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歡喜

歡喜

她不願說些髒污話污他耳朵,但氣憋在心裏實在讓她狂躁,甚至方才便克制不住的想要狠狠折磨他。

如今這般,已經是在隐忍了。

女子的話刺激着陸洲的耳朵,他猛的擡起頭,看着女子眸中的深邃,自嘲的笑了一聲。

肖情動作一頓,這是何意?

他不該驚怒懼怕,甚至乞求她的原諒嗎?

陸洲笑出聲來,也不顧自己身上淩亂的衣衫,直接走到肖情對面坐下,又自顧自倒了茶水來喝。

嘶喊了那麽久,他早已口幹舌燥。

“是,我是碰見了那車大将軍。“

男子的聲音帶着些沙啞傷情,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道:”我本朝臣,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大着肚子坐在太女府的車駕之上,殿下若是臣的同僚,會如何?”

“有了這個把柄,堂堂并肩王便是任由拿在手中把玩的玩意兒,殿下,不也是如此嗎?”

殺人誅心。

肖情心裏一痛,看着身前自嘲的男子,他話中的悲涼透骨,讓她愧疚。

他竟是被人威脅了!

她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我……”

“殿下莫說你不知曉,臣如今成了殿下随意掌控玩弄之物,您要如何待臣,臣都只有受着,便是想要辯解,也得看您有沒有心情聽,不然我便是叫破了喉嚨,您也要說臣是蕩夫。”

男子睫毛微顫,凄楚可憐卻不肯示弱分毫,只是自嘲傷情。

肖情伸手想要去抓他,卻被生生躲開,她摸了個空。

她傷到他了。

“陸洲,我不是……”

“您想說,您不是那個意思,您沒有欺辱我的意思,但是我的殿下,您可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轟——

他不願意……

兩行清淚從眼角落下,猶如破碎的珍珠,讓肖情愧疚到了極點,他是不願意?

陸洲說完,單手擦去淚水,轉身朝着內室走去。

起身之時,還被淩亂的衣衫絆了一下,肖情想去扶,卻被避之如蛇蠍。

男子淩亂易碎的背影深深的刻在肖情的心中,她懊惱自己先入為主,不分青紅皂白便怪罪于他,還說了那麽重的話。

她想要解釋,卻無從張口。

她沒有臉面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甚至出聲都怕打擾。

只能灰溜溜的逃回了前院。

“殿下,陸侍君招認了嗎?”方才肖情屏退了左右,院子裏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景暇看她神情恍惚,不由得出聲詢問。

“不是他的錯,此事勿要再提了。”肖情擡起頭,手中出現一枚玉佩,正是方才陸洲留在桌子上的,她道:“你親自去把此物還給車鳶,什麽都不必說,她自會明了。”

陸洲是她的人,她這麽做也是要讓她掂量掂量,得罪了她這個太女殿下,以後的路還要不要走了,如此明目張膽,也實在是因為心生愧疚,為了個男人公然威脅朝臣,這樣的事她從不覺得會在自己身上發生,但是如今,她卻不得不做。

陸洲的處境是她造成的,甚至就連被人威脅都不曾想求助于她,她在他的心裏究竟是什麽人,便是連倚靠都不敢嗎?

或許,她真的不是一個好的妻主,讓自家夫郎懷着孩子還受這般閑氣。

“你去庫房挑些好東西送到明心院,他缺銀子便從賬上多支些銀票送過去,以後陸洲想做什麽都無需阻攔。”

景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着那玉佩,此等事情還能翻身,那陸侍君好生厲害!

“是。”殿下心裏自有一杆秤,她無需過多操心,只按着吩咐把事情辦了即可。

大将軍府。

車鳶看着眼前送來玉佩的女子,遲疑道:“臣的玉佩怎會在太女殿下那裏?”

景暇不知原委,不過卻并不妨礙她賣關子,“車大将軍可真是不小心,這貼身的東西丢了不要緊,若是找不到或是出了什麽損傷纰漏可就麻煩了,您說是不是?”

