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對他心動的每個時刻,都像是在潮濕雨天,卻總忘記帶一把傘。】

——顏淺的暗戀日記

顏淺還沒滑過雪,但當時祁衍提議的時候有特意安慰過她,這裏有初級場,很快就能學會。

她覺得很神奇,她一個在省城讀過幾年書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外地讀書的人居然比她清楚。

“不會看攻略的嗎?”他手欠似的把她的羽絨服帽子翻過來扣在她頭上。

她穿的羽絨服帽子很寬大,被他這麽一蓋過來,眼睛都遮住一半。

“眼睛擋住了!”她一邊把帽子拿開,一邊追着他要打。

“跑快點,追不上了!”

“你等着!”

雪山的夜場滑雪項目相較于白天少了很多,只剩下單雙板滑雪。

顏淺跟祁衍滑的都是雙板,她也不太懂,但聽說這個好像會比單板簡單一點。

在初級場跌跌撞撞試了會兒,她覺得自己好像行了,就摩拳擦掌要放開手腳。

“行不行啊。”祁衍一早就會滑雪,在初級雪道這裏看了她好一會兒,明顯不放心,“要不還是再練練?剛剛你把人教練都招來了。”

“不用。”顏淺不服氣,擺擺手就是要上。

工作人員提供給他們每人一個用特殊材質制作的馬甲,會發光,這樣極大程度提高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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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淺套上馬甲就要跑,祁衍在後面揚聲喊她:“慢點。”

她運動天賦說好不好說差也不差,上手上腳倒是很快,但後續就有點吃力。

一開始都還正常,盡管不太熟練,倒也像模像樣,往下俯沖時她好像是想釋放些什麽,忽然一個加速。

不知是沒把握好力度還是什麽,忽然有點失去控制。

好像……要栽了。

顏淺心裏一緊,什麽都顧不上想,盡量保持着自己身體的平衡性和穩定性。

“顏淺——”

祁衍在她身後喊了一聲,但那聲音被耳旁迅速刮過倒退的風聲模糊,變得像幻覺一樣若有似無。

她很想轉過頭去看,卻又不敢。

快要沖到底了,顏淺握緊手裏的雪仗,盡可能找到一個支撐點,免得真摔下去。

似乎那股失控的感覺消失了點,顏淺又忍不住想回頭看看祁衍在哪兒。

剛一動,身體完全失去平衡,毫無章法地要往下滑倒。

“顏淺!”

這一次,顏淺聽見了,不是幻覺。

只感覺,風霜侵襲中,有人接住了自己。

天旋地轉只一瞬,她被穩妥地摟在他的懷中。

那細碎的風雪還沒停,攪動着她的頭發絲,也攪動着她的心。

好像……能感覺到貼着他的心跳,一時之間,也不太分得清,到底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顏淺閉上眼,不管了。

他應該是很會滑雪的。

只感覺,他好像還摟着她成功地轉了個圈,最後往下又滑了一小段,穩妥地停了下來。

因為慣性,她的額頭還在他胸前磕了一下。

天地仿佛都在那一刻寂靜,她埋在他懷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立即退開還是……

“謝……謝謝。”她嗫嚅着,手指在手套裏虛虛地彎了一下,好像想抓住點什麽。

他微喘着氣,過了半晌,才摘下擋風眼鏡,眉頭微皺:“你滑那麽快幹什麽,不想活——”

他順着一下頓住,話頭一轉:“不想和我一起?”

顏淺一下從他懷裏退出來,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心虛地解釋:“我也是沒控制住。”

“你真是——”

“算了,”他拽着她去退工具,“先不玩了,吃飯去。”

“哦。”顏淺失落地應着,以為他是怪自己掃興,“對不起。”

“對不起個屁,閉嘴。”他語氣不是很好的樣子,“以後別玩這種項目了。”

看來确實很生氣。

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麽兇,好像一瞬間恨不得跟她分道揚镳從未認識過。

她不說話,過了會兒應到:“嗯。”

這頓晚飯顏淺吃得興致缺缺,祁衍好像也沒什麽胃口,本來之前還說要一起去看燈會,這會兒看樣子也要做罷。

顏淺有些難受,總感覺自己好像做不好想做的事情。

“走吧。”祁衍率先起身。

“嗯。”

她直接起身要上樓,祁衍叫她:“幹嘛去?燈會不去看了?”

還要去看燈會嗎?

顏淺愣了下,轉過身看他。

他的表情看不出來心情好不好,她怕他只是為了說話算話才說要去看燈會。

她這人向來不喜歡為難別人,就直言不用了,不想去看。

“你真是……”他似乎真的有點煩躁,揉着太陽穴,眉頭擰着。

“早點休息吧。”她說完,轉身上樓。

卻感覺身後腳步匆匆,右手忽地被人拽住。

“你怎麽說話還帶反悔的?明明說好要去看的,不是還想拍照?”

顏淺低頭,他的手掌寬大,将她的手完全握在了掌心。

她扭動着手腕要掙脫開他的桎梏,“反悔就反悔了,我又不是君子。”

“你必須是。”

他直接一用力,拽着她往酒店門外走。

“你放開!”

