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接着你

我接着你

傍晚時分的酒吧才開張不久,人寥寥無幾。

‘嘩啦’一聲,是玻璃杯碎在地上的聲音,離得近的人不由自主被清脆聲響吸引去視線。

聲音來源處,吧臺邊一個清秀面貌的男子正拽着坐在高腳凳上的男人,義憤填膺說道,“哥哥,你怎麽能這樣?沈大哥對你不好嗎?你居然要背着他出來亂搞!”

喲呵?有好戲看了?

看熱鬧的人往‘出來亂搞’那人看去,揣測着是怎樣的花心浪蕩子。

只見黑石吧臺邊,此人膚色白淨,容貌明豔,卻只一身簡單的運動服,神情冷漠坐在紅色的高腳凳上。若白紙上濃墨重彩勾勒而出的美人,一眼就能吸去人心神。

他撐着下巴把玩着透明的杯身,無視了周遭的人群,下唇抵着杯口,稍仰頭,冰塊和着金黃酒液滑入口中。

那弟弟苦口婆心道,“咱們Omega更要潔身自好,哥哥你這花天酒地的性子更得好好改改了,怎麽兩天沒見又換了個alpha,這要是有病……”

這人說着為他好,話裏話外卻透露出他哥哥身為o卻有多麽不知檢點。

身旁被他約出來談心的alpha好友已是微微有些尴尬,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擡眼看向那無動于衷的男人,“逸卿,我先走了。回見。”

說完麻溜跑了,留下他們兩兄弟。

柏逸卿放下空杯,揉捏着鼻根,本就因為看了那本有自己名字的渣賤小說心煩,沒想到約好友出來喝個酒還能被柏安跟過來。

柏安——那本渣賤文中的主角之一。

耳邊叽叽喳喳的聲音不停,周圍一堆看好戲的目光。柏逸卿有些煩躁,他像個猴子一樣在場上被動表演着。

柏逸卿神情不耐,擡手把一杯新上的酒直接潑到柏安臉上。

這突然的一下,臉上就滴滴答答落着酒水。

被潑的人回過神,膽戰心驚,立馬尖叫一聲,聲音蓋過了音響。柏安連忙擦着自己濕漉漉的臉,揉得面上的粉底液花的像調色盤。

“說完了嗎?”柏逸卿瞥了他一眼,視線裏含着嫌惡,他擡手,“保安,這人喝醉鬧事,送他出去。”

柏安尖叫着,“柏逸卿!你敢拿酒潑我!”

聒噪。柏逸卿的忍耐度越來越低。

保安圍過來,老好人一樣勸着,居然沒一個動手的。

柏逸卿皺着眉,也不想繼續陪他演猴子戲丢人現眼,幹脆起身,頭也不回往正門出去。

結果柏安身子一歪,倒在他前行的路上,抱着他大腿,“哥,你不能執迷不悟啊——”

柏逸卿咋舌,被他惡心的不想說話。擡腳踹開他,換了方向走去後門。

後門邊上有洗手間。

他拐彎進去。

水聲嘩嘩落在洗手盆裏。柏逸卿洗了把臉,從胸腔裏舒出口郁氣,擡眼看了眼面前的鏡子。

鏡中人有着一張過分豔麗的臉,漆黑的眼瞳往上一轉,又無端顯出幾分邪氣來,招搖又鋒銳。

除了他之外,鏡面還倒映出身後兩個人,正在廁所門邊上直直看着他,像兩匹餓狼。

顯然是剛剛聽到柏安說他是Omega,不懷好意跟上來想‘撿漏’的。

不自量力。柏逸卿嗤笑一聲。

門口那兩個人以為他在暗示自己,面上帶喜,自信跨過門檻,随後笑容就凝滞在面上。

冷冽、酸澀的信息素鑽進鼻腔,直沖天靈蓋,一下子遏住他們的呼吸,叫他們頭腦發白,雙腿發軟。

他們紛紛不可置信看向廁所洗手臺前那人。

這種感覺,怎麽可能是Omega?

是alpha!肯定是alpha!還是等級不低的alpha!

