是倒黴了,待他假死脫身,到時候這孩子就沒有爹爹了,留個産業給她,全當他盡一份為父之責了。

“我去睡會,殿下來了叫我。”

今日勞累了一日,他當真有些疲倦,便朝着內室走去。

是夜,月明星稀。

肖情忙碌了一日,方才從書房出來,看着守在外面的夙鳴,這才想起今日把陸洲接來了,她不再是孤家寡人一個,她也有夫郎暖被窩啦!

心裏激動,但面上卻不顯,肖情笑着看過去,問道:“你怎麽過來了,不守着你主子?”

“主子睡了一覺,說是備好了膳,讓奴來守着殿下。”

肖情臉上笑意更深,忽然間就有了歸屬,此舉像極了新婚妻夫,當夫郎的等着妻主共進晚餐。

“你們主子今兒都幹什麽了?”肖情一邊走一邊問道。當得知府裏兩個小郎去找他,頓時就是一驚,唯恐氣到他,如今還懷着孩子的,若是氣到那可不得了,忙不疊道:“你們主子還好吧?”

“兩位小郎與我們主子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的,可不就是相見恨晚。

肖情:“??”

那兩人麻煩得緊,又一心想要上位,她可不信這兩人能與陸洲一見如故,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夙鳴不願詳說,肖情看了景暇一眼,景暇會意,立刻就去查了。

明亮的燭火下,男子手中拿着書冊随意的半躺在塌上,清俊的面容仍是那般惑人,肖情到的時候他仿佛看到興致處,半點未曾察覺,肖情阻止了想要傳話的人,慢慢走到他的身後。

就在她準備擡手捂住男子眼睛時,前方傳來男子的聲音,“殿下不是小孩子了,還要玩小孩子的把戲?”

肖情頓住,恰逢男子回過頭,一雙眸子在燭火下顯得格外溫柔,他平淡中帶着點寵溺意味的聲音讓肖情歇下了一天的疲憊。

怪道人總說,男子是女子疲憊時的溫柔鄉,當真是聽他一句話,可解萬般愁。

“看的什麽?”被人拆穿,肖情也不尴尬,直接越過他拿了他手上的書本。

一個講經營之道的雜學,肖情疑惑道:“你還喜歡看這種書?孤的書房有不少藏書,你若是喜歡,可以随時去看。”

肖情覺得他當是無聊,畢竟一個掌管朝政的大臣,當不會喜歡經營這種商戶小道。

“好啊。”陸洲笑着從她手中把書抽回,“不知殿下的藏書中可有經營相關的?”

“你真的感興趣啊?”

肖情在他對面坐下,陸洲自覺的為她倒了茶水,聞言道:“不止是書,我想親自經營一家鋪子。”

“朝中官員不是禁止……”肖情頓住,看着對面男子柔緩的眸子立刻明白了過來,這代入夠快的呀!

看她明了,陸洲也沒再解釋,烏黑的瞳仁顫了顫,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然而他活了這麽多年,從未這麽直白的張口問別人要過銀錢。

“想說什麽便說,猶豫什麽?”肖情自然沒有錯過他的遲疑,心裏驚奇不已,看他的模樣似是有事相求,堂堂并肩王有事求她,多麽稀奇呢!

這一瞬間,陸洲幾乎起了幹脆自己慢慢來的想法,但思及時間不夠,他長指一伸,把桌子上的糕點往肖情身前推了推。

“确實有事要請殿下幫忙。”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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