這說的似是玉佩,又不似玉佩,車鳶神色一緊,皮笑肉不笑道:“姑娘這話有意思,多謝太女殿下,待有時間臣定親自登門道謝。”

景暇走了,車鳶思量了半晌,才叫了人來吩咐,“太女府內院只怕出了麻煩,近期不要再聯系了。”

臨近年關,朝中事物繁雜,肖情也忙碌了起來,說是忙碌,實則是故意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東想西,她怕自己忍不住便要去打擾他。

到了這個時候,火鍋店的生意極好,一日便能有一二百兩的收入,自從陸洲失寵,府內的小郎再次活動了起來,可是看着送到跟前的百兩銀票,他們再次偃旗息鼓。

什麽都不如銀子重要。

陸洲清淨了這麽些天,對于肖情總是躲着他不出現,他也是有些摸不着思路,思索着莫非做戲太過了,讓她直接棄了他?

馬上就臨近生産了,這些時候,他幾乎把整個太女府都找遍了,但是仍未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太女手中有一枚龍紋印章,是天女親賜,關鍵時候能號令群臣,但入府這麽久,他從未在她身邊見過這個東西,不知是放到了何處。

“夙鳴,備些滋補身體的湯水,我們去前院。”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時間不多,他要盡快成事。

當肖情聽到傳報陸洲來找她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驚喜,然後記憶回轉,笑意僵在臉上,接着就在陸洲快要走到屋內的時候慌忙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殿下,你這是做什麽?”

陸洲看着往書櫃角落處躲的女子,眸中泛起點點笑意。

到底是年紀小些,雖然慣會折騰人的,但除了這一腔熱血,面對感情挫折時仍是不知所措想要逃避,他扶着腰向前走,甚至朝着肖情伸了伸手。

這分明是讓她過去攙扶伺候着。

“你,你怎麽來了?”肖情略有些尴尬,看着陸洲行動不便,認命的過去攙扶。

陸洲在肖情書桌前坐下,像是主人般在書案上掃過,視線落在肖情身上,他道:“妻主準備一直躲着我嗎?”

忽然聽到這個稱呼,肖情頭皮一跳,果然就聽陸洲又道:“玉米排骨湯,殿下這些日子處理公務辛苦,便喝了吧?”

他不指責,也不怨怼,甚至為她着想的奉上滋補湯水,肖情頗為感觸,心中愧疚之意缺更勝一籌。

夙鳴适時遞上湯水,陸洲看着面露難色的女子,淡聲道:“殿下是要陸洲喂你嗎?”

“不,不用了。”肖情哪裏敢勞動他,知道今日是逃不過去了,拿了湯水坐在書案旁的小凳子上認命的喝了起來。

此時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肖情小口喝着湯水,喉頭卻逐漸哽咽。

她一直躲着不是因為知錯不改,只是因為錯的離譜,不敢再奢求他的原諒,因此在自罪。

陸洲看着女子坐在矮凳子上短了一截的身子,趴在桌子上一點都沒有太女的風範,他抿了抿嘴,知道若是他不提前認錯這人是不會開口了。

受制于人便沒有人權,做錯了事算什麽?

他垂眸,心中憋悶,口中卻道:“妻主是還在生陸洲的氣?”

“不是,沒有咳咳咳......”肖情被湯水嗆了一下,就聽陸洲接着道:“是陸洲不識時務,與她人過從甚密,不守夫德讓殿下憂心了,是陸洲沒能全心信任妻主,是陸洲的錯,殿下責怪,陸洲願一力承受,只是生産在即,妻主可否請了人來看護着......”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陸洲認錯認得坦然,說話間妥協之意明顯,提及孩子也是希望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緩和一二。

然而肖情聽在耳中卻極不是滋味,而他所求不過是因為孩子月份大了,怕她不予看護。

他究竟在想什麽啊!