空氣凝滞下來,柏逸卿低頭,面無表情地搓洗着修長的十指,洗去手上沾染的酒水。潔白的洗水盆讓他再次想起午後時忽然出現在枕邊的那本書。

書面是怪異的純白,沒有書名,但那本奇怪的書裏有着他的名字。

不僅如此,還有着所有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的名字。

書裏的主角,一個叫顧辰軒的alpha,一個叫柏安的Omega。

這或許可能是某些人瞎寫的惡作劇罷了。柏逸卿倚在床頭上翻開書的時候是這麽想的。直到他翻到後面,柏逸卿面色微變,直起了腰身,再也無法兒戲。

書裏大致是這麽寫的:顧辰軒的白月光——沈斯年出車禍死後,主角顧辰軒痛苦不堪,認為是因為身為未婚夫的柏逸卿到處亂搞,才導致沈斯年心情不好開車出事。自此他對柏家厭惡至極,想方設法要為自己的白月光報仇。

城市中心最高的大廈頂端,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前,顧辰軒搖着紅酒杯,輕描淡寫道,“天涼了,讓柏家破産吧。”

然後柏家就破産了。

顧辰軒把柏逸卿綁來報仇,這時候才發現柏逸卿居然是個藏了多年的alpha。

“明明是個alpha,騙了斯年這麽多年,還要在外面花天酒地!好,你這麽喜歡同性是嗎?”顧辰軒猙獰的面上帶着幾分快感,咬牙切齒,“那我就滿足你!”

柏逸卿被他囚起來,挖去腺體,困在家裏折磨多時。

不僅如此,顧辰軒興致起來時還在家裏開了party喊了一堆alpha一起折磨他。

是柏逸卿看一次就惡心一次的情節。

書的末尾,在顧辰軒和柏安在一起後,柏安滴着鱷魚眼淚為被弄得半死的柏逸卿求情。于是身體狀況已經很差勁的柏逸卿就這樣被趕出去,天寒地凍時死在了橋洞下。

彼時主角兩人正甜甜蜜蜜舉行着世紀婚禮。

柏逸卿花了一整個下午看完書,等他看完後,那本書……竟然在手裏漸漸消失了!

沒有留下半分痕跡,空蕩的手裏什麽都沒有。那本書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仿佛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柏逸卿整個世界觀都在搖搖欲墜,捏着空蕩蕩的指腹回憶書本的觸覺,可每回想起來那書裏的描述心裏就不舒服得很。

他去健身房打了兩個小時的沙包,洗了個冷水澡想清醒清醒,卻還是煩悶不堪,才想約好友找個地方細說一下。

沒想到被柏安跟了過來。

柏逸卿擡袖囫囵擦幹淨臉,從門口走過。

想要欲行不軌的兩人戰戰兢兢看着他就這樣擦身而過,等人走後,腿軟到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面面相觑,都在心裏納悶:好好的alpha不做裝什麽Omega啊?

柏逸卿拉開酒吧後門出去。

後街狹窄,路燈有一盞沒一盞,好在還算幹淨,路上都是枯枝殘葉。

他揣着褲兜低頭走在路上,踩得落葉嘎吱嘎吱響,腦子裏卻思索着那本書的事情要是真的,他該怎麽做才能避免自己慘死的命運?

首先,不能讓沈斯年就這麽死了。

其次,看看身為G市三巨頭之一的柏氏集團到底是怎麽在短短時間裏就破産了。

最後,遠離那兩個瘋子。遠離不了,就先下手為強。

柏逸卿眼裏閃過一絲殘酷而瘋狂的血色。

正想着事情,幾個陰影和他對着走來,籠罩住他影子的腦袋。

後知後覺的柏逸卿順着自己的影子往前,看到幾雙髒鞋,他擡頭一看。

燈下的人擡頭,短發下一張容色過盛的面容,默不吭聲看着他們,桃花眼仿佛天生帶着幾分柔軟多情。

幾個邋裏邋遢的小混混饒是有過心理準備,仍舊被驚豔了一瞬,反應過後笑得更開懷。怎麽沒反應,被他們吓到了?有個還搓着手說,“小美人,大晚上寂寞難耐,陪哥哥幾個好好玩玩怎麽樣?”

柏逸卿有些了然。

怪不得剛剛他要走前門時,柏安不要臉地倒在地上抱着他腿不讓走,看來是在後門找人堵他呢?

從家門口、小區門口、學校門口一直堵到酒吧門口,但凡他走後門沒幾次沒被堵。柏安就不能想點新鮮的招?

