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祁衍什麽都不用做,他只要一出現,我就明白,諸事難成全。】

——顏淺的暗戀日記

顏淺本想立即回複何蒹葭的消息,但她想了又想,沒找到合适的措辭,嘆口氣,手機擱在一旁,先去洗漱。

洗漱的地方是那種老舊的一排水池,就搭建在小陽臺的圍欄邊。

好在是獨立衛生間和獨立的小陽臺,平時兩三個人輪流洗漱,不至于會太擠。

陽臺沒有防護網遮擋,視線很好,往右前方一看就可以看見水吧還有青年男女說說笑笑地坐在那裏喝冷飲。

輪滑社的人還沒收攤,大音響裏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顏淺一邊刷牙一邊無聊地聽着,好半天才聽出來是一首不記得名字的老歌。

心裏想着事,她刷牙也不太專心,一用力,把牙龈戳破了,血腥味溢滿口腔。

不叫個事,她微皺眉頭,淡定地捧了水漱口,将那血腥味沖得漸漸淡卻。

早已經洗過澡,她洗完臉提了半桶熱水坐在床邊泡腳,拿起手機打算回複何蒹葭。

可是怎麽回複何蒹葭奇怪的問題呢?

她總共發了五條消息。

1:“顏淺,好久不聯系,你還好嗎?”

2:“不好意思,其實有件事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那個……我跟祁衍談戀愛了,就在畢業聚會那天晚上。”

3:“他在春市,我也在附近城市的大學,雖然離他很近,但他封閉管理,我們見不了。”

Advertisement

4:“之前他說他們要交手機,會用公用電話打給我,這都半個月了,我都聯系不到他。”

5:“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顏淺看着這五條長長的消息,有些頭疼。

高考結束到現在,快三個半月,何蒹葭一次都沒聯系她,沒想到第一次聯系她,竟然是為了這種事。

她莫名有些氣悶,甚至很想直接問她:“他不是你男朋友嗎,你來問我是什麽意思?”

但她從來不是會跟人正面起沖突的性子,也不太擅長給別人難堪,這想法只冒出來短短的一瞬就被她壓了下去。

她想不通為什麽祁衍不給何蒹葭打電話,更想不通為什麽何蒹葭會跑來問自己。

何蒹葭就那麽篤定祁衍寧願不聯系她也會聯系自己?

這感覺很不舒服,明明自己什麽也沒做,就陷入了這種類似于感情插足者被原配逼問的破爛境地。

顏淺是真的頭疼了,揉着太陽穴回她:“我不太清楚哎,可能在忙?”

這話說出去,內心瞬間變得怪異。

明明是實話,卻有種在撒謊的錯覺。

祁衍剛剛給她打了十分鐘電話,但她怕說出來何蒹葭真的要誤會,只能避重就輕。

畢竟祁衍想什麽,她确實不清楚。

何蒹葭卻直接問她:“他最近有聯系過你嗎,給你打過電話嗎?”

好像絲毫不覺得,這樣的問題會讓人難堪。

顏淺心裏不太舒服,有種她要跟自己不顧同學情誼吵一吵的感覺。

大概何蒹葭也覺得這問題不太妥當,又立即找補了一句:“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跟他是好朋友,關系親近些,他應該會聯系你,所以問問。”

她大概是要把自己逼到絕路上,顏淺覺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一灘淤泥,上下無能,進退不得。

“之前是有聯系過,不過只說了幾句話就挂斷電話了。”她破罐子破摔地回答,試圖迅速結束這段讓人難堪的閑聊。

“他跟你說什麽了?”

看見何蒹葭這個問題,顏淺氣得笑了。

她沒想到她竟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她留。

但她別無他法,只得如實回答:“我不太記得了,好像就問了學校什麽的。”

何蒹葭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但她大概很失望,只回了一句:“好,打擾了,早點休息。”

這通莫名其妙的閑聊結束,顏淺出了一臉的汗,也不知道是熱水泡着還是別的原因。

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好好理一理跟祁衍的關系了。

但是。

祁衍已經喜歡了別人,跟別人談了戀愛,自己也并沒有和他告白,甚至三個月兩通電話說的話都屈指可數,更談不上暧昧。

還要怎麽做呢?

再也不理他,跟他絕交嗎?