分明是她的錯,而他是如何看她的?

然而看着那雙眸子,責問的話到底是問不出口,視線落在男子月份漸大的肚子上,肖情嘆了一口氣。

“不是你的錯,陸洲,是我。”

“是我不敢面對你,是我一時意氣用事,不問青紅皂白的怪罪于你,是我的錯,我沒臉見你,所以才把自己關在書房,我想要恕罪的。”

“......”陸洲擡眸看了她一眼,女子眼角微紅,眸光清澈,所說盡是出自真心,只是他感到有些荒謬,不敢置信道:“所以殿下是在懲罰自己?”

肖情點了點頭。

陸洲忍不住看向窗外。

“殿下懲罰自己,便不去見臣,若臣當真只是一個府中的侍君,到時候下人欺,小郎踩,臣得過成什麽樣子,殿下竟覺得這是在懲罰自己......”

他笑的荒謬,肖情聽着這話,卻皺起眉頭,“我斷然沒有這個想法,而且你也不是府中的小郎。”

“那若我是呢?”世間只有一個陸洲,那便是權傾朝野的并肩王陸洲,然而天下男子何其之多,有多少人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不是在為自己可憐,而是在為天下男子可憐。

肖情有些不解,卻只能順着他說,“你若真的是,我定護好你,府中之人的想法我不清楚,但我吩咐了他們不要阻攔你,你可以做任何事。”

“我只是怕你見到我更傷心了……”

女子的話脫口而出,可見真心,陸洲忽然沉默了下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這是她的良善之心,正是因為她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沒有想着任何拿捏,才會在感情中露怯,不敢見他。

她不是想要放棄他,只是不敢來見他,所以,他在府中行走,所到之處全都暢通無阻,不是他足夠謹慎,而是肖情有令在先。

而他,自始至終用心不良,但他卻非做不可。

“殿下,陸洲不會怪你。”他垂眸,伸手放在女子肩頭脖頸,看着她的眼睛似是在與她說又像是在與自己道。

“殿下當明白,殿下是陸洲的妻主,是君,陸洲永遠都不會怪你。”

陸洲的聲音讓肖情心間一動,眸中光亮明顯,“你,你說的是真的,所以你,你還願意......”

“是,陸洲願意。”如今的他是他的侍君,她想要什麽,他都會願意。

陸洲打定了主意要哄好她,自是順着她的話說。

“你不怪我先前亂來,讓你沒有尊嚴?”肖情小心翼翼問道,她本不想提起,只是當時他的背影深入她的心間,讓她無法忽視,她覺得她無法被原諒。

陸洲眉頭跳了跳,口中卻輕笑道:“殿下也是一時情急,實則是太過在乎陸洲了不是嗎?”

男子眸光溫和,特有的父性光輝讓肖情怔住了,她自小喪父,很少有依賴他人的時候,可是現在,她看着眼前這個男子,感覺到心裏好像被觸動了。

她的心跳的極快,他包容寬恕她的一切,任由她肆意亂來,給她懷孕生女,還會關心她的身體,為她洗手作羹湯,這樣的人讓她如何不心動。

此時,她沒有想到他曾是權傾一世的攝政王,沒有想到她是偷來的三個月時間,轉瞬即逝。她只想把這個人抱進懷裏,完全的擁有他。

只是如今還不行,她要顧及他的身體,不能再胡來了。

“陸洲,孤好歡喜,你真好,孤,孤的意思是……”

女子聲音緊張,似想要說出什麽牽動心弦的話,陸洲一怔,微微側目,擡起眉眼,女子眼睛裏亮晶晶的,似是被星光揉碎了進去。

他道:“能得殿下一心,是陸洲的福分。”

“陸洲,以後我定要我們的孩子成為天下最幸福的人,我要親理朝政,做一個盛世明君,你想要什麽孤都為你辦到,相信孤。”