柏安是柏父的私生子,長大到十六歲才被領回來的,小柏逸卿兩歲。名字取的是‘安分’的意思,人卻一點都不安分。

這弟弟出身不太好,喜歡在家裏和他争寵,也嫉妒着他有個沈家大少做未婚夫,沒少給他找茬。

但是柏安又不知自己的性別,而且腦子也不太好,沒一次真傷到他,玩家家一樣,柏逸卿也就沒怎麽管。

可是現在柏逸卿看完那本書後,對柏安心裏那是膈應的不行。

身側,柏逸卿拳頭咯咯響。他揉了揉脖頸,眼神輕慢。

免費送上門來的沙包不打白不打。

突然,他褲兜震動不止,音樂在後巷裏響起,聲音由小到大。柏逸卿視線在同樣茫然的幾人身上滑過,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輕快的音樂在巷子裏回響,把混混們都驚住一瞬。

柏逸卿剛拿出手機,混混們回過神,着急地吼道,“上!”

頓時五個人急哄哄地沖上來,想要摁住他、不給他接電話的機會。

四五雙手追着他,柏逸卿彎腰避開幾個人撲來的身子,猛然發力踹了離得近的人一腳,回身手掌扣着身側一人旋過半圈,扣住的人被他的夥伴踹出去。柏逸卿利索松開手,繞過幾人往巷子外跑。

巷子裏黑且窄,他順着直道往前跑,臨近巷子口,卻見到七個人拿着棍子攔在那裏。

“跑啊,你倒是跑啊。”為首的那個笑了,“我看今兒個你還是乖乖的,哥幾個玩夠了還能留你一命。”

錯怪柏安了。柏逸卿想,這人還是有點腦子,上次喊六個人堵他不成,這次居然喊了翻倍的量。

所謂雙拳難敵……這麽多手。

柏逸卿退後兩步,觀察着周圍,見身後的五個混混從地上爬起來要來個前後圍堵。

他把礙事的手機揣進兜裏,往側邊退後一步。在十來個人詫異的目光下,助跑一段跳起來,飛起來的外套露出一段核心力量極強的腰腹。

柏逸卿雙手掰住最上面的牆面,蹬了幾下就上了近兩米高的牆上。

柏逸卿扭頭看着靜悄悄的巷口,還用手機給兩方人馬分別拍了個照,閃光燈一打,混混們如夢初醒。

柏逸卿揚了揚手機,唇邊露出絲看好戲的笑意,“上一個敢堵我的還在局子裏,有能耐就追,哥今晚肯定好好陪你們玩——”

他薄紅的唇一張,吐出句與豔麗面貌差異極大的糙話來,“如果你們屁股洗得夠幹淨的話。”

柏逸卿轉身踩着只有巴掌寬的牆面,如履平地走的飛快,轉眼人就不見了。

混混們被氣得臉紅脖子粗,“追!”

柏逸卿想換個地方練練手,他看着這些人就想到柏安,手癢得不行。

沒想到爬上牆去,才發現這牆面是屬于挨着酒吧那間拆到一半的房子的。他順着牆面走了兩段路,直接拐到大街上。

這些房子挨得很近砌在一起。那些小混混們爬不上來,一個墊着一個,拱着身子像蛆一樣爬上來,巴掌寬的牆面叫他們站不穩。混混們放棄了上牆,繞個大彎追他。

期間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有完沒完?柏逸卿低頭不耐地看了眼屏幕,巧了,沈斯年的來電。

“你還要在牆上站多久?”溫和的聲音自下而上傳來。

柏逸卿順着聲音看去,身着休閑西裝的沈斯年擡臉看他,眉目溫和,樣貌清隽,端的是教科書式的完美白月光臉,正朝他伸出雙手,“下來吧,我接着你。”

一副看着就很可靠的模樣。

要是真的Omega,這會兒得感動到投懷送抱,外加一個跳下來後七百二十度旋轉轉圈圈吧?

柏逸卿卻只是按掉了手機的來電,面無表情盯着他,還維持着一手插兜一手拿手機的動作。

柏逸卿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沈斯年,面色逐漸怪異起來。

他忽然發現一個很奇怪的點。

書裏的那個男主顧辰軒,他記得是個alpha。

沈斯年,沈家大少,也是個alpha。

所以顧辰軒的白月光為什麽會是沈斯年?

柏逸卿猛然一驚,心裏罵了句髒話,敢情顧辰軒這家夥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喜歡同性的?

沈斯年好笑地看着牆頭上的青年本來冷淡的臉不知因為什麽微微變色,瞪圓了眼,像一只炸毛的貓。

他又喊了一聲未婚夫的名字,文雅的面上帶着幾分擔憂,“逸卿,上面危險,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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