“想得美。”

顏淺心裏來了點氣,被他拽着走得跌跌撞撞的,一點也不開心。

一直到酒店門口,他松開她的手。

“你憑什——”

“不去就不去吧。”

顏淺忽地愣住。

她本來還想質問他憑什麽對她這樣,他好像卻又忽然妥協。

“我……”顏淺抿了抿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場面。

“抱歉。”他又說。

她完全懵了:“你……”

“你早點休息,我出去走走。”他說完直接出了門。

冰冷刺骨的風雪鑽進來一瞬,很快又被關上的酒店大門遮擋。

透明的酒店大門外,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沒回頭。

顏淺在原地猶豫了會兒,追出去的時候卻已經找不見他。

打他的電話,前兩次他沒接,最後他接了,卻只說:“手機沒電快關機了,有事回去再說。”

随後挂斷了她的電話。

顏淺那時站在一顆枝葉上積了厚雪的松樹下,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口講一句話。

她怔愣地放下握着手機的手,呆呆地看向前方茫茫雪地,頭頂的松樹上落下一大塊積雪,砸在她的頭頂。

重重的一下,積雪在她頭頂摔碎,四散開,滑落到她的衣服上。

“好冷啊。”她自言自語到。

卻不止是說天氣。

那就回去休息吧,她想,伸手拍拍胳膊上的雪,轉身往回走。

真的好冷啊,她低頭,睫毛上沾了雪,用手輕輕拂開,在手心裏哈了一口熱氣,搓一搓,蓋在凍僵的耳朵上。

顏淺是一個很擅長關閉自己內心的人,對待所有人,只要感覺到對方想要疏離自己,她就會很貼心地配合,同時也在心裏默默疏離別人。

對于祁衍,她已經因為控制不住破例了很多次。

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得,也許自己真的應該放下了。

晚上十點鐘,祁衍還沒有給她回電話,也并沒有敲她房門說一聲已經回來了。

她已經洗過澡,泡在一屋子的暖氣裏,渾身暖暖的,只有心還是冰冷的。

有點無聊,似乎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她點開空間看了一圈,不知什麽日子,大家都在展望未來總結過去。

往下滑動,在很下面看見了何蒹葭發的一條新動态:【我們】。

配圖是幾張和一個男生的親密合照,下面都在恭喜她。

好像,是一條官宣戀情的動态。

恍惚間,還想得起那年冬天她追祁衍追到師大來時,那雙表面帶笑內裏卻帶淚的眼睛。

所以,何蒹葭她,應該是真的已經放下了吧。

顏淺換了個姿勢,趴在沙發上看向窗外飄落的雪花。

她忽然有點羨慕何蒹葭了。

勇敢地追愛,追到了,哪怕不能永遠,但她不後悔,難過結束,開始一段新的旅程,往後想起來,應該也不會覺得遺憾。

顏淺長長呼出一口氣,點開手機,私發一條信息給何蒹葭,祝她跟男朋友長長久久。

何蒹葭應該是在玩手機,立即秒回:【謝謝,謝謝你以前幫我,我現在真的很開心很幸福。】

看着這句話,顏淺忍不住有點熱淚盈眶。

真好,勇敢的女孩子會得到幸福。

而後,她再次打開空間,看見從沒秀過恩愛的林姐發了條新動态:【餘生請多指教。】

配圖合照的男生,她沒見過。

顏淺忽地一愣,有點迷茫。

愛情到底是什麽?

房門在這時敲響,顏淺回過神,起身去開門。

是祁衍,身上風雪未散,兜頭一股涼氣。

“給你。”他遞過來一個暖呼呼的烤紅薯。

顏淺擡頭看他,他的睫毛不知是不是被雪淋了,有點濕,深邃的眼裏氤氲着霧氣。

“謝謝。”她接了過來,還帶着點坦然的笑意,“快回去洗澡暖和下吧。”

他似乎有些驚訝于她的反應,“你沒生氣?”

“嗯?”

“我剛剛好像有點兇。”他說着呼了一口氣,“對不起。”

她曬幹的內心又被大雨淋得潮濕,就像春天裏地上的雪化了水。

“嗨,這有什麽,咱倆不經常吵架嗎,怎麽還突然客氣起來了?”她笑了笑,故作無所謂。

不知是不是她看起來真的毫不介懷,他身體忽地松了下,試探着确定:“真的?”

顏淺點頭:“真的啊,快回去洗澡吧,不冷嗎?”

“好,那……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顏淺說完,要關上門。

斜地裏一只手伸過來擋在門框上,她松手,拉開門,祁衍還沒離開。

“顏淺,今天跨年呢。”

聽得她愣了一瞬,才想起來确實是。

怪不得,剛剛空間裏那麽多人都在發動态,她還傻乎乎地想今天到底什麽日子。

但她不懂祁衍這話什麽意思,就試探着說:“元旦快樂?”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一起跨年?”

“我們現在不是一起的嗎?”