這一刻,她是當真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以前孤不理解,為何人們常說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定有一個賢夫良父,這一刻,我徹底的明白了,正是因為有你,讓孤可以不懼一切。”

這一刻女子的壯志,讓陸洲側目看了許久,他的感覺很微妙,這話他以前也曾見過,不過那是在他原來的世界,他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只是如今聽着這話,他張了張嘴,最後卻只在心裏回應:

陸洲從來都不是一個賢夫良父,也不會成為別人成功之下的背景板,他要親自走到人前去,讓所有人都不能輕視。

兩人重歸于好,景暇把早就找好的穩公接了進來,這是肖情專門從外地找來的,是個守口如瓶的老實人,待陸洲産子過後便給了銀錢把人送走,只為了陸洲的身份不暴露。

“其實你若是不來找孤,再撐兩日孤也要去找你了,這穩公是大事,有他守着你,孤也放心些。”

兩人輾轉到明心院,肖情把人帶來便跟陸洲笑着承認,她本就在愁要怎麽面見他把待産之事說與他聽,這下好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想來讓殿下憂心也是陸洲不願看到的。”

俗話說小吵怡情,兩人重歸于好之後便格外黏膩,這一整日,不管陸洲做什麽,肖情都要在他身邊,就連正院的公務都拿到了明心院來。

有陸洲綠袖添香,肖情也心情舒暢,陸洲長指研磨墨水,看着肖情落下私章,狀似無意間問道:“聽聞殿下有一塊天女所賜的龍紋印章,緣何從未見殿下用過?”

“那是孤贏來的榮譽,自然不能輕易示人。”肖情合上冊子,笑着看向他,“那是孤幼時學習下棋覺得太難,與母皇打賭贏來的,不過洲兒自然不是外人,給你看看也無妨。”

肖情說着便想起身去取,然而陸洲卻道:“妻主不必着急,待什麽時候順便帶過來便好,哪裏用得着專門取一趟,不過我倒确實挺好奇它長什麽樣子的,聽說妻主丹青不錯,不如......”

“成,那孤就給你露一手。”肖情也不想來回折騰,索性坐下來與他作畫。

歲月靜好,時光飛逝,轉眼便到了除夕宮宴。

這天,肖情照舊要進宮,特意在進前去明心院看望了陸洲,以往作為執政王爺,他總是在宮宴之上有一席之地的,如今他的身份不夠無法進宮,跟了她倒真是委屈他了。

不過看着他大着肚子實在辛苦,又慶幸他可以在家休息。

車府,車鳶同樣在焦急等待着,機會只有一次,但到現在太女府還未傳出陸洲得手的消息,他急的大冬天裏額頭冒汗,“去,再探!”

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将軍,太女府傳出消息,說可以行動了。”

車鳶睜開眼,瞬間精光四射,“快,給殿下傳話。”

太女府,陸洲看着天際一點點暗下,景暇在一旁憂道:“殿下,我們分明沒有拿到那印章,您這般傳話出去,二皇子會犯下大錯的。”

若非他深知主子為人,他幾乎都要以為主子是刻意陷害了。

“你怎知我沒有拿到?”天上泛起星光,這一刻他竟然格外的平靜,沒有即将取得勝利的喜悅,只是波瀾不驚的看着遠處。

良久,他道:“等到了時候,那東西會自己到我手上的。”

宮宴之上觥籌交錯,肖情卻只惦記着自家夫郎,看二皇弟在母皇身邊獻殷勤,她卻沒在這時候盡孝,反而跟着衆臣一塊離開。

剛離宮,景暇便急忙趕來道:“殿下,陸侍君他開始生了!”

“什麽?”雖預測産期就在近幾日,但肖情沒想到這小家夥這麽會挑時候,連忙取了馬來,“走,回府!”

明心院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陸洲感覺自己似乎被活生生撕成了碎片,肚子裏的墜痛讓他難以忽視,幾乎要喪失信念。

然而他卻不能昏過去,他甚至不能集中精力生女,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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