2012年9月17日,書法協會正式開了第一次例會,讓大家出個點子,做一下第二天特殊日子的活動。

主要是要出一期板報,還要做幾副毛筆字,懸挂在學校人.流量大的地方。

顏淺到的時候人還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坐在教室的不同位置。

她進去選了個靠窗的座位,這裏光線好,方便她寫作業。

沒多會兒,教室漸漸熱鬧起來,旁邊的椅子凹陷下去,連帶着她的椅子也有動靜。

“你來得很早啊。”那人說。

很近的聲音,顏淺轉過頭一看,是徐執函,應該是在和她說話。

她禮貌性微笑,回到:“剛好有空,就早點過來,反正也是換個地方寫作業。”

說完,沒打算和他閑聊,又繼續埋頭做題。

徐執函好像還要說什麽,會長在上面拍了拍黑板,讓人安靜。

他閉上嘴,顏淺也放下筆,教室裏安靜下來。

會議時間不算很長,大約半小時就結束,會長和副會長分配好工作和這個活動的負責人之後就讓大家私下再去做工作。

顏淺因為在系裏學生會的宣傳部裏也擔任了幹事,所以被分配了畫板報的任務。

不算很難,主要是寫一些卡通字,畫上簡筆畫,起到一個亮眼的宣傳作用。

大家陸續離開,她也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徐執函跟她走一起,問她今晚忙不忙,不忙的話就找一間空教室一起做。

他被分配的任務和顏淺是一起的,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其他三個人。

顏淺擡手看了眼時間,跟他約好晚上七點在食堂外面集合。

這種pop海報她在系裏做過一次,七點集合的話,九點半之前應該可以做完。

徐執函說好,吃完飯給她打電話:“記得開鈴聲,剛剛給你打電話都沒接。”

顏淺錯愕,掏出手機一看,确實有個未接電話,才想起來之前自己上課開了靜音忘了換。

“不好意思,剛剛上課來着。”她笑了笑,把手機屏幕給他看,“确實忘了調過來了,不是不接。”

“先走了,晚上見。”

一共五個人,教室是一起去找的,在一教學樓的1A101,開了燈,亮堂又寬闊。

運氣好,附近的教室也是別人在弄活動的東西,相對上課時間來講很安靜。

顏淺把買來的pop海報專用的白卡紙鋪開,又掏出自己準備的草稿紙問大家這個海報的想法和意見。

她心裏其實沒什麽譜,之前在系裏做海報是跟同在宣傳部的室友一起做的,自在很多,有商有量。

這次四個隊友都是男生,她不确定他們會不會厭煩這種事情。

實在沒辦法,書法協會今年沒招到什麽女生,明明是師範大學,搞得像是理工科大學那樣女生稀少。

大學開學前,顏淺去做了個頭發,代表從頭開始。

剪短了,到肩膀下面一點,做了個造型,留着點薄薄的法式八字劉海,披散着,一邊挂到耳朵後,滑下來一小縷碎發。

不是純黑色,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天生帶一點紅黃之間的顏色,又是細軟發質,在燈光下泛着柔順的光澤,很好摸的感覺。

從前她屬于長相可愛那一類的,現在瘦了後就可愛裏面帶着點溫柔,說話帶着笑,讓人沒什麽距離感。

大概是這副樣子看起來很好欺負,除了徐執函的另外三個男生就有點想偷懶,才開始不到十分鐘,就找些借口說有事要先走。

顏淺原本還握着筆認真地和他們商量海報區域的劃分,以及風格的選定,驟然間聽他們說要走,有些愣住。

想拒絕,但她覺得自己大概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正當她握着馬克筆,手心潮濕,左右為難,徐執函卻替她開了口。

“有什麽事?”徐執函按住幾人,面上帶着笑,瞧着就像是朋友之間開玩笑,手上力度卻不輕,“來都來了,你們的事憑什麽推給別人?”

大學裏大多數男生比中學時成熟,就算沒那麽成熟,裝也裝出幾分懂事的樣子,沒那麽沖動。

明顯不滿徐執函的行為,卻也沒有

直接撕破臉皮,而是一再強調真的有事要走。

“那給會長打電話退會費吧,這麽忙,千萬別把你們耽誤了。”徐執函說着,真去掏自己的手機。

幾個男生面面相觑,最後說先忙完這裏再走也行。

就算不為了獎學金,學分績點每學期每學年也都有要求的,而現在社團協會招新已經結束,退了就再加不了新的,到時候學分不夠會很麻煩。

徐執函就是懂得拿捏這一點,才讓三人屈服了。

顏淺心裏松了口氣,對徐執函投去個感激的眼神。

對方只是笑笑,過來和她一起商量海報怎麽做。

那幾個男生大概真的急着走,顏淺原本預計九點半才結束,結果還不到九點就收工。

那三人做完就溜了,留她跟徐執函收拾東西。

“今天真是謝謝你幫忙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讓他們留下。”

顏淺将海報卷起來用皮筋紮好,把馬克筆收起來裝進書法協會的工具袋子裏,心情尚佳地跟徐執函往外走。

徐執函不以為意:“小事而已,況且他們走了不就都丢給我們了?這也是幫我自己,幹嘛那麽客氣?”