“一起看跨年晚會,雖然快結束了,不還有跨年倒計時嗎?”

她認真地擡頭看他,他也不閃躲地回視。

半晌,到底是她輸了,點頭答應:“那你洗完澡過來我們一起看。”

他說好,轉身回去,很快洗了澡過來,将房間裏的零食和啤酒都提上了。

顏淺陪他看跨年晚會,陪他喝啤酒,酒量不好,喝到微醺。

還有理智,卻不完全清醒,借着和他說話時迷蒙地偷看他的臉。

酒店房間的電視裏,主持人正在喊倒計時。

“10、9、8……3、2、1!”

“新年快樂,永遠平安。”他在倒計時結束的瞬間,對她說出了新年賀詞。

她趴在小圓桌上看着他笑:“新年快樂,永遠平安。”

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跨年,在她真正決定放棄他的那一天。

雪下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雪停了,遠山近處,白雪茫茫,銀裝素裹。

顏淺收拾好心情,給祁衍打電話,問他起床沒,什麽時候吃飯,還要去逛逛景點。

他應着馬上出門,她說好。

這一天他們在雪山逛遍了所有開放的景點,也堆了雪人,打了雪仗,還在積雪的松樹下合影。

很像兩年前,她不顧一切去春市的那個冬天。

他假期很短,1月2號的早晨就回了基地。

她送他到車站。

元旦假期,車站內人潮擁擠,他檢了票,排隊進去等車。

他長得高,脊背挺得筆直,隔着茫茫人海,她不用踮起腳尖,就能一眼看見,人群中閃耀的他。

隊伍往前,他的正臉逐漸變成側臉,到最後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和挺直寬闊的背影。

他像每一次離開她時那樣,背影越來越遠,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卻強忍着沒有讓淚掉下來。

是時候離開了。

顏淺擡腳,轉身的一瞬,卻又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朝祁衍離開的方向擡頭看去。

他竟也同時回頭,隔着一片茫茫人海與她對望。

誰也沒有別的動作。

有人在他身後抽煙,青煙白霧袅袅,将他面容變得模糊。

他擡手揮了揮,好像在和她說再見。

她也回以揮手,再見卻是在心裏說的。

再見,祁衍。

也許下一次再見,我們還是自己,卻不再是我們。

冬去春來,顏淺的考研初試成績出來,跟她預想中差不多,成功進了複試。

而後她準備複試,卻又在複試中以0.01分的差距被刷。

老師委婉地安慰她:“也許是因為本科院校不是985,所以複試會吃點虧,老師們還是比較看本科院校的。”

她笑着搖頭,說是自己技不如人。

難過嗎,肯定難過,但似乎不是第一次,好像也有點麻木。

越往世界的高處爬,越能感覺到,世界上優秀的人真的太多,人家起點也高,名校畢業,就算初試差一點,也能在複試中找回來。

老師貼心地要幫她找調劑,她拒絕了。

如果最後還是去她一開始不會選擇的學校,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老師又提議:“那要不準備下二戰?”

“我想先緩緩,到時候再看。”

後來顏淺選擇回到家鄉當老師,而祁衍回到了北方的駐地,沒能成功留在省城。

她逃了幾年的同學聚會,在那一年的冬天卻沒再能逃掉。

祁衍沒假期,自然沒到場。

江淮居然真的像她當時說的那樣去當了一名老師,只是留在了發展前景更好的省城。

而被祁衍誇拍照技術好的李侃當了一名自由攝影師,當天聚會全程都由他來用相機記錄。

聚會結束後,她看見徐執函在空間裏發了條大罵寫論文真不是人幹的活的動态。

他當時選擇的是一所211大學作為考研目标,最後成功上岸。

有時顏淺也會想,如果不是自己一定要那所985呢,是不是現在也成功上岸正在苦逼地寫論文?

也許她跟那所學校注定無緣,人生也不會有如果的事。

2017年2月14日,又是一年情人節。

四處都充滿戀愛的香甜氣息,顏淺也忍不住想寫一點東西。

倒也順利,第二天就簽約成功。

只是一直比較忙碌,直到暑假才有時間好好碼字。

那段時間祁衍大概在休假,有點閑,一有時間就問她要不要一起玩游戲。

是一款當時正爆火的MOBA手游,她玩得很菜,他大概想在她面前展示一下他有多厲害。

為了滿足他的虛榮心,她倒是和他一起玩了幾次。

他喜歡玩對抗路,但總往她中路跑,導致每回對抗路都早早崩了,輸多贏少。

但一到他單排,他段位就蹭蹭上,她懷疑他故意演自己。

真的過分,她拒絕再和他一起玩,說要好好寫小說。

某天下午,閑聊時,不知怎麽扯到倆人都還單身的事情上。

他開玩笑讓她介紹個女朋友。

雖然決定放下他已經很久,但突然聽見他這樣的要求,還是有點心裏一突的感覺。

她想說自己不做紅娘讓他另尋他人,卻又忍不住好奇:“你想要什麽樣的?”

晚上再更一章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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