顏淺笑笑,仔細想想也是這樣,不過她總是喜歡把別人對自己的幫助放在心上的。

“你忙嗎,不忙的話我請你吃夜宵?”

“不忙,我請你?”徐執函側過頭看她一眼,眉骨挑了挑,“剛剛我都沒做多少,大部分都是你做的,哪好意思讓你請客。”

“那你請我吃夜宵,我請你喝飲料吧。”

“沒問題啊。”

一起去商業中心買了飲料和夜宵,顏淺跟他道了再見。

回宿舍的路上,她沒吃也沒喝,有點怕胖,打算拿回去分給室友。

她開始覺得,徐執函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值得當一個好朋友。

就像,李侃一樣。

讀大學後,不知道是誰把顏淺拉進了高中班級群裏,她回到宿舍将東西分給室友後,班級群裏正熱鬧地聊些什麽。

等她洗完澡躺上床,群裏已經冷清下來,沒什麽人發言。

恰好也無聊,她就順便往上翻了翻。

李侃喜歡吹牛,一路往上滑,聊天記錄裏他一直都在。

顏淺覺得搞笑,就一直翻着,卻冷不防看到他說:“那有什麽,祁衍跟我們淺妹兒關系多好啊,你這都吃醋。”

好像,不太對勁。

顏淺手指頓了頓,快速往上翻找,在衆多發言裏看見了何蒹葭。

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訴苦。

“羨慕大家這麽熱鬧,祁衍也在就好了,如果不是他還給顏淺打過電話,我都擔心他出了什麽事。”

顏淺加入班級群後從來沒有冒過泡,不知道何蒹葭有沒有看見她也在群裏。

這句話,也許別人看着沒事,但她心裏很不舒服。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一小時,只能裝作沒看見。

周末,顏淺又接到了一通來自北方的座機電話。

不必細想,她知道是祁衍。

這一次她沒猶豫,直接到大陽臺外面去接聽,不等他主動開口,她就直言不諱:“幹嘛又給我打電話?”

祁衍愣了下:“有問題?給老同學打電話很奇怪?”

“不奇怪,但你談戀愛了啊,而且何蒹葭也是我同學,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尴尬。”

祁衍不以為意:“有什麽尴尬的,談了戀愛就要跟女同學絕交永不聯系?”

言之有理,顏淺無法反駁。

“我是女生,我想了想,如果換作是我的話,我會不開心的。”她嘗試換個角度和他說。

“但她又不是你。”他說,“你小心眼,她又不是,她和我說要多和同學聯系,為什麽會生氣?”

顏淺愣住。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這樣的直男發言應該怎麽回複。

“而且,我也不止聯系你,別人我也聯系,從沒有人像你這樣說過。”

“我當你是朋友,你當我是什麽?”

“顏淺,你就那麽讨厭我?”

顏淺:“……”

怎麽會讨厭他呢。

夜風吹得人耳朵冷。

顏淺揉了揉,心裏隐隐揪着似的難受。

“我沒讨厭你啊。”她說,“但是你有女朋友,就應該多顧着一點她的想法,頻繁聯系別的女生,雖然是老同學,也不太好吧。”

“很頻繁?三個半月,三通電話,很頻繁?”

事實如此。

顏淺抿了抿唇,另尋途徑:“但你……你這樣不就是渣男嗎?”

電話裏,她聽見祁衍直接氣笑了:“一定要罵我渣男是吧?”

“我跟她戀愛三個半月,沒牽過一次手,沒接過一次吻,手指頭都沒碰過。”

“她跟我談戀愛之前什麽樣,現在就還是什麽樣,這也要罵我渣男?”

顏淺呆住,順着欄杆慢慢滑坐在地上,聲音随着風吹變得很輕:“那你為什麽沒碰?”

“沒碰我都是渣男了,碰了不成色.魔了?”

顏淺有點不懂。

談戀愛,難道不是因為互相喜歡嗎?

互相喜歡的兩個人,戀愛三個半月,為什麽會忍得住連手都不牽一次的。

地板冰涼,顏淺擡擡屁股,從地上起來,嘴裏“嘶”了一下,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不太會談戀愛啊?”

“呵。”祁衍冷笑,“我他媽